意見領袖 | 孫明春
在普通大眾眼裡，ESG投資與實踐都是企業與金融機構的事情，與自己關係不大。各類ESG風險（如氣候變化風險、人工智能帶來的各類風險等）聽起來都有道理，但似乎離自己很遙遠；有些風險雖然對某些地區、某些行業、某類群體很真實、很急迫，但只要自己不落入這些範疇裡，就萬事大吉，不必杞人憂天。
然而，這種想法可能過於簡單化了。ESG風險不只包含直觀的物理風險，還會通過多種傳導途徑形成各類意想不到的間接風險。無論是自然環境變化還是科學技術進步對特定人群造成的直接衝擊和威脅，都有可能轉化為人類社會內部更大範圍的矛盾與衝突，並通過“人類命運共同體”傳遞到地球的每個角落。
舉例來說，關於氣候變化風險，講得最多的就是海平面上升、罕見氣候災害頻發、淡水資源枯竭等。很多人認為，只要自己居住在海平面較高、氣候宜人、淡水資源豐富的地區，就不必過慮。這種觀點可能過於狹隘了。氣候變化除了帶來直接的物理風險之外，還會影響經濟、社會與政治穩定，甚至帶來國家間的衝突。
在今年2月14日聯合國安理會就海平面上升問題舉行的公開辯論上，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指出：“海平面上升帶來的影響已經引發了新一輪的衝突與不穩定……一些大型三角洲地帶將不再適宜人類居住，從而引發大規模的人口外流，以及對淡水、土地和其他資源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奪。”顯然，氣候變化風險正從環境系統傳遞到經濟與社會系統，逐漸將人與自然的矛盾轉化為人與人的衝突。如果某些國家或地區由於氣候變化原因導致當地居民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大規模遷徙的話，很可能造成社區之間或族群之間的衝突；如果大量難民跨越邊境尋求生存之道，甚至有可能引發國與國之間的衝突。到那時，那些原本生活在“安全地帶”的居民也很難置身事外。
同樣，對於人工智能帶來的ESG風險，也需要用更廣泛的視角來看待。例如，人工智能帶來的技術安全、數據濫用、隱私洩露、信息造假、算法偏見、技術洗腦等風險已觸及很多人，只是大部分人並沒有察覺而已。人工智能導致大量就業崗位消失、加大失業壓力的風險也在迅速變為現實。很多人認為，只要自己從事的職業不被人工智能替代，就毋庸自擾。但正如海平面上升會導致人們對資源的爭奪、間接造成社會衝突那樣，為求生存，那些不幸被人工智能取代了工作崗位的人很可能不得不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來獲取必要的生存資源，從而造成治安環境惡化、社會秩序紊亂、民粹主義盛行等問題，甚至影響政治穩定。這意味著，人與技術之間的矛盾很可能會轉化為看似並無關聯的人與人之間的衝突。對此我們必須未雨綢繆，不可袖手旁觀。
總之，關注ESG風險不能隻關注直接風險，還要意識到各類間接風險。需要認識到，經濟、社會、政治、技術及生態環境等因素息息相關，它們相互交織、相互影響，構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不同維度，在不同國家、地區、族群、行業裡形成眾多子系統。任何一個子系統的失衡或坍塌都有可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溢出效應，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其他子系統，甚至從局部擴展到全局，威脅更高維度的母系統的穩定。在當今世界，商品、信息、資本及人口都能在全球範圍內快速流動，ESG風險的傳染及溢出效應很容易被放大，威脅到地球上每位公民的福利及安危。
因此，不要以為ESG風險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而是要認識到這些風險的真實性、緊迫性、傳染性和全局性，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關注ESG風險，推廣ESG理念，改善ESG實踐，利用各種渠道推動更多機構和個人盡早應對人類社會共同面臨的各項重大挑戰。
例如，我們可以作為消費者選擇綠色生活和負責任消費，作為客戶支持那些踐行ESG理念的商家，作為員工幫助雇主提升ESG實踐，作為儲戶或投資者推動金融機構開展可持續金融，作為股東督促上市公司改善ESG實踐，作為公民呼籲政府加強ESG監管和立法，作為社區成員倡導和參與本社區的可持續發展，作為自媒體的創作者宣傳和推廣ESG理念，等等。總之，每個人都可以有所作為。
本文來源：第一財經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成員、海通國際首席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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