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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將夜》,會開啟下一個江湖嗎?

2015年秋天,寧波慈溪。中國首屆網絡文學雙年獎舉行。

獲獎名單上有兩個名字格外醒目,銀獎《琅琊榜》、金獎《將夜》。題材一實一虛,都是連載多年,擁躉眾多。

彼時網絡文學依然小眾邊緣,於孤寂處隱秘流行。也就是在那一年,《琅琊榜》改編的電視劇橫掃華語地區,成為男頻網文IP影視化改編的典範。

然而《將夜》的電視劇改編,一拖就是三年。直到今年10月,《將夜》第一部《帝國的清晨》才終於上線。那些藏在被窩閱讀的熱血暢快,那些苦守更新的煎熬,那些完結後的悵然,終於守得雲開。

正如官方宣傳海報上那兩句,“長劍刺破霜雪,烈馬踏穿黃沙。鋒刃出鞘,遍識眾生。夜已至,終將明。”

書粉如我。早就做好了準備,這樣的故事翻拍成電視劇,大幾率上線即撲街。

這部架空小說搭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隱隱能看到唐代和春秋的影子,一個漸漸萌生出現代人價值觀的少年人一邊更新打怪一邊修行正道,走江湖看天地。故事背景亦古亦今。劇情線索涉及到中國文化裡複雜的哲學命題,有虛有實。

小說都寫了幾百萬字,要在幾十集電視裡拍明白,難。

果然,開播豆瓣評分6.9,跟著一路走低,毫無水花。慘!

但是你們說稀奇不稀奇,就算是原著粉,我都毫不失望。甚至可以說,這是迄今為止,我所看到的玄幻架空網文影視化最優秀的一部。眾所周知,玄幻架空網文影視改編難度超級大。

一是表現難。虛擬世界玄幻手段,全無參照又難以具象。一不小心就變成五毛特效真人動畫。

二是解釋難。既不是歷史又不是武俠,背景是怎麽回事?好壞怎麽分辨?角色體系如何界定?靠旁白嗎?

還有最大的阻力來自於書粉。每個讀者都在腦補小說裡的世界,越熱愛越挑剔。IP即是群眾基礎,也容易遭到反噬。

而在我看來,劇版《將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且為得不錯。無它,靠的就是一個真。

《將夜》的導演到底是拍正劇和現實題材出身的大導楊陽。雖是第一次拍架空,手法還是正劇的手法,甚至有了電影的質感。

看人物。

原著的主角寧缺與桑桑一出場就是十來歲的少年和小女孩。難得導演沒有衝著流量選擇那些被過度消費的愛豆臉。

19歲的陳飛宇,一臉沒長開的少年氣;宋伊人雖然已經25歲,但身量小面相小,演起小姑娘毫無違和。一對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少男少女,黑黑的、髒髒的,一臉倔強與粗糲。一眼看過去,你會相信他們的日常就是風霜黃沙裡來去,在邊塞像野獸一樣生存。

窮孩子的計較是真計較,一碗素面也要數蔥花;光明之子的驕傲是真驕傲,荒原歷練也是策白馬披白袍。老梟雄會有悲涼,是無人處滾下一顆淚;陰謀家亦有滄桑,是少年時縈繞心頭的塊壘;神人也有溫情,是一把剝了許久才遞出的花生米。

相比眾多IP劇把錢砸在主角片酬上,我更感激片方在配角的選擇上如此用心。先不說倪大紅、金士傑、鄭少秋、黎明、安志傑、杜玉明……這一長串響亮的名字。就連隻出現了兩集的小配角馬士襄也是由國家一級演員,人稱“話劇教父”的尹鑄勝出演。

簡單幾場戲,老兵痞要送走收留多年的小兵卒。有不捨需算計。馬士襄的表演層次之豐富,一瞬間色厲內荏、一瞬間狡猾陰狠、一瞬間天真如赤子。

這些細節與角色的邏輯,讓你相信,哪怕故事構架如此天馬行空,但這些人物角色身上有真實的生活真實的人性。

再來說場景。

“將夜”的故事跨越了一個大陸四方世界。既有雪峰大漠崇山峻嶺。也有戈壁荒原水鄉風景。按許多玄幻劇熟悉的配方,必然是綠幕摳圖來一套。但正因為故事“假”(架空),所以場景一定要“實”,才能達到觀劇體驗的“擬真”。

據說《將夜》劇組對於90%的場景都採用了實景拍攝的手法。單是勘景就花了半年時間,從新疆吐魯番、鄯善、紅河谷、那拉提、賽裡木湖,到都勻影視城、襄陽唐城影視基地。橫跨三省近二十個城市,共輾轉了一萬三千公里的驚人距離。

所以當我們看到茫茫山野裡的一列車隊時,願意相信後有追兵前有埋伏的緊張。

看到邊城兵卒馬踏黃沙卷起的風塵,願意相信“迎風擊千浪,少年策熱血”的沙場氣質。

看到夫子駕車野遊傳道時,在山河之間恣意行走,我願意相信“天不生夫子,萬古長如夜”,蒼茫天地間有大道朝天。

除了“真”與“實”。原著中的“虛”怎麽辦?

故事中修行世界有諸多左右著世俗世界發展的“不可知之地”。西嶺神殿、幽閣、知守觀……文字極為簡約,全靠腦補。

但《將夜》找天野喜孝,擔當劇版“大世界觀概念構造者”。他曾是日本最著名系列遊戲之一——《太空戰士》前六部的角色設計者。

單看這些概念圖,不僅說服了我,也幫我具象了小說世界。

還有配樂。在寫下這些文字時,我一直聽著作曲家阿鯤操刀的電視劇配樂原生碟。他是目前國內少有的其作品登陸蘋果公司的iTunes數字音樂平台的作曲家。不但做影視劇配樂,也參與了諸多遊戲配樂,堪稱聽覺氛圍營造大師。

所以,以上,所有加在一起。濃縮之後,就有了被稱為年度最佳打戲的“春風亭夜戰”。小說裡這一戰,寫了十章。但是電視劇這一戰拍了15天,每天12個小時,成片5分鐘。

寧缺問朝小樹要找一個什麽樣的幫手。朝小樹說:夠快、夠猛、夠勇。兩人談好價錢,寧缺放下吃了一半的面,背上三把樸刀就出了門。夠不夠古龍?

長街、暗夜,兩個男人走入整個江湖廟堂的廝殺,風雨夜色皆能進。戰鬥一氣呵成密不透風拳拳到肉,水氣氤氳殺氣四濺。這場戲在全劇中不算重頭,但是它的燃與猛,滿足了我對熱血久違的想象。隱約看到了葉開,看到了阿飛,看到了三少爺的劍。

在現在武俠劇都能拍成玄幻劇的形式下,一個玄幻劇拍得如此酣暢淋漓快意恩仇,我很感恩。哪怕有部分角色特效的不盡人意,故事線改編的缺陷。我依然感激且感動,因為我在期間看到了另一種可能:給網絡小說賦予更多文化的內涵,給IP改編以更專業的投入,以玄幻架空開啟另一種形式的武俠江湖。

修道者無形的“境界”是可以“被看得見”;

“武”的含義被特效拓展外延;

凡人的戰鬥是真刀真槍,捉對廝殺;

鏡頭語言的審美與使用都是電影的質感。

你還能說,這只是一部單純的網劇嗎?

前段時間金庸去世,作為從小讀武俠小說,看武俠劇長大的一代人,心中不可謂不悵惘失落。一個時代的終結,不在於某一位大師的消失,而在於整個武俠世界的後繼無人。武俠小說最迷人之處不僅僅在於更新打怪走上人生巔峰的草根逆襲,而是執筆者灌注其間的歷史山河、人間道理,是更大眾更娛樂的屬於華人語境下的精神詩篇。

網絡小說的發端和武俠小說驚人相似。精英下場,連載吸粉。但或許是時代變了?演變成了不同的走向。都是影視化,武俠劇和武俠電影當年能拍出風流風骨,而現在很多網絡玄幻的影視劇卻往往流於小言情中二病。

《將夜》的難得之處就在於,原作者貓膩灌注其中的價值觀。與傳統的“俠”一脈相承,又結合了現代人對自由的理解。外在的表現上,既借鑒了香港武俠影視劇的娛樂性觀賞性,努力使用技術,卻不依賴技術。

更動人的是,在這個忙著消遣的時代,依然有人用心地寫故事、造世界。在這裡,依稀能看到孔子孟軻顏回、看到子路子夏顏真卿,也能看到李耳李白,甚至有蓮花生大士、東晉陸葳蕤、唐朝李秀寧……

江湖已遠,長安猶在。這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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