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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 | 這場生死救援,最終難到需要泰國王室拍板

7月20日,谷雨實驗室刊文《中國隊兩次幸免於難:泰國足球少年國際大營救背後的九死一生》系統梳理了13名被困洞穴的泰國足球少年獲救的故事。

以下內容摘自原文(有刪節):

撰文 | 袁琳

攝影 | 馮海泳

影片 | 緊急呼叫

編輯 | 王波 秦旭東

7月18日,13名獲救泰國少年足球隊成員全部康復出院。

6月23日,他們泰國清萊美賽縣的“睡美人”洞失蹤受困。泰國政府向世界求助,包括中國在內超過8個國家的救援專家集結到泰國美賽縣。一場國際性的洞穴救援,就此在全球矚目下緊急展開。

這項史上最高難度的洞穴救援,其中的風險,超過20項打破了紀錄。最終成功,除了是技術上的成功,更是一個關於無國界的團結和愛的故事。

“這項任務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我們有力量。愛的力量。每個人都將這力量送到了13名男孩身邊。”泰國清萊府尹如是說。

清萊是一座安靜的旅遊城市,降水充沛,鬱鬱蔥蔥的茂盛植被包裹著高山,自然風光秀美,去高山洞穴探險是很常見的遊玩方式。睡美人洞全長超過10公里,是泰國第四長洞穴,通道崎嶇狹窄,至今沒人走完全程,是全世界最難探索的洞穴之一。

睡美人洞對遊客開放的距離是前800米,洞口牌子上寫著提示:7-10月是雨季,不對外開放。

洞外,一團巨大的黑雲正籠罩在山頂,阿克和孩子們都沒注意到。他們沒有再出來。

泰國足球少年因前往探險被困睡美人洞,連日的暴雨加上地形的特殊性徒增了救援的難度。攝影 | 馮海泳

24日,清萊警方開始搜救。警方沒有水下搜救設備,經軍方協調,從海軍海豹突擊隊調來18名兩棲蛙人入洞。很快他們就發現,情形比預想的還要難。洞穴潛水是公認的難度最高、死亡率最高的潛水形式,非常難學,專業的洞穴潛水救援人員在世界範圍內都算罕見。蛙人第一次潛入洞中,就被迅猛的潮水數次衝擊得偏離軌道,面罩有時甚至會被扯下。快速上漲的洪水,將他們趕出了洞穴。

泰國海軍的經驗和設備,都隻適用於海上潛水。僅憑一國之力,尋找到13名野豬隊員都是幾乎是無法完成的任務,更別說救援。

困境在國際上散播開來。第二天,英國資深洞穴探險家維諾·昂斯沃斯主動來到現場。他已經63歲了,恰好住在附近。“這個洞我探了6年,把它從泰國第六長洞變成第四長洞,如果再加3公里,就是第一長洞。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洞了。”

維諾告訴泰國政府,必須邀請其他國家的專業洞穴潛水員幫忙,否則13人沒有希望生還。洞穴潛水的圈子很小,能夠在複雜地形進行操作的更是少之又少,維諾列了一份邀請名單。

泰國政府毫不遲疑地采納了建議,向國際求援。

中國平瀾公益基金會的志願者很快就達成共識:去泰國,救人。

29日,王英頡、周亞輝等6名中國救援隊員,帶著十幾箱裝備,登上最早一班趕往清萊的飛機。前兩天,3名英國洞潛專家已經抵達清萊。其中一名曾在墨西哥成功救援6位被困洞穴一周多的英國人。

28日,36名美國特種兵受邀趕到搜救現場,其中包括簡稱為PJ的美國空中傘降救援部隊成員,參加過尼泊爾地震救援。

30日,澳大利亞警察潛水救援隊到達,日本、老撾、緬甸的人員也陸續也抵達。一支來自8個國家、100多名潛水員組成的無國界救援隊迅速集結。

BBC在報導中總結:泰國政府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們把這次救援組織得如此之好,給予了非常大的信任,並沒有試圖削弱外國的貢獻。這是後續救援取得成功的關鍵前提。

搜尋的難度超乎尋常。

由於連日降雨,睡美人洞的多個路段被洪水完全淹沒,需要潛水才能通過,非常危險。洞內地形十分複雜,尖銳的石頭交錯嶙峋,泥水沒有能見度,洞潛員只能依靠一條引導繩摸索前進,一路不斷與周邊凸出的石頭相撞。有的路段則特別狹窄,需要卸下裝備,身體先過去,再把裝備拖過去。一旦他們在水下有任何操作失誤,將沒有太空換氣自救。任何失誤都是致命的。

整個隊伍中,英國洞潛專家經驗最豐富,前方探路任務由他們和比利時幾位世界頂級潛水專家承擔。

英國人先進行了一次探索性潛水,摸清洞穴的地形。“情況非常糟糕。”英國洞穴救援委員會前副主席對媒體解釋,“水流非常強,懸浮物導致能見度非常低,公平地說,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中國平瀾救援隊在救援現場。供圖 | 中國救援隊

為降低水位,工業規模的水泵被運到現場,24小時抽水,但每天只能幫助水位下降一厘米。

6月30日,救援隊才剛剛推進到距洞口三千米處的岔口。洞潛專家發現前面的路更加困難,核心問題是,氣瓶容量無法供應這麽長的搜索距離,便返回了。

7月2日晚上10點多,周亞輝和隊友回到酒店,準備洗澡睡覺。突然,領隊王英頡發來消息:大家穿好衣服趕緊下樓集合。

泰國軍方則組織了發布會:男孩們找到了,在距離洞口大約4千米的地方。

兩個英國洞潛專家走上前,拿出他們拍攝的影片播放。人們看到,一束手電光穿破黑暗,照向一片不到十平米的高地上,一群蜷著腿的孩子出現了,有序地坐在一起。

《奇跡!泰國13人足球隊全部生還被發現時對救援人員連說謝謝》。來源 | 緊急呼叫

接下來的問題是,怎麽把男孩們帶出來,這也是更大的一個難題。一番慶祝後,大家不約而同開始腦暴援救方案。

潛水帶出?對於連游泳都不會男孩們,洞潛難度太大。從山頂打一條通道?洞內信號太差,難以準確定位,未知的地質也存在塌方風險。等待雨季過去,水位自然下降?那將長達四個月時間。每一個方案後面,都隱藏著巨大風險。

討論持續到深夜一點多,大家才陸陸續續回酒店休息。

7月6日上午,救援隊照常召開例會,安排當天任務。

這一天負責分配任務的是泰國人。突然,泰方指揮官接了一個電話。掛掉後,他說:“計劃有變,今天的任務先暫停,回去待命吧。”

緊急救援工作中,計劃隨時改變是常事,大家不以為然地回到各自工作台。隨後在網上,他們看到了這個消息:泰國海豹突擊隊員薩曼6日凌晨在執行任務時缺氧死亡。

中國隊的工作台正對著美國隊,他們讓翻譯去跟美國隊核實資訊真偽。得到回復:是這樣的。

薩曼的意外發生在6日凌晨2點左右。泰方至今沒有公布薩曼事故的具體原因。鋪設氣管的方案也被放棄。因為這次事故,整個救援暫停了一上午。

“那一上午我們在檢視問題出在哪裡。我們發現這不是技術性的問題,而是指揮系統和協調機制的問題。”王英頡說。男孩們被發現後,社會各方都很開心,都想要展示自己的作用,為救援出一把力。“救援工作一直在做加法,崇尚感恩的泰國人對所有前來幫助的都秉持歡迎的態度。”王英頡覺得,進程已經出現問題了。甚至有人提出,等4個月後雨季結束,再讓孩子們出來。許多出於好心但不必要的工作,被加入到救援中。有人提議拉根電纜進去,有人著手接通洞內網絡,有人想架起影片直播,讓孩子們能每天跟家人影片。

方案很多,但各有各的風險,最終的方案遲遲沒有拍板。“如果薩曼沒有出意外,我們還會繼續拖,拖到今天還在往裡面做一些無用功。”王英頡說。

必須做一個決定了。

當天下午,各國救援人員聚在一起,迅速達成共識:我們只有一個最優方案,潛水救人,不能再拖了。發現孩子當晚,他們就想到了這個方案,由於各方角色的博弈,決策被不斷延遲。

重新檢視,大家才發現,原來時間很緊,原來每一項多餘的東西都會影響受困人員的生命。洞內氧氣含量已經降到15%,一旦突破13%,就會危及生命。並且,最新的氣象預報顯示,很快會有新一輪大降雨來襲。

“孩子們必須活著回來,我們救援人員也是一樣的。我們是一個團隊,如果那天晚上換班的是我們,就是我們犧牲,換班的是美國人,就是美國人犧牲。再讓非救援的人員影響主導救援人員,我們就會成為下一個海豹。”王英頡說。

薩曼的犧牲成為救援行動的轉折點。幾個國際救援專家將統一的方案提交給泰國海軍和政府代表。他們為王室現場演示了一遍方案,擺上地圖,用礦泉水瓶模擬氣瓶儲備,各國專家站在各個據點上,展示帶人方式、傳遞方式。

最終,泰國王室拍板,同意方案,7月8日開始行動。

17點45分,睡美人洞傳來好消息:第一批2名少年安全到達第三營地。

19點半,第4名少年被送達第三營地。

獲救的孩子迅速被救護車轉運到直升機停留點,立即送往大約50公里外的醫院——如果開車,這段距離需要一小時,而直升機隻用20分鐘。

13名受困者最終全部安全。

救援順利結束後,中國救援隊與各國救援專家及志願者進行合影留念。供圖 | 中國救援隊

“這次救援的難度是世界級的,能夠成功,不僅是技術上的成功,而且是無國界的團結協作的成功。”王珂說,“缺了哪一環都不行。”

視覺策劃 | 郝昊 李鈺 視覺設計 | 王金龍 視覺統籌 | 於濤

運營編輯 | 張藝菲 校對 | 阿犁 運營統籌 | 迦沐梓

(王雅群、羅茂林亦有貢獻。本文由騰訊新聞出品,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歡迎關注谷雨實驗室微信號「ID:guyulab」,跟我們一起聊聊中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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