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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關閉北京手機工廠內情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陳秋正門口有十幾名保安駐守維護安全,諾大的廠區聽不見機器工作的轟鳴聲,員工們雖然還在打卡上班,卻看不見為工作而忙碌的身影,每天來開兩三個會、偶爾從門口出來散心的員工,臉色依舊凝重。

這是經濟觀察報記者近日兩次走訪,北京市順義區天竺空港工業區一家手機工廠看到的景象,這是一家成立了20年的智能手機工廠,它就是曾經順義區的“納稅大戶”即北京索愛普天移動通信有限公司(下稱索愛普天)。

3月28日,老東家索尼宣布將結束這家工廠的運作,3月20日起,索愛普天為員工提供雙向解除勞動合約計劃,而目前還未離職的上千名正式員工,大多從建廠初期就已加入,突然接到該消息後,即將失業所帶來的經濟壓力撲面而來。

記者採訪發現,索愛普天“關門走人”的背後,觸發因素恐怕不止索尼方面提及的“較高的人力成本”,其手機業務的經營不善持續虧損、中國產業升級也是其原因。

索尼北京工廠關閉

3月29日、4月2日,記者兩次走訪索愛普天工廠,工廠附近的一家印刷噴碼機的員工對記者說,早年能看到工廠上萬號人忙碌地工作,而近兩年感覺人都走光了。

在索愛普天工作近20年的員工於慧表示,在她印象中,最輝煌的時候,她所在的部門有3000名生產員工,且經常加班。“在3月20日,員工突然被告知工廠即將關閉的消息。而早在兩年前公司產量減少時,就有謠言說公司要倒閉,但也沒有倒閉。之前公司也有兩次以郵件的形式向全體員工提供自願離職計劃。”

工廠的員工組成包括正式員工,以及第三方派遣公司慶雲同創和天弘派遣簽訂的臨時工。天弘派遣的員工在去年已經都被遣散了,而天弘的在今年3月31號前以n+1補償遣散。

還未離職的近千名員工,大多與這家工廠共同成長,但大家也面臨著如何離去的難題。

據了解,公司給正式員工提出三種處理方案,沒有任何的書面文件,但員工可以看到公司給員工算出來的賠償金額,公司給賠償金的前提是員工要按自願離職來走。

第一批裁員截止日期在4月10日前,以n+4的形式補貼,第二批執行是在4月10日-5月1日之間,補貼就變成n+2了。如果還不走,到了5月2日以後,會根據經濟裁員,員工停產在家待業,隻發基本工資的70%,也就是1750元。“他們不願離開,因為公司沒有解決大家的安置問題,且補償方案達不到大家的預期,我們面臨大齡再就業難題,且內部雙職工就有60多人,大家經濟壓力大。”於慧稱。

3月20日工廠門口,3月29日、4月2日索尼望京總部,數百名員工曾多次集體維權,以及其他時間職代會11人與領導可視會議,大家爭取到了“n+4及2萬元補償”的方案,並在4月10日之前,開始陸續約談辦理離職手續。

早有跡象

於慧告訴記者,關閉北京工廠恐怕早有跡象,“2015年,索尼在泰國開始籌辦手機工廠。2016年,泰國員工來北京工廠學習,2017年北京工廠產量開始下降。”

記者採訪多位員工得知,2017年之前,工廠還有產量,而近一年多卻變了,產量像“擠牙膏”,只針對幾個產品稍微有一萬的產量或幾千的產量。

於慧對記者回憶她了解到的泰國手機工廠的情況稱,“2015年泰國就開始籌辦工廠,陸續從這邊打包生產線往那邊運,我們這邊還會提供各種支持,包括生產線員工、輔助的工程師、質量部的人員都有去泰國工廠幫忙。在2016年,有將近20位泰國員工來這邊學習,主要是學習技術、產線的操作和人員管理。”

設計部門員工對記者描述她了解的情況稱,2016年前,索尼所有的手機產品都會在北京工廠生產,“但從2016年開始,起初會把已成型的、已經量產的,如五條產線搬一條到泰國去,慢慢再把試生產的、最小型號的產線搬過去,再把這邊需要發往日本的、日本運營商對審核指標比較高的產品在那邊做。而目前大螢幕手機泰國工廠也在做。”

索尼向記者表示,公司原本有兩家手機制造工廠,一家為索愛普天、一家為設在泰國的STT。北京工廠停產主要原因是產量逐年下降、開工不足,不存在向泰國轉移的情況。今後,索尼將繼續在泰國工廠製造智能手機設備,也會不斷尋求最佳的生產解決方案,包括目前採用的ODM製造,以便能夠靈活應對快速變化的智能手機市場形勢。

但對以上員工所述詳情,記者發問詢函至索尼求證,其稱索愛普天因屬於索尼移動(中國)下屬的合資企業,索尼中國目前是只能站在集團層面對這一事件進行必要說明,涉及到許多該工廠生產的細節問題無法回答。

相比於索尼其他板塊的業績的增長,其智能手機業務近年一直在持續虧損。2018年第三季度財報數據顯示,索尼總體營收達到24018億日元,淨利潤為4290億日元,同比增長達45%。索尼移動通訊業務銷售收入同比減少至1372億日元,營業虧損至155億日元。據路透社稱,索尼手機目前在全球份額不到1%。

2017年是索尼手機的一個轉捩點。於慧向記者對比了近兩年的索愛普天的產量數據,“2017年產量約600萬部,2018年約139萬部,下降幅度很大,近一年多產量更少,只是針對幾個產品,稍微給一萬部的產量或者幾千的產量。3月31日還給到產量,acc生產部還有一條生產線在製作耳機藍牙。”生產部門一員工說,她2012年底來到索愛普天,當時員工上萬人,工廠工作量也很大,產線就有上百條,到了去年10月就剩下一條產線,員工一休假就是兩個月。現在大家都沒有工作,每天來開兩三個會。

讓於慧擔心的是,“公司財年截止時間是每年4月份,會給下一年財年運行資金的預算,如報銷、獎金、辦公費用等各項開支,但是兩年前開始拖延。”

初期的手機江湖中,索尼的“製造能力”佔有優勢,且早在蘋果、三星還未嶄露頭角時,其便有了自己的一方陣地。

回顧索尼手機衰敗關鍵原因,“總體來講是從中國潰退到歐洲潰退再到美國潰退,”孫燕飆稱,從某一意義上,首先索尼在中國的互聯網時代,也就是在2010-2014期間,沒有把握好中國3G時代帶來的智能手機市場的機會,使得手機市場只是盤踞在美國。從2014年開始,以華為、小米、OPPO、vivo為首的國內品牌開始大舉進軍歐洲,而市場份額最早被蠶食的就是索尼,市場空間一再被壓縮。除了市場層面的落敗,從產品層面,可以看見三星、蘋果、華為、OPPO、vivo等品牌的手機產品在陸續推陳出新,但索尼卻一直沒有出現主導潮流的產品,索尼產業鏈的優勢也沒有反映在手機上,在攝影頭方面,索尼的感官芯片最好。“目前索尼的銷量和市場份額都很低,已不足以支撐兩家工廠,”獨立通信分析師付亮對記者說,特別是在中國市場受到中國手機品牌的擠壓,索愛普天的就近供應市場的優勢(從物流、關稅等考慮)已不在,所以采取收縮之策。同時,中國的運營成本也比泰國要高,泰國的手機市場需求也更旺盛,瞄準泰國的需求對其銷量的增長將有助力。

成本壓力

近幾年,與索愛普天命運類似的,還有三星手機天津工廠、愛普生精工深圳工廠,這些外企陸續關閉,一位手機品牌副總裁劉旭對記者說,“整個低附加值的行業(如組裝)向中國以外的國家轉移,這個趨勢是很明顯的。”

Counterpoint研究總監閆佔孟表示,轉移的路線也是追隨更低成本的區域而變化,從早期的日、韓轉移到台灣,從台灣轉移到中國東部、西部,再轉移到東南亞。

在行業競爭壓力以及自身運營不善的背景下,而企業人力、用地成本上升的趨勢,對索愛普天這類企業來說,就格外“敏感”。“現在北京市順義區空港工業區的企業都屬於辦公型的,直接生產的公司幾乎沒有了,有一定化工汙染的企業都往外省市遷移。”上述印刷噴碼機的工作人員說。

北京市順義區空港工業區的相關負責人對記者稱,隨著產業的興衰更替,園區早期引進的一些製造業企業,由於技術更新換代、市場需求的轉變、生產成本日益提高等多種因素疊加,產能逐漸消減或向外轉移,園區面臨著轉型升級的需求。

IT獨立分析師唐欣對記者說,目前國內的製造業外遷主要是低端製造業。而像索尼、三星工廠其實屬於高端製造業,不能代表我國製造業外遷的案例。這些案例,實際上反映了國際高端製造業競爭格局變化,傳統高端製造業巨頭面臨壓力主動進行收縮,簡單的說,就是中國高端製造業逐步戰勝國外對手。

從高端製造業的生產角度來看,國內的產業鏈是最齊全的,製造成本和質量是平衡得最好的,沒有其他國家有相似的競爭力。付亮透露,富士康也在往越南印度轉移,從整體來看,隨著中國勞動力成本提高,在中國裝配帶來的效益越來越差,三星、索尼“出逃”中國也與其銷量較低有關。“現在越南正在接手從中國轉移的製造業產能的盤。三星的天津工廠就是轉移到那邊,而近幾年越南GDP走高,也是製造業產能轉移過去的原因。”劉旭說。“整個低附加值的行業(如組裝)向中國以外的國家轉移,這個趨勢是很明顯的。”

企業追逐利益,製造工廠則追求低成本,當成本增加之後,工廠會追逐更低成本的區域,向更低成本的區域轉移。

在孫燕飆看來,現在的泰國、越南形同於2007年的中國。“對於國際品牌,未來的市場是在印度,因為中國消費者已接納了國產品牌,但印度市場並沒有這麽認為,原來的索尼、東芝這些品牌在他們心中更加深根蒂固。”

(應被訪者要求,於慧、劉旭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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