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六哥
2018年4月29日的凌晨，沈陽街頭各處飯店通宵達旦。老李和後生們又幹了一杯，嘴裡喃喃著：“這一宿的酒，怎麽就喝不醉？”此刻距離遼寧隊捧得隊史首座CBA總冠軍剛剛過去5個小時，但照老李年少時剛看遼籃那會兒，已過去了整整50年。
老李，生於1954，本名李松華，土生土長沈陽人，一位東北漢子，或鑒於年齡，亦可喚作東北老爺子。嗓音渾厚略帶沙啞，“都是這些年喊出來的”。在遼沈地區的球迷圈兒裡，他有著響當當的名號，附帶開門立棍的教父級輩分。他用時間和熱情，澆鑄了自己與遼籃、與體育的半生故事。
追隨遼籃五十年 組織樂隊為球隊助威
“最早看遼寧隊那是我十四、五歲的時候”，老李回憶起成為球迷的啟蒙歲月時說道，“我身體素質不錯，經常參加體育運動，像足球、籃球、田徑和單杠雙杠什麽的，我都還算擅長。”那時候的東北工業基礎雄厚，城市化水準處領先全國，各項現代體育運動廣泛開展。加上東北人強健的體質與外放的性格，遼沈一帶逐漸發展起濃厚的體育氛圍。
“上學時我入選了市體校，踢足球，左腳，前鋒”，老李說道，“但周邊高水準的籃球比賽卻更多，當時各廠、各企業都有自己的籃球隊，其中球員多是退役的專業運動員，技術好，經驗豐富。遼寧省隊有時候為了鍛煉隊伍，就來和企業隊打比賽，我也就現場看了不少遼籃的球。”
老李說：“印象最深的一場是72年遼寧隊和高壓開關廠打比賽，兩隊不分上下，最後高壓開關廠險勝。”企業隊戰勝省一隊，在如今看來難以想象，彼時遼沈大地籃球人材之多，由此可見一二。而遼籃的種子，也從那個年代起開始在老李的心中扎根壯大。“後來就一直關注遼寧隊，能去現場就一定去，從柳繼增到李春江幾代球員我都看過他們的比賽。不過在沒有甲A之前，比賽還是比較少的。”
90年代中期，中國籃球職業化改革開始，CBA的前身甲A聯賽受到了廣大籃球迷的追捧。聯賽初期，遼寧隊在後衛李曉勇的帶領下躋身頂級豪強，連續三次打進總決賽，但在強大的八一隊面前每次都铩羽而歸。對此老李感慨：“當時輸得比較服氣，確實技不如人”。雖然一直沒能染指冠軍，但老李對遼籃的支持卻一如既往，在那個沒有現場DJ的時代，老李在球迷中組織起一支樂隊，他們在觀眾席上拿著長號短號、敲鑼打鼓地為球隊助威，而老李在球迷群中的號召力也開始由此確立。
2002年，遼寧隊迎來一次巨變，民營企業家韓召善聯合省體育局正式成立遼寧盼盼籃球俱樂部，球隊中張慶鵬等一批年輕球員也逐步成長，並在之後的日子裡上演了闖入總決賽的黑馬表現。而這位對遼籃發展起到歷史性作用的韓老闆，卻在2011年因突發心梗與世長辭，每念及此老李無不惋惜：“韓召善真是個好人，沒架子，為家鄉球隊貢獻了很多，我作為球迷也曾和他接觸過很多次。有一年他招待我們球迷，單獨來給我敬酒，一口悶了一大杯，讓我受寵若驚。我感覺那杯他不光是敬我，更是表達自己對遼籃球迷的尊重。”
從2014-15賽季開始，遼寧隊開始異軍突起，郭艾倫、韓德君等本土頂尖球員輔以外援哈德森，球隊迎來又一個黃金時代，無數遼籃球迷又仿佛看到了奪冠的希望。提起這批隊員，老李自然是如數家珍：“郭艾倫最厲害就在於他基本功特別好，而且擅長打情緒球，有激情。其實我特別敬佩他父親，私下都叫老郭，逢年過節放假總帶著艾倫加練，作為球迷我感謝他為遼籃培養了人才。”提起哈德森和巴斯這對外援，老李也表示了肯定：“老哈和巴斯都是純爺們，能打硬仗，還很敬業，有一回我去看球隊訓練，結束後大家都走了，就這倆外援又一起加練了半個小時，這樣的外援我們應該珍惜。”
但遼籃奪冠之路並不順利，兩次總決賽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分別被北京和四川擊敗，“千年老二”的名號愈發刺耳。“那幾年為了遼寧隊我是真掉過淚，尤其總決賽感覺我們實力比對手強但就是打不出來，輸得憋屈。和四川衝突那次尤其心疼，尋思如果可以，讓我替他們挨揍也行啊！”老李說道。
但終究多磨不誤好事，遼寧隊在上賽季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總冠軍，老李也圓了自己的心願，當天晚上跟個小夥子似的喝了一宿酒，但用他的話說是“真的沒醉，踩箱喝也沒喝醉”。本賽季遼寧隊踏上衛冕征程，老李對第二個冠軍則是既謹慎又樂觀：“這賽季遼寧隊最大的優勢在哪兒？在郭士強。從前幾場來看，郭帥真是變成熟、變老練了。現在傷病有些多，人員還需齊整才行。雖然現在廣東勢頭很猛，但是我認為遼寧這套人馬如果齊整的話，還是相當克廣東的，還是上賽季的效果。”
體育熱枕源自家國情懷 曾抵觸削他口號
退休前，老李曾是沈陽一家副食品店的經理，他說自己是著名球迷，但看球沒人讚助，只花自己的錢。問他看球花了多少錢？他則笑而不言，說怕講出來把老伴氣犯心髒病。“二十年前我總掛在嘴邊一句玩笑話：為看球我相當於扔了輛桑塔納。”這些年，家人早已習慣了老李對比賽的狂熱，連他過生日，女兒女婿送的禮物都是：“爸，我們陪您坐車去大連看球！”雖然曾為了看球走遍全國，但老李從沒忘了家人。退休後他經常在家裡掌杓做飯，陪伴著老伴和年過八旬的父母。如今兩個女兒都已結婚生子，對於第三代的教育和培養老李常常叮囑：“可不能讓孩子因為看球耽誤學習啊！”
年過花甲，仍樂觀生活的人不少；但像老李這樣，對體育一如既往充滿激情的人卻不多。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他？老李說：“我給遼籃加油，不光是因為他們打得好，更是因為他們代表著遼寧，代表著我的家鄉。我愛家鄉這片黑土地，與生俱來的。所以我想看家鄉隊贏球，在給他們加油的時候，好像自己也參與其中，非常享受。對家鄉，對祖國，我都是如此。”
對家鄉隊的支持，絕不僅限於遼籃，眾所周知，老李還是著名的足球迷，身為前遼沈球迷大聯盟負責人，在足籃排乒各項賽事中，他都曾為家鄉球隊跑前跑後。每到重要比賽老李都會製作一些助威旗、宣傳板，他自費設計製作的口號標語，總能成為球迷們朗朗上口、引起媒體關注的賽場金句。攝影師們更是無數次拍下了老李在場邊不遺余力、呐喊助威的身姿。
也正如老李所言，他的熱情不僅限於家鄉隊，對國家隊他更是抱著一顆赤誠之心。2001年世預賽，國足在沈陽五裡河體育場成功出線，賽前老李自費製作“圓夢”兩字巨型旗幟，並多方協調安保部門最終得以帶進球場，成就了國足史上的經典一幕。若乾年後，在沈陽舉辦的一次足球多方論壇上，曾經的國足主帥米盧一眼就認出了老李，並上前與其擁抱致意，在米盧的記憶裡，沈陽球迷有著獨特的分量。
2011年，時值中國足壇打黑風暴，遼寧省鐵嶺市中級人民法院將開庭審理一系列足壇涉黑案件。令許多人沒想到的是，老李此時也出現在了法院門口，高舉一牌，上書“中國足球涅槃重生”八個大字。老李在現場接受媒體採訪時說了一番頗有水準的話：“可能我們球迷沒機會進去旁聽，但還是有必要來表達一些東西。我並不痛恨這些人，雖然他們把中國足球給搞砸了。一切的根源在制度，在於沒有有力的監管制度。中國足球前進的步伐從未停止，不管何時我都覺得有希望，從現在開始希望我們能涅槃重生。”
在與筆者的交流中，老李多次表示，在中國當球迷不容易，國內的體育觀賽管理、習慣都存在著許多不足。如今，他正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每次給遼籃將士助威加油，老李身邊總有幾個面熟的小夥子，不少人以為是他的家人親戚，其實不然：“那是我現在的幾個重點培養對象，過去我培養過遼沈地區不少球迷團體的領頭人，幫他們把旗豎起來，再讓他們分頭去壯大、規範我們的球迷隊伍。”老李自己也在與年輕人的接觸中去改變和學習，過去他曾有些排斥“削他”這個口號，認為這其中有人身攻擊的意味，不夠“正能量”；但後來他也發現，這句口號蘊含著豐富的地方特色，在家鄉球迷中鼓動性巨大，也就習慣了接受。
結語：
老李的故事還有很多，這些年為了看球走南闖北，他經歷過了萬千風景。華燈初上，老李依舊會為遼籃的下一場比賽而激動澎湃，就像50年前的那個少年一樣。2019年，除了遼籃衛冕，他最期待的就是男籃世界杯，第一次在咱家門口舉辦，他要去現場為中國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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