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練習生》：二倍速的選秀圈生態

距離《偶像練習生》4月6日總決賽結束已近兩周。炒至上萬元一張的決賽門票，不到三天輪了586萬轉發量的出道組Nine Percent官博，蔡徐坤超話排名牢牢卡在前三位，手機、遊戲、化妝品等接二連三的代言、推廣……當你在學校門口豐巢看到應援海報時，當你在辦公室角落看到一箱箱維他命水時，從投票的狂熱和直播的緊張中抽離開來，再來審視這個曾經因漁網裝、搗蒜舞出圈，因土味應援被嘲的網綜，似乎不得不承認，它真的很火。

從愛奇藝4月17日公布的官方成績單看，數據是驚人的，也是耐人尋味的。這個被國際IP保護協會FRAPA稱為“抄襲之最”的養成系網絡綜藝，十二期節目總播放量達到29億，微博短影片播放量142.7億；微博熱搜次數達652次；微信指數峰值達1490萬。

那麽問題來了，數據粉絲爆肝輪上去了，活在通稿中的那個“偶像元年”，真的來了嗎？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節目中，有已經成團的藝人、海內外多次參賽的回鍋選手，也有公司內部選拔機制成熟，把節目當作隨堂測驗的練習生組合，更有一些和前公司產生矛盾，不得不以個人練習生身份參賽的選手。在節目中，你能收割的“菜”種類繁多，有帶著“百萬垃圾堆”、“全身上下透露著富貴”來演變形計的精致男孩，有穿著淘寶平價款T恤、每月給公司倒貼錢的“貧民窟男孩”，《偶像練習生》與其說是見證了一代練習生的成長路，倒不如說是看著半成品們如何包裝出爐，流向市場，正式販售。

截至4月19日16時許，Nine Percent組合首條微博的總轉發量和各家控評組轉發量。

畢竟是看綜藝效果的生存類節目，選手初期的鏡頭直接關乎觀眾手裡的9張票流向何處。頭兩期初舞台後，放送量多的練習生逐步上位。隨著節目的進行，自帶顯微鏡體質的追星女孩們，則開始認真檢驗選手的舞台魅力、顏值、綜藝效果、個人實力，以及節目組是否存在孤兒剪輯的可能性。

最明顯的實力對比，來自位置測評這一環節。以vocal組為例，音源最能打的《小半》《我懷念的》組，均有粉絲將正片、錄音室、直拍和現場飯拍等多版本進行剪輯對比。現場是否破音走調，高音飆不飆得上去，一目了然，即使百萬修音師也糊弄不了人。在主題考核中《我永遠記得》組的降調處理，和花絮版、淘汰選手練習室版、千人見面會版的對比，也讓人為練習生們的現場實力捏一把汗。而千人見面會版主題曲《EIEI》的群魔亂舞，總決賽《Mack Daddy》的噴麥，《It's OK》的半開麥現場、c位修出電音效果的錄音室版，更是將節目推向了《偶像有嘻哈》《偶像好修音》的群嘲之路，只能勉強靠見面會幾位A班同學的二倍速舞蹈挽尊。

部分vocal多版本對比影片

除開實力範疇的探討，選手在正片、花絮、官博的放送量、提及率，都成為粉絲間爭論的焦點。位置測評的疑似抱團，主題考核的踢人環節，將擁有多名上位圈選手的樂華推上了風口浪尖。而衍生節目《偶像有新番》，則幾乎可以稱為《香蕉有新番》。錢正昊從vocal實力派到舞蹈菜鳥的“絕殺劇本”、楊非同現場高音“一剪沒”，花絮中的“出鏡拯救”，成為無奈中的無奈。粉絲修煉著跟節目組鬥智鬥勇，從練習生的上下班飯拍中尋找蛛絲馬跡，發現主題考核花絮中，竟有不少在舞台表演結束後帶妝補錄的片段，連宿舍臥談會也有擺拍的可能，劇本痕跡明顯。傳說中禁用手機的“世外桃源”，也因一句“你的磊子突然出現”破功。節目收官後不久，就有練習生小號掉皮下場互撕，究竟選手間的關係是真的好，還是演得好，令人對節目的真實性和公平性產生了質疑。看到的一定是全部的真相嗎？

粉絲自製的楊非同”出鏡加油”表情包。

如果說練習生在比賽時期維持的“塑料兄弟情”，尚能給追星女孩提供些下飯佐料，那麽節目組、大小經紀公司和粉絲之間的博弈，則更像一場真人版“宮心計”，甚至一度將PD和導師牽扯其中。單單因導師合作舞台署名問題鬧上微博發聲明的，就有張藝興、李榮浩兩位，這個組合算是起對了名，真的“不榮藝”。更倒霉的，要數因選手RAP抄襲而頻上熱搜背鍋的歐陽靖導師，本來要在決賽後交代一些事的立青哥，最後只好偃旗息鼓改為宣傳新專輯了事。其中的彎彎繞繞，怕只能石沉大海。

從決賽後的資源投放量來看，前期令人期待的樂華、香蕉、坤音三家中，樂華一馬當先。雖然從培訓力度來看，樂華和香蕉的投入差距不大，但無論從廣告代言、推廣和見面會的官方宣傳速度、接單品質來說，樂華都是三家公司中反應速度最快的，甚至快過了出道團。在決賽一役，把全部宣傳重心用在固定選手身上的香蕉，“兵分兩路、頂端相見”的口號，也因為抱團站隊而顯得底氣不足，一招不慎，滿盤輸。坤音是三家公司中，第一個宣布具體團綜和出團日期的公司，宣傳照的質感也優於另外兩家，但隨著人氣斷層、粉絲送禮疑被轉手、生日會草草了事等具體矛盾的激發，這個“綜藝笑果”大於“舞台效果”的男團，可以走到怎樣的地步，也令人好奇。

而作為第二梯隊的果然、覺醒東方、麥銳等公司，則主打組合拳。雜誌、音源、小推廣、直播、生日公益等路線，相較於動輒需大量資金投入的見面會行程，似乎更為親民，也更容易博得好感。這一類公司的做法，偏小本經營，投入低、風險低，回報有待觀察。真正悶聲不響在做事的，是比賽期間看起來很低調的華誼。雖然分屬兩個子公司，但賽後選手的網劇、時尚資源，的確是華誼拿得出手的、最經濟實惠又回報率高的投入。不過，練習生的一言一行，從衣著打扮到私下交友，如今都被放在顯微鏡下檢驗，這類公司經營演員、模特或許有一手，對愛豆的培訓力度則有待提高。

從站位看求生欲的出道團合照

看完公司部分，再來談談選手的個人資源。從人氣來說，最大頭的資源理應在決賽拉開幾千萬票差的c位蔡徐坤身上。事實上，被粉絲戲稱為“兒童劇”的壓箱網劇，演技雖然尬，點擊量還是符合流量水準的。各大品牌對他個人的詢問度也高。鑒於個人與前公司的官司仍在進行中，廠商難免會酌情考慮人氣次之的成員。如何在這個真空期做好自己，固粉吸粉，是蔡徐坤面臨的最大難題。公司總部遠在台北，隔了多年才開官微、力有不逮的第二名陳立農，也面臨著類似的問題。而另一位自帶熱搜體質的選手，則是路人辨識度更高的范丞丞。賽中就官方宣傳的個人代言，與大粉有關，先按下不表。從賽後的資源來看，大部分找上樂華的廠商，也多半是衝著樂華三子的人氣，這一點不言而喻。至於曝光率方面，《奔跑吧》這類上星綜藝自是不用愁。

不過公司和個人似乎忘了，這群練習生真正圈住人的舞台在哪裡？這個問題，不光是這群練習生、所屬公司，更是整個愛豆圈子需要深思的。內地本來就缺乏愛豆成長的土壤，大部分流量明星最終都要走上演戲的路線，才能持續有曝光。而這個孕育偶像的土壤，只靠巡演、見面會，是無法開花結果的。脫離了正規的訓練項目、基本的打歌平台、完善的選歌和製作流程、規範化的粉絲運營，只靠小學生打打鬧鬧，炒炒西皮，是無論如何邁不進那個偶像元年的。

從《偶像練習生》的孵化過程，我們看到了二倍速、三倍速，甚至五倍速運轉的選秀圈生態。拚番位、應援、集資、輪博、抄襲、人機大戰、爬牆、偷票、提純、互撕，很多組合可能要花三五年才能走完的流程，偶練靠四個月就走完了。一方面，粉絲喊著多發物料吧，再不發就等著脫飯跑路；另一方面，練習生們每發一次微博，就意味著新一輪的數據大戰正式開鑼。就像一邊等著寄回明信片的蛙，一邊含淚轉發。這就說明，決賽結束不到兩周，飯圈已經逐漸進入倦怠期，一瞬就能崩塌。從每天有大廠飯拍、節目花絮，每周五有正片的大量投喂，到節目收官後僅靠一張張代拍精修圖、一次次直播問答、一輪輪的飯圈互撕來固粉虐粉的“後偶練時代”，三個月後，能剩下多少人呢？更何況，愛豆所擁有的資源總量固定，選秀的賞味期限本來就短，當豬豬女孩們的蒸煮回歸，或當小牆頭們開始攻城略地搶奪蒸煮的影視、廣告資源時，你還能笑看風雲嗎？

說到底，在廠拚鏡頭，出廠拚人脈。流量可能是一天的，粉絲可能是一個月的，資源可能是一年的，只有實力才是一輩子的。最後送上李榮浩導師的一段話，與廊坊少年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