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報導】美國埃默裡大學華人科學家遭強製遣返 涉事學者工作23年
撰文 | 葉水送
責編 | 夏志堅
埃默裡大學內部公開解雇兩位華人學者
在李曉江實驗室被關閉一周之後，5月23日美國埃默裡大學終於打破沉默，發表內部公開郵件說明突然關閉該校醫學院人類遺傳系傑出終身教授李曉江的實驗室的原因。郵件由埃默裡大學醫學院院長 Vikas Sukhatme 發送給醫學院所有成員。
郵件內容不長，核心內容包括兩點：
其一， “埃默裡大學不再雇傭人類遺傳系的兩位教授（two professors in the Department of Human Genetics, who are no longer employed at Emory University）”。
其二， “響應NIH政策（注：美高校調查國外勢力）進行調查後發現，埃默裡大學做出如下決定，李曉江和李世華未充分公開來自國外的研究經費，以及在中國研究機構和大學工作的範圍（through the course of an investigation prompted by an NIH inquiry, Emory determined that these faculty members had failed to fully disclose foreign sources of research funding and the extent of their work for research institutions and universities in China）”。
這兩位教授就是李曉江和李世華。據《知識分子》了解，當李曉江得知因該理由遭到埃默裡大學解聘時表示難以接受，並稱“我完全沒想到這種事發生”。
在一封給院領導的郵件中，李曉江表示：“埃默裡大學通過我郵箱裡面那些未被證實的信息將我解雇，解聘書裡面羅列的原因也未引述任何的證據。”
美國媒體也關注到了這一事件。在5月23日《科學》對這一事件的報導中，埃默裡大學發言人表示，埃默裡大學在致力於同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自由交換思想和研究的同時，也非常認真地對待聯邦研究經費的管理，確保遵守所有資金信息披露和其他要求，並采取措施，以確保NIH研究項目繼續下去。
埃默裡大學表示的 “措施” 指的是對李曉江和李世華的解聘。事實上，李曉江實驗室成員也遭受牽連。博士後和實驗員被一同解聘，須在30天強製遣返。原本博士後有90天的緩衝期，但都限定在30天遣返回國，其中一位博士後正在尋求幫助，因為她正處於懷孕晚期無法坐飛機回國。而此前在李曉江實驗室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仍會繼續留在該校。
李曉江實驗室的成員表示，他之所以在近年回國工作，開始同國內不同的科研機構保持較為密切的聯繫，主要是為了他的亨廷頓綜合征研究工作。亨廷頓綜合征是一類複雜的神經衰退性疾病，目前無有效的治療手段，是公認的科學難題之一，而李曉江是該領域“最有成就的科學家之一”。
據其實驗室成員介紹，在美國他們實驗室主要是用小鼠構建亨廷頓的疾病模型，而在中國進行非人靈長類等大動物實驗則更加容易——非人靈長類動物模型能更好地模擬人類的疾病特徵。
李曉江實驗室被解散的過程
截止目前，從實驗室被關閉開始算起，此事件已發生了一周，其大致的歷程是這樣的：
5月16日，美國埃默裡大學行政人員在未有先兆的情況下，將李曉江實驗室查封，同時帶走了實驗室所有公共電腦、實驗記錄本和部分資料，且未給出任何理由。
5月17日，李曉江實驗室成員逐個接受5名校方人員的問訊，其中一位校方人員是代表埃默裡大學的律師。談話的內容主要是跟李曉江有關，如“李曉江在做什麽”、“他一年回幾次中國”, “李曉江在中國的實驗室有什麽人，什麽實驗設備等”。
5月18日，李曉江實驗室成員想了解更多情況，埃默裡大學的工作人員回復到“我們正在努力地解決問題，請耐心等待”。
5月21日，埃默裡大學的工作人員通過短信告知實驗室成員，第二天將打電話告知他們處理結果。
5月22日上午，埃默裡大學通過電話逐個聯繫實驗室成員（包括李曉江和李世華），處理結果是：李曉江和李世華被解雇，實驗室多名中國學生也被解雇，並要求他們30天內強製遣返。
5月23日，埃默裡大學醫學院院長向院裡所有的成員發送內部郵件，說明李曉江和李世華實驗室關閉情況，稱主要是“未充分披露來自國外的基金以及同中國科研機構的合作範圍”。
李曉江未完整披露在國外的兼職情況？
此次事件的核心是：李曉江有無將在國內的兼職情況說清楚。埃默裡大學認為他未完全披露同中國科研機構的關係以及經費來源。
但李曉江認為，此前就“在中國的工作向埃默裡大學解釋過，且目前在中國待的時間比原定的時間還要少”，他曾向前任院長提交了申請書，並獲得同意。因此他不認為自己未充分披露在國外工作情況。
那麽他在中美兩邊任職，工作有沒有交叉、有無涉及知識產權洩露？其實驗室前成員表示，李曉江在美國的實驗室主要是用小鼠作為動物模型研究亨廷頓綜合征，而在中國則主要用豬或非人靈長類動物做實驗，“兩邊的實驗不同，且經費沒有交叉”。
是否嚴重到需要開除的地步
在兩年前，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就開始對埃默裡大學的“千人”學者進行調查。李曉江於是成為調查的對象。
2019年4月，美國NIH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稱，由於美國的科研正遭受“外國勢力”影響，建議美國部分學校“要開除一部分人”。
隨後埃默裡大學副校長向全校職員發送郵件，要求在國外兼職的教授必須向系主任報告，並表示此舉也是為了全部教員的利益，以持續獲得NIH的科研經費。
5月16日，在李曉江回國期間，埃默裡大學突然把他的實驗室關閉。
美國當地媒體《亞特蘭大憲法報》報導稱，埃默裡大學認為李曉江和李世華為中國科研機構的工作，超過了在美國的實驗室。此前，也有李曉江實驗室成員推測，最近他們連續發了三篇高水準論文，第一標注部門均為暨南大學, 可能因此激怒了校方。
國外科研機構會解聘隻掛外部門的學者嗎？近些年來，中國很多高校大量引進外國的學者，他們同時也在國外保留教職。如2012年8月加入上海科技大學iHuman 研究所並擔任創始所長的羅蒙德·斯蒂夫（Raymond Stevens），他同時也是美國南加州大學教授。近年他在中國工作期間，發表的論文也完全隻署中國的部門，並未標注美國部門，然而此舉並未引來美國相關部門的調查。
有學者表示，在美國如果是白人族裔的教授有這種問題不會被開除，即使要開除，也會幫實驗室成員解決繼續研究和其他實驗室相關問題，不會讓好的研究荒廢，亦不會對實驗室成員進行遣返。
被解雇後，李曉江希望其他成員能繼續實驗。
他寫信給醫學院院長Sukhatme ，希望能讓其實驗室成員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我還有500多籠特殊的小鼠模型，這些工作差不多完成或處於正在同行評審的狀態，我希望能夠繼續使用它們完成這些重要的科研工作。”李曉江在郵件中寫到。
“李曉江教授是全世界亨廷頓病研究領域乃至遺傳性神經疾病領域最有成就的科學家之一，”複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魯伯塤表示，“他為這一領域貢獻了多個重要的研究工具，如亨廷頓病蛋白的抗體、亨廷頓病的小鼠模型、靈長類模型及小型豬模型等。” 除此之外，他們從亨廷頓綜合征的分子機理、HAP1蛋白功能以及病理研究，到神經發育功能等方面，都做出了出色的科研工作。
李曉江和李世華在埃默裡大學工作了23年，為埃默裡大學在亨廷頓綜合征研究方面建立了國際聲譽。
針對埃默裡大學此次對他們的解聘，李曉江表示“目前還沒想好是否起訴，因為這是（美國）政府的政策行為”。此次回到中國後，他沒有返回美國，目前已打算在中國全職工作，而他的夫人李世華也將考慮回國工作。
——研究亨廷頓綜合征的伉儷學者——
1982年，李曉江以醫學學士（MD）的身份畢業於江西醫學院，之後進入蘇州醫學院繼續深造，1987年至1991年期間在美國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攻讀博士學位（PHD），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 Solomon Snyder 實驗室做了4年博士後，1996年離開該校，成為著名私立學校埃默裡大學的助理教授，2001年成為該校的終身副教授，2005年晉升為教授，從2007年開始，李曉江成為埃默裡大學醫學院人類系傑出終身教授。
李曉江的妻子李世華，同樣畢業於江西醫學院，1996年開始在埃默裡大學工作，並與李曉江在同一院系，共同管理實驗室，也是埃默裡大學的教授。由於埃默裡大學將兩位學者的個人主頁關閉，目前《知識分子》未能獲得他們更多的個人信息。
注：本文部分內容，此前發表於公號《賽先生》上。
相關資料
Emory ousts two Chinese-American researchers after investigation into foreign ties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9/05/emory-ousts-two-chinese-american-researchers-after-investigation-foreign-ties
賽先生. 華人實驗室中國雇員（包括孕婦）遭強製遣返 | 獨家
NEW FINDINGS: 2 Emory researchers didn’t disclose Chinese funding, ties
製版編輯 | 皮皮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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