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繩是琉球群島中最大的島嶼,位於日本九州與中國台灣兩地之間島嶼鏈的中點,距兩地各約370海裡。衝繩島長約100公里,寬10余公里,總面積約為1100平方公里,跟相鄰的硫磺島相比,可算是個巨無霸。衝繩島的形狀像一條背部拱起的臥蠶,尾向日本九州,頭向我國台灣,斜臥在東海邊緣。島上森林密布,地形崎嶇,石灰岩洞穴密布全島,尤其適合防守。
對於日本而言,衝繩島是太平洋上的最後一道關口。衝繩一旦失守,本土、中國沿海地區的製海權、製空權將全部喪失,日本賴以維持生存的通往東南亞的海上交通線將被徹底切斷。因此,日軍大本營判斷美軍在進攻日本本土之前,必先在衝繩島登陸,所以日軍對衝繩的防禦極其重視。
自1944年7月馬裡亞納群島失守後,日本就開始重點加強衝繩島的防守兵力和防禦工事。到1945年1月,日軍在衝繩島上的兵力為陸軍兩個師團和一個旅團,加上海軍的一些警備部隊和陸戰隊,共約十萬人,統一由日本陸軍第32軍軍長牛島滿中將指揮。
牛島滿中將也是日本陸軍中難得的幹才,其指揮作戰能力不在大名鼎鼎的栗林忠道之下。牛島滿對衝繩防禦戰做了極其充足的準備工作,計劃以島中部的兩個機場為核心防禦地帶,先以海上和空中的神風特攻作戰來削弱美軍的艦隊力量,再集中兵力將登陸之敵殲滅在水際灘頭。應該說這個計劃是相當成熟的,日本海軍雖然之前在和美軍的海空對弈中屢戰屢敗,但自從啟用“神風特攻隊”以後,收獲頗豐,更重要的是因此重新獲得了信心,信心比黃金還重要啊!
因此,牛島滿便想故伎重施,繼續用這種方式的攻擊給美國人當頭一棒!日軍大本營對他的計劃深表讚同,並為此擬訂了“天號作戰”航空兵決戰計劃,在集中的2990架作戰飛機中,自殺式飛機就佔了將近一半,分別部署在台灣、琉球和九州地區,計劃在美軍登陸衝繩島時對美軍艦隊和運輸船隻實施猛烈突擊。這還沒完,日本海軍看起來是要把“自殺式進攻”進行到底了,他們又琢磨出了自殺式摩托艇、自殺式魚雷等各種新型打法,其中最為登峰造極的是自殺式火箭!
自殺式火箭又名“櫻花彈”,實際上是火箭助推的載人航空炸彈,由攻擊機攜帶到達戰區後脫離載機,由敢死飛行員駕駛衝向目標,上面裝有一噸烈性炸彈,由三台固體燃料火箭發動機推進,時速高達800公里,敵艦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因此威力巨大!有了這麽多豐富多彩的“自殺式武器”,牛島滿信心滿滿,決心將不知天高地厚的美國佬消滅在衝繩島的灘頭上!
他萬萬沒有想到,仗還沒打,卻先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就在美軍進攻菲律賓之時,日軍大本營將衝繩島守備部隊中最具戰鬥力的第9師團調往台灣。牛島滿勃然大怒,當即以兵力不足為理由,放棄了殲敵於灘頭的計劃,僅在北部和海岸地區配置了少數象徵性的部隊,並將80%的兵力統統收縮到中南部地區,以至於美軍登陸時,出乎意料地順利,他們不停地問:“日本人去哪兒了?”
跟日本相比,美國這邊的準備工作也毫不遜色。自尼米茲和麥克阿瑟達成一致,衝繩島就成為美軍進攻日本本土最理想的跳板。早在1944年10月,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就向太平洋戰區下達了攻佔衝繩島的指令,遵照這一指令,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尼米茲立即開始組織有關人員籌劃這一戰役,參加此次作戰計劃制定工作的有第五艦隊司令斯普魯恩斯、太平洋戰區兩棲部隊司令特納、陸軍第十集團軍司令巴克納等人。
1945年1月3日,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批準了衝繩島作戰計劃,2月9日又批準了具體的登陸計劃,登陸日期最後確定為1945年4月1日。美軍認為衝繩島距離日本本土較近,必定會遇到日軍航空兵的全力反擊,尤其是自殺式飛機的拚死撞擊,儘管這些自殺式飛機並不足以改變戰役的最後結局,但不可否認,其對於美軍的威脅是巨大的。因此,美軍計劃在登陸之前,先以航空兵對日本本土、琉球群島和台灣等地的日軍航空基地進行大規模突擊,以盡可能削弱其航空兵的力量。同時在登陸前一周,以陸軍第七十七師在慶良間列島登陸,建立前進基地,以便在戰役中就近進行後勤補給和戰損搶修。
根據美軍的計劃,斯普魯恩斯和米切爾率領第58特混編隊,在硫磺島戰役期間對日本本土實施轟炸的返航途中,於1945年3月1日對衝繩島進行了猛烈空襲,並對衝繩島、慶良間列島和奄美大島進行了航空偵察和空中攝影,為衝繩戰役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同時,尼米茲也預料到,日軍必將集中力量死守衝繩,為此他派遣了一支前所未有的龐大部隊去擔此重任,此隊共有艦載機2,108架、航空母艦34艘、戰列艦22艘、巡洋艦和驅逐艦320艘、參戰的總艦艇達到驚人的1457艘,參戰總兵力更是高達50萬人,為太平洋戰爭中歷次戰役之最!現在萬事俱備,只欠開戰了!
1945年4月1日6點20分,日美雙方均期盼已久的衝繩戰役終於爆發了!美軍率先發起進攻,一支由1200多艘運輸艦和軍需艦組成、載有182000人的攻擊部隊,在300多艘戰鬥艦艇的保護下,直撲衝繩!這次美軍充分吸取了貝蒂歐島上的教訓,先用巨艦大炮對著岸上猛轟,一個小時後,轟炸機又蜂擁而至,對著登陸灘頭進行“地毯式”轟炸,目的正是將美軍士兵的傷亡降至最低。
到了8點,美陸戰第6師、第11師,步兵第7師、第96師乘坐的運輸艦,由北向南黑壓壓排開陣勢,四路大軍分成八個進攻方陣,浩浩蕩蕩向白沙灘衝去。令人不解的是,此次登陸美軍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短短半個小時後,第一波方陣便已成功登陸,大家紛紛發問:“日本人去哪兒了?”下午4點,美軍的坦克和大炮均已上岸,後續部隊也開始登陸,衝繩島上風平浪靜,不見日軍蹤影。之後一連好幾天,都是如此,這讓人感覺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歡迎美國客人來衝繩旅遊。正當美軍有所松懈的時候,日本人突然爆發了!
1945年4月6日,日軍開始了蓄謀已久的“菊水特攻”行動。“菊水”的意思是“水上菊花”,曾是日本南北朝時代著名武將楠木正成的標誌。1336年5月29日,楠木正成在被叛軍包圍時,曾說過一句名言:“我的唯一願望是七生(輪回七次)同樣生於人間,消滅朝廷的敵人!”說完以後,楠木正成便衝入敵陣,與敵人同歸於盡。這就是“七生報國”這一典故的由來。
此番衝繩之戰,日軍將自殺式攻擊命名為“菊水特攻”,其用意正是表明與美軍死戰到底、不惜用一命換一命的決心!想通過不惜生命的進攻方式,首先摧毀美軍艦隊,而後島上的日軍大舉反攻,最終將美國人趕入大海。
傍晚時分,日軍發動“菊水一號”作戰,50架自殺式飛機首先向美軍艦隊發起了衝擊。美軍“布希”號驅逐艦成了“菊水特攻”的第一個犧牲品。雖然“布希”號裝備了警戒雷達,可以提前準確發現目標,展開炮火攻擊。但日軍飛機根本不閃不躲,開足馬力,一頭撞在兩個煙囪間的甲板上,重達一噸的炸藥瞬間將前輪機艙炸開,引發大火,死傷慘重,艦身也大量進水,嚴重傾斜。
艦長趕緊下令滅火,船員們剛剛拿起滅火器,又見十多架日軍飛機像發瘋一樣從低空直衝過來!艦長見勢不妙,只得下令船員們立刻跳海逃學生!
隨即,日軍飛機一架接一架地撞在“布希”號上,直到將它撞沉為止……其他美軍艦艇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雷達可以提前準確鎖定飛機的位置,甚至可以用炮火將飛機擊中,但面對這種亡命打法,除非將它們在空中直接打爆,否則難逃一死。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日軍從“菊水一號”到“菊水十號”,足足發動了十次大規模的自殺式進攻!加上零零散散的出擊,日軍總共出動飛機7851架次,其中自殺機2423架次,雖被擊落4200余架,但給美軍造成了巨大損失,共擊沉美軍軍艦33艘,擊傷360余艘。在美軍被擊沉的33艘軍艦中有26艘是被自殺式飛機擊沉的,佔沉沒軍艦總數的78.8%。
就連米切爾的旗艦“邦克山”號航母也於1945年5月11日在日軍發動的“菊水六號”作戰中被兩架自殺式飛機撞中,損傷極其嚴重,艦員死亡和失蹤達396人,傷264人,其中一架自殺機撞上母艦時發動機被爆炸的氣浪彈進米切爾的司令部所在艙室,使艙內14名參謀軍官當場陣亡,米切爾只好率司令部的其餘人員轉移到“企業”號航母上,不料三天后,“企業”號也遭到了自殺式飛機的撞擊,失去了航行能力,使得米切爾在三天裡兩易旗艦!
日軍持續不斷的自殺式打法,令美軍驚恐萬分。甚至連一貫以沉著冷靜著稱的斯普魯恩斯也撐不住了,他本人的旗艦“印第安納波利斯”號重巡洋艦就是受害者之一!斯普魯恩斯心有余悸地向尼米茲報告:“如果日軍這種瘋狂攻擊再持續下去,我怕我們會抵抗不住!”
所幸的是,日軍這種殺敵八千、自損一萬的打法損耗太大,他們自己先撐不住了。首先是飛機數量嚴重不足,只得翻箱倒櫃地找來一些根本不能用於作戰的木質飛機充數,加上油料極度缺乏,不得不往飛機油箱裡加煤油甚至酒精!這樣的飛機對美軍來說威脅就小多了,他們可以從容不迫地將其直接在空中打爆;有時候甚至都不用打,它們飛著飛著就自己掉到海裡去了!現在衝繩戰役的焦點,又重新回到了陸地上。
在1945年4月8日以前,美國陸軍一直打得順風順水,從北部登陸到佔領整個中部,一路勢如破竹,直到他們來到衝繩南部,遇到牛島滿的日軍主力……牛島滿如果去學建築,一定會成為大師級人物,因為他把這裡的每一個懸崖峭壁、每一處深溝高谷、每一條戰壕坑道,甚至每一塊大石頭,都變成了美國人的夢魘之地!美軍在這裡激戰五天,傷亡累累,最後隻前進了不到五十米!
1945年4月13日,星期五,美國總統羅斯福在佐治亞州與世長辭。美軍上至上將司令,下至普通一兵,無不感到震驚和悲痛。尼米茲以太平洋戰區全體官兵的名義向羅斯福夫人發去了唁電。日軍乘機大做文章,大肆散播題為“美國的悲劇”的傳單,聲稱特攻作戰將擊沉美軍所有戰艦,並使無數人成為孤兒!日軍大本營則急不可耐地催促牛島抓住時機發動反擊,一舉將美國人趕下大海!
牛島滿對此很是不滿,他倒不是不想乘人之危,只是心裡清楚,現在日軍能佔據上風完全取決於防守得力,如果改為進攻,那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說得難聽點,等於去白白送死!但日軍大本營不這麽想,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了,因此強令牛島滿,要麽進攻,要麽被撤職,選一個吧!
牛島滿迫於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下令部隊進攻,但他還是留了一手,沒有按照大本營的命令將所有部隊投入進攻,而是留了相當一部分兵力在防守陣地上。結果和他預計的一樣,主攻部隊一離開堅固隱蔽的防禦工事,立即遭到美軍優勢炮火的集中轟擊,不到24小時反攻就被粉碎了。這次反擊得不償失,損失了大量人員,消耗了大量彈藥,尤其是消耗的彈藥難以補充,使日軍的彈藥儲備接近枯竭,牛島不得不下令節省彈藥,每門炮平均每天只有十發炮彈,嚴重影響了日後的作戰效果。
1945年5月8日,納粹德國宣布戰敗投降。消息傳來,衝繩海面的每一艘美軍軍艦向日軍陣地發射三發炮彈,以示祝賀!接著又將新型的噴火坦克和重型坦克投入地面作戰。披著重甲的重型坦克冒著日軍的槍林彈雨,碾壓日軍的戰壕,衝入日軍的陣地!噴火坦克緊隨其後,將凝固汽油射入日軍隱藏的山洞和坑道!這下日軍終於支撐不住了,防線被突破,不得不撤往下一個防線!
這樣的戰鬥很快變成了一種固定模式:日軍先是憑險死守,接著美軍在猛烈火力的支援下取得突破,日軍後撤到下一道防線再死守,如此周而複始,日軍防區逐漸縮小,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1945年5月31日,美軍終於取得了重大進展,突破了日軍核心防禦地帶首裡防線,海軍陸戰隊攻入了已是一片廢墟的首裡城(致敬使命召喚5，太平洋戰爭關卡最後一關),第十集團軍司令巴克納滿心喜悅地以為衝繩首府被佔領,意味著戰鬥即將結束,但他顯然高興得太早了!
日軍困獸之鬥反而更加瘋狂!牛島滿率余部後退了約十公里,退到島南端精心準備的最後防線,這是由兩座山峰構成的天然屏障,地勢崎嶇險峻,日軍充分利用地形,築有巧妙隱蔽的炮位和坑道工事,牛島決心以此為依托,絕不投降,誓死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激戰一直持續到1945年6月22日,期間第十集團軍司令巴克納在一次視察中,被日軍彈片擊中,當場身亡,成為美軍在整個太平洋戰爭中陣亡的軍銜和職務最高的將領。
當天深夜,美軍突破日軍的最後防線,攻到了衝繩島最南端的荒崎,並將殘余日軍分割成三部分,逐一消滅。日軍都很清楚,末日就要到來了,在坑道裡,衛生兵給傷員注射了大劑量的嗎啡,給他們實施了安樂死,然後自盡。到了6月23日凌晨四點,牛島滿脫下軍裝,換上和服,與身邊的參謀一一碰杯,喝完最後的酒後,牛島滿剖腹自盡,他的參謀們相繼追隨他而去。這場血與火的殘酷較量終於以日軍的失敗而告終……
日本軍隊有一個奇特之處,實施戰術的中層軍官們都非常厲害,馬來亞的山下奉文、貝蒂歐島的柴崎惠次、硫磺島的栗林忠道,以及衝繩島的牛島滿,無論是拚搏精神,還是戰術素養,放在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裡都是頂尖水準。可高層們的戰略水準卻實在不敢恭維,如果說戰爭初期山本五十六想利用日本海軍的局部優勢,跟美軍艦隊決戰,還說得過去的話。那後面的幾位繼任依然抱著這個想法,就是刻舟求劍、食古不化了。至於陸軍的高層,那就更不用提了,東條英機除了心狠手辣、恬不知恥,加上會抱天皇的大腿,其他幾乎一無是處。
此戰日軍死亡9萬餘人,被俘7,400人,島上居民死亡約10萬人,損失飛機7830架,艦艇被擊沉16艘,擊傷4艘。而美軍傷亡7萬餘人(含非戰鬥人員2.6萬人),損失飛機763架,艦艇被擊沉36艘,擊傷368艘。此戰為美日兩軍在太平洋島嶼作戰中規模最大、時間最長、損失最重的一次戰役,也是最後一次戰役。美軍佔領衝繩島後,打開了日本的門戶,隨時可以展開對日本本土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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