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東的南沙往事
文/閆肖鋒
本文首發於總第891期《中國新聞周刊》
乘粵港澳灣區東風，廣州南沙房地產一片火爆，均價從2015年的每平方米1.5萬漲到目前超3萬。
人們忽然發現，霍氏家族才是南沙最大的“地主”。霍英東財團在南沙一共購買了22平方公里土地，幾乎佔南沙國家級經濟開發區的一半。
對霍英東的印象，內地人大多還停留在1990年世界杯預選賽。彼時球迷霍英東宣布：如果中國隊戰勝卡達，每名國腳獎勵1萬美元！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2006年霍英東病逝。其後，霍家被記起是由於2012年孫輩霍啟剛與郭晶晶大婚，婚宴就選在霍家的南沙大酒店。同年9月，南沙成為國家級新區。2015年廣東自貿區在南沙掛牌。直到今日南沙房價暴漲，人們直呼當初霍英東英明！
南沙之重要恰恰在於其位於粵港澳灣區的幾何中心。今天坊間流傳：香港負責弄錢，深圳負責研發，佛山、東莞、中山專事生產，江門承包食堂，惠州、肇慶種菜，廣州疏通內外，澳門小賭怡情，珠海休閑生活。各城分工都離不開南沙這個幾何中心。早在上世紀末就有香港學者提出，仿照舊金山灣區打造粵港澳灣區。
1989年霍英東在眾人一片不解中開啟了他在南沙的賭注。據長子霍震霆回憶，1987年他首次與父親來到南沙時，那裡只有一個石礦場。但在反覆查看地圖和海圖之後，霍英東看到了另一個南沙：位處珠三角核心位置，水路距香港38海裡、距澳門41海裡，方圓100公里內有深圳、東莞、珠海、中山、江門等14個大中城市。擁有25公里海岸線，是珠江口上的天然良港。
於是霍英東財團開始了不計成本的投入。熬到自貿區掛牌已是20年風雨飄搖，可當初誰又識霍老先生的遠見和苦心呢？
我第一次見到霍先生本人，是在2003年一次研討會。會上除發布霍先生對南沙宏偉願景外，就是給每位記者分發了一份小冊子，上書霍家與當地梁姓官員打官司的種種困境。霍英東雖貴為全國政協副主席，但在開發南沙過程中受到“地頭蛇”梁柏楠刁難。梁柏楠曾任南沙開發區第一任黨委書記、番禺區委書記、區政協主席等職，後因受賄案發被判刑。
我在那次研討會休息時一轉身恰遇霍先生，他馬上一讓，讓我先行。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是我這個內地人沒有的。這種老派儒雅既中式又英式。據說霍先生曾匿名入住他建的內地第一家中外合資賓館白天鵝賓館，為的就是以普通住客身份體驗那裡的服務。一次他趕時間離開賓館餐廳，臨走時帶走吃剩下的半個玉米餅子。這種家風不知還能傳承多少。
可歎以霍先生的地位、精明和一生的謹小慎微，還繞不開“地頭蛇”的盤剝刁難。出於無奈，他不得不在後來某次兩會上表態：“我參與內地改革開放事業是義無反顧的，也是‘不走回頭路’的。我已年近80，還有何求？我只是想借此機會再次提醒一句：市場運作靠法律保障，法律靠信譽支持。”
如今，粵港澳灣區終於成為了國策，南沙是否能成為大灣區的創新中心尚未可知，但南沙的房價卻飛漲起來。坊間猜想，霍家真有遠見，可以大賺一筆了。但在我那次聽到的霍先生的願景中並無房地產炒作，更多是有關臨港工業的規劃、粵港澳1小時生活圈的構想。直到霍英東離世，霍氏集團都沒在南沙搞房地產。
和李嘉誠一樣，霍英東雖讀書不多，但善謀大勢。只是大勢繞不開人事啊。今日南沙新局，霍先生有知，也堪可告慰吧。
本文作者系本刊學術召集人，趨勢觀察家，著有《少數派》《在大時代，過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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