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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楚蕭之爭余波未平,這個得罪不起的“飯圈”究竟是什麽

網絡興起已有十多年的時間,而隨著網絡將螢幕內外打通,“粉絲”這一群體成為了媒體以至學術界研究的主要對象。新的媒介體系,消費主義社會裡的語境變化,讓“粉絲”從一群只能遠遠看著自己的“偶像”的局外人,成為了可以與“偶像”接觸交流,甚至影響“偶像”們的地位的存在。

近年,“飯圈”這個新的概念開始進入人們視野。比起已經被擺到台面上討論了許多年的“粉絲”,他們似乎更像是潛在水底下的一群人。依托微博、豆瓣小組、天涯討論區等平台,“飯圈”為了維護自家“愛豆”,“拳打”黑子”,腳踢“路人”,以及動輒就能把自己的“愛豆”送上流量頂端的能力,已經讓其成為了一個讓主流媒體無法忽視的存在。

當“飯圈”泛化,所有公眾人物便都不可避免地“被愛豆化”。一個公眾人物動輒便能“人設崩塌”,卻也不缺忠實的護衛隊。比如曾經因家暴在日本被捕的蔣勁夫,國內的“飯圈”卻仍在為其撐腰辯護。而當屈楚蕭表示自己不想當“愛豆”,並拒絕為在機場自稱是他的“粉絲”的女性簽名時,這一位剛剛有了些名氣的年輕演員,突然遭受了來自“飯圈”的集體攻擊。

有人稱他歧視“偶像”這個行業,有人翻出他多年前在社交媒體上的言論,給他扣上了歧視同性戀、歧視女性的帽子,還有人在論壇裡貼上了一張大字報,揚言要舉報屈楚蕭。

和當年興起的“粉絲文化”相比,這個叫做“飯圈”的群體更為氣勢洶洶,他們的行為似乎也更加難以理解。

從一人到一群

“飯圈”究竟是什麽?

“粉絲”一詞來源於英文單詞“Fans”的音譯,“飯”從發音上來看,則更像是日語片假名“ファソ”的音譯。雖然同樣來源於“Fans”,但在詞義上,比起單純自稱“追星族”的“粉絲”,“飯”這個稱呼中,天然便帶有從日本偶像工業中跨海而來的一套粉絲行事規則與制度。

“飯圈”的出現,與娛樂圈中過去幾年資本的大量進入不無關係。在熱錢的作用下,流量一度成為評判公眾人物是否成功的唯一標準,而“飯”便成為流量行銷的重要一環,為各家愛豆搖旗呐喊也從粉絲的自發行為變成了有組織的活動。

比起曾經的論壇、貼吧甚至豆瓣小組,“飯圈”有著更嚴格的規章制度,也有更強的目的性。他們需要保證自家的“愛豆”以及與其相關的作品、商品永遠處在流量的頂端。在QQ群和微信群裡,每天會發布各種打榜或投票的任務及目標,當“愛豆”處於宣傳期時,還會有與宣傳物料製作相關的任務。此外,維護微博超話廣場等宣傳平台的熱度和“清潔”,也是“飯圈”需要盡到的義務。

一個分工明確的應援個站,會比市面上大多數公關公司要更加專業、高效,並且富有創意。不管是在近況公布、數據維護、打榜投票、控評,以及負面消息維護上,個站中都有一套細致的流程清單。

無論是花錢、花時間,還是花心思,“飯圈”的追星準則要求每一位粉絲對他們的“愛豆”有實際的付出。在這種前提下,隻觀看作品,而不為愛豆花錢的“白嫖黨”便成為了“飯圈”裡最受鄙視的一群人。

作為回報,“愛豆”也會給“飯”們提供各種各樣的福利,不僅有線上的回應,還會有線下的親密接觸。同時,“愛豆”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行為守則,不能公開戀愛便是其中一條。一旦“愛豆”違背這些行為守則,或是打破了在“飯”心中的形象,便會被視為對“飯”的背叛,必須承受流量對其的反噬。

“飯圈”和“愛豆”之間,雖然仍舊以愛為名,卻已成為了消費者與商品的關係。

“飯圈”凶猛

更令人難受的是無處釋放的焦慮

如今在微博上,幾位流量小生都似乎成了不能提名字的“神秘人”,一般路人提到他們,多以姓名首字母拚音,或是其他昵稱代替。一旦提大名,則很容易引起“飯圈”的關注,或者是圍攻。

作為在網絡時代成長起來的高學歷群體,比起偶像本身,“飯圈”中人更關注數據以及明星作為一個品牌的形象。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於關注藝人的形象,“飯圈”總是在路人的評論前表現得脆弱而敏感,並逐漸演變成一股不允許路人對“愛豆”進行任何批評與質疑的風氣。2018年,蔡徐坤發布了一條微博,稱要用一張黑發的自拍照作為粉絲福利。一位普通的網友在評論“為什麽有人會覺得自己染個頭髮是給別人的福利”,便領教了一把“飯圈”的語言暴力。在持續的群體攻擊下,這名網友只能公開道歉。

諸如此類的事件,讓路人一度和“飯圈”勢成水火,路人因此也連帶著厭惡起某一個“飯圈”所推崇的明星,而“飯圈”則依舊孜孜不倦地在微博上盯著路人的言論,不讓其“愛豆”的名字和任何負面情緒聯繫在一起。

在前一陣春節檔電影鬥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有一篇文章寫道:中國人對待手裡的一張電影票,有時就像對待一張選票一樣慎重。這或許是因為娛樂圈如今仍舊是一個能夠讓人們比較自由地表達自己的喜惡和看法的地方,而發達的網絡更為此提供了便利。因此,中國民眾沒有其他途徑宣泄的熱情與焦慮,便盡數傾瀉在網絡,尤其是與娛樂相關的事情上。

如今微博上“飯圈”對待路人言論的草木皆兵,或許也來源於同一種焦慮的狀態。就像屈楚蕭在一條微博轉發裡說了一句“女人是什麽?大雞爪子?”,就招來了一群所謂“女權主義者”的謾罵;或者國際服裝品牌ZARA在廣告中用了一個滿臉雀斑的亞裔模特出鏡,微博“ZARA辱華”的話題便也傳得言之鑿鑿。

如同“飯圈”對路人的攻擊一般,在微博評論裡不顧三七二十一上來就罵的人,或許並不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被關鍵字戳中了興奮點,就急切地選擇了自己的陣營。

與學歷和年齡無關

“飯圈”亂象來自不成熟的社會心態

2018年,根據一份艾漫數據對微博上所存在的“飯圈”的調查,90後如今撐起了“飯圈”的半壁江山,學歷在本科以上的粉絲也佔大多數,達到76.8%。在年齡上,“飯圈”中人不是少不更事的青少年,而在知識層面上,他們至少是受過本科教育的學生。但即便如此,“飯圈”群體在發動攻擊上的無邏輯和無理性卻依舊令人怎舌。

一位業內人員曾評價“飯圈”的掐架邏輯是:“有事時對家隻手遮天,無事時眾人吸血牟利。”指的是“飯圈”對於自家“愛豆”和別家“愛豆”的偏激認知。一旦在工作資源上有所爭搶,“飯圈”便要指責對方操縱資本,以肮髒的手段搶奪資源;當有其他藝人表現對自家“愛豆”的好意時,“飯圈”也總會有些聲音,將這種方式斥之為“蹭熱度”。

圍繞不同的“愛豆”所產生的不同“飯圈”組織,彼此之間具有極強的敵意。仿佛是兩軍對峙,只要有人帶頭煽動一點火花,立刻就能殺個你死我活。

成長在網絡時代的“飯圈”中人,都具有熟練操作各種網絡搜索引擎,以及利用不同網絡平台特性的能力。比如曾經的鄭爽,如今的屈楚蕭,都被挖出微博私人小號,網友依據他們在微博以及其他平台的發言,對其展開了各種頗為居高臨下的評判和攻擊。

因此,挖出對家的“黑歷史”逐條進行清算,或者是在豆瓣等場合為對方的作品刷惡評,在“飯圈”中,都不是什麽新鮮手段。

在這樣的混戰中,幾條相關的微博言論,或者是與雙方“愛豆”相關的內容轉發,成為了雙方辨認“自己人”的依據。這就將許多並沒有加入粉絲組織的“散粉”也卷進了這趟渾水。如果觀察幾場“飯圈”之間的罵戰,除了有雙方對峙,每一方的組織內部,也同時在進行所謂“粉籍”的厘清。一些從未以“飯圈”的形式來追過星的普通微博用戶,莫名其妙地就被開除了“粉籍”,順便還要遭受一場人身攻擊。

在“飯圈”當中,沒有道理,只有對錯。對於“愛豆”的忠誠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判斷,在任何一場罵戰之中,中立的聲音很容易被扣上“洗地”的罵名,與此同時,情緒的宣泄和謾罵卻在“飯圈”中非常受歡迎。

群體無理性的理論在“飯圈”的行為中得到了又一個新的驗證,這也不禁讓人思考,一個年輕的,受過教育的群體,為何會為了一件對大多數人來說無關緊要,甚至真實性都要存疑的事件,失去了理性的表達與判斷?

一個比較浪漫的說法是,這一切是信仰的力量。當這一群年輕人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寄托,他們便理所當然地將目光投向了網絡。而通過網絡營造出的“愛豆”的形象,以及行銷手段巧妙的影響,“愛豆”成為了他們在精神上的信仰,他們願意相信自己的“愛豆”,就是真善美的化身。此時,任何對“愛豆”的批評和質疑,在“飯”看來,不亞於陌生人對自我本身的攻擊,為了捍衛自己的信仰,他們當然拚盡全力,而沒有余力去反思自己的行為是否是非理性的。

同時,當任何“飯圈”背後離不開資本所操縱的流量時,“飯圈”的種種行為透視出的,是社會心態上批判意識和判斷力的缺失。年輕的粉絲們在進入一個組織,接受了組織的語境之後,就逐漸失去了自我的判斷意識和能力,成為了網絡這個戰場上橫飛的子彈,指哪兒就打哪兒。

對於追星族的稱呼,從“迷”,到“粉絲”,再到如今的“飯”,其中所包含的意義也產生了變化。“迷”代表的,是沉迷程度上的區別,“粉絲”和普通觀眾之間的區別,則在於普通大眾對媒體給出的符號,普通觀眾僅止於個人解讀,“粉絲”會進一步進行轉換和交流。直到如今的“飯”,則是從群體交流的基礎上一躍而上,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內部帶有等級的完整組織。

隨著“粉絲群”成為“飯圈”,當自發的創作變成帶有商業流量驅動的行銷活動,位於圈子之外的觀眾自然有權力質疑它的話語權威性,並表達不同的解讀,甚至選擇是否消費。“飯圈”中有一套規則無可厚非,但試圖用其規範更廣大觀眾群體的行為和言論,不僅是強人所難,更是對表達自由的侵害。

從本質上說,追星是一種完完全全的個人行為,喜惡愛憎,這都是個人表達的情感,不需要也不應該被任何形式操控。追星也是自由的,“飯圈”的存在,有時卻對這種自由進行了限制。

“飯圈”雖然凶猛,但保持理性,並堅持自己的判斷力,或許是不被其裹挾的最好方式。如今的“飯圈”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話術和語言體系,這或許是件好事,只需要幾條微博,我們大概就可以判斷出一個账號是不是一位“飯圈”中人。

就像在前一陣對屈楚蕭的口誅筆伐中,一位堅定不移地站在屈楚蕭這邊的微博博主,說的一句話引起了許多網友的共鳴:“希望大家都能理性,不要去罵哪位粉絲,因為喜歡他沒有錯,但是他不喜歡,也不是他的錯。”

【文/一樹】

The End

出品 | 北京獨舌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監 製 | 李星文

主 編|楊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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