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每個人都能成為這部作品的“當事人”

作者：怠心客

封面：氣象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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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被稱作“暢銷製造機”的知名製片人，與曾經小眾的新海誠之間是什麽樣的關係？《氣象之子》的片名自何而來？新海誠的作家性在哪裡？川村元氣描述他眼中的新海誠和《氣象之子》。

繼《你的名字。》之後，《氣象之子》的製片人，同樣由川村元氣擔任。製作了《告白》《桃花期》《宇宙兄弟》《寄生獸》等多部熱門電影，如今已經是不可動搖的暢銷製造機。在新作《氣象之子》裡，他繼續與新海並肩作戰，再續了前作的成功。

2016 年上映的《你的名字。》，超越了製作團隊的想象，不僅在日本國內票房大獲全勝，也取得了各國電影節的認可。而與此同時，主創組也一直在討論著：“接下來該做什麽？”

若用宮崎駿的作品來打比方，《你的名字。》相當於是 1997 年創下票房記錄的《幽靈公主》。那麽，下一個目標就該是 2001 年的《千與千尋》。川村據此認為，下一部作品，應該是新海誠的作家性爆發之作。

不料，他等來的新海的回答，卻是“我想做做王道的娛樂片”。

話是這麽說，當川村拿到新海交上來的劇情大綱時，卻感到，這片子雖以“王道娛樂片”為切入點，卻會成為一部爭議之作。

本作中，描寫了寧可違背社會的理論、也要堅持自我的選擇的少年少女的奮鬥。川村心想，新海真是關注到了非常了不得的地方。當今世界越來越令人難以呼吸，只要說一句不合規矩的話，就會被人群起而攻；而反過來，人也很容易就站到批判別人的一方。川村自己非常討厭這種矛盾心態，所以聽了新海的話，心想，原來他想要寫一個直指這一點的故事。他非常期待觀眾們看了主人公最後的行動，會給出什麽樣的評價。

新海自己同樣有這樣的認知。在製作發布會上，他宣言過要做“最正統的娛樂片”，可是到了製作報告會上，他又評論說新作是“意見會有分歧的電影”。可見，在新海自己的心裡，要做成什麽樣的作品，也存在著矛盾。他想做大眾路線的、讓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開心又是感動的娛樂片，這是他的真心話；結論會引來爭議，這也是他的真心話。在川村看來，能夠讓兩種相互矛盾的感情形成奇妙的平衡共存，或許正是新海誠的作家性。

很多人都認為，是川村元氣的製片力，把小眾導演新海誠拉上了大眾的路線，才有了《你的名字。》的成功。比如說《你的名字。》的結尾處，流言稱，新海原本要做成《秒速五厘米》那種男女主擦肩而過的劇情，但是川村武力干涉修改了這一結局。

對這一誤會，川村早已做出否定，表示新海自己打一開始就已經定好要這麽做。倒不如說，近來的很多時候，新海自己更像娛樂界人士，而川村成了想讓他做高大上東西的人，以至於監督和製片人職務發生了反轉。

作為製片人，川村當然會提出種種想法，刺激導演的創作。但是，在《你的名字。》時也是一樣，新海接受採訪，說“這是川村先生想出來的點子”，川村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大家的點子混在一起，才成了最後的作品。因為一直都在一起出謀劃策，川村並不會區分哪裡是誰的意見。

在製作《氣象之子》時，新海也會感到迷茫，不知道演出該往哪個方向走。而當收到的素材流露出迷茫時，川村不會給出自己的答案，而是會提出直截了當的疑問：“有什麽地方不對？”

川村認為，觀眾都很殘酷。很多時候，就算創作者再怎麽解釋自己怎樣苦思冥想才做出了這樣的作品，觀眾也只會覺得“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不好看”。他自己或許也是有意模仿一般觀眾的這種視角。他不給出答案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是想看新海會怎麽做，才和他一起做片子的。川村自己也會寫小說和劇本，在這些作品裡展現自己的純粹。所以和新海一起做電影的時候，他就會對新海要怎樣給出“正確回答”感興趣。

因此，川村表示，如果說自己做出了什麽重大貢獻，就是讓 RADWIMPS 和新海相遇了。

《氣象之子》的音樂同樣由 RADWIMPS 擔任。但實際上，川村原本考慮過更換音樂作者的可能性，是新海給 RADWIMPS 的野田洋次郎發去了劇本初稿征求感想，而野田寫了歌作為回答，一來二去，就這麽定下來了。當時野田發來的歌曲之一，就是成為電影主題歌的《愛にできることはまだあるかい》（為了愛，我還能做些什麽）。川村聽到這首歌，感到：“這片穩了。”從歌曲標題就讓他驚訝：對一直在拍戀愛片的新海誠，你卻發來這樣的問題？這也非常矛盾，讓他感到有趣。

每當 RADWIMS 交來新曲，新海就會受到觸發，主人公們的台詞也會隨之發生變化。川村感到，畫面和音樂相互影響，形成了一種音樂劇式的有趣的相乘效應。畫面配合音樂層層疊進的場面，正是新海動畫的真髓所在，令川村為之動容。

本篇的主演聲優醍醐虎汰朗和森七菜，對作品的貢獻也很大。近年來大規模上映的動畫電影，往往會啟用著名演員為主角配音；但《氣象之子》更重視聲音是否適合角色，舉辦了 2000 人規模的試音，最終選中了現在的兩人。通過這種方式，他們錄下的演技，和二十多歲演員演十來歲人物的穩定演技大不相同，而是就像氣象一樣瞬息萬變、有著一種不安定感、卻又是實際十多歲的人才會做出的、活生生的演技。

第一次得知新作的主題是“氣象”時，川村的第一反應，是“能看‘新海雲’看個夠了”。至少據他所知，能把雲描寫成像生物一樣富有變化、如此充滿魅力的畫家，在全世界都不多見。《言葉之庭》中的雨也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他非常期待新作會變成什麽樣的影像。

新作的標題《氣象之子》，是川村和新海兩人一邊喝酒一邊定下來的。一開始，兩人想要在片名裡加上“氣象”二字，於是列出了“氣象雨的你”和“氣象預報的戀人”等候選。但是聊著聊著，他們開始思考：“這部作品是一個單純的戀愛故事嗎？”似乎並非如此。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因為《你的名字。》的走紅，這部作品必須面向全世界製作。既然如此，就要選擇全世界共通的切身的主題。而新海選中的主題，是“氣象”。氣象是地球規模的巨大現象，雖然人類取得了這麽大的科技進步，卻還是會被氣象擺布，不要說隨心所欲地干涉氣象，就連預報氣象都報不準。

所以，既然要面對這樣一個普世的主題，就不能取“氣象雨的你”或者“氣象預報的戀人”這種只能表現女主角天野陽菜一個人的標題，而要同時也有象徵性，暗含著只能在氣象的股掌之中生存的我們人類。於是，二人想出了“氣象之子”這個標題。

很多觀眾看了電影，會在意一點：作中並沒有描寫主人公帆高的過往，也沒有提到他因為什麽才會離家出走。對於要不要描寫帆高的過去，新海也曾經有過猶豫，但是川村表示“我覺得絕對沒有必要”，給了他捨棄這些描寫的勇氣。

川村認為，正因為這是超過 1900 萬人觀看過的《你的名字。》之後的電影，所以他希望《氣象之子》能夠成為眾多觀眾的“當事人的電影”。他對新海說，每一個人，小時候都會有過離開自己的家、學校和居住的城市的衝動。因此，作中與其具體描寫過去的故事，不如完全不寫，讓看的人用自己的人生來補上劇情。電影中，還有須賀這樣的角色，曾經有過和帆高一樣的想法，卻最終選擇了和社會妥協。他希望成年觀眾也回想起自己曾經為某個人牽腸掛肚的回憶。他期望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就連老爺爺老奶奶，所有人都能成為這部電影的“當事人”。帶著這種心願，他和新海一起決定了要描寫什麽，不描寫什麽。

在川村看來，新海是一名畫家。動畫有作畫，有背景美術，有 CG 和加以各種各樣的特效的攝影處理；但是由這麽多道工序製作出來的畫面，再經新海一調整，立刻就會又變得完全不一樣。現在，好萊塢正在製作真人版的《你的名字。》。美國人經常問川村：“那是怎麽做出來的？”而川村也完全不明白，新海到底是做了什麽、怎麽做的，才會有這樣的畫面。他只知道，新海的畫面，總是會給他帶來感動：“原來這個人眼裡的天空，是這個顏色的。”

《氣象之子》中，不管是經常出現的藍天和下雨的灰暗天空，還是被染上紅色和橙色的傍晚天空，都不負新海誠的盛名，非常美麗。再加上略微逆光的人物，作品的世界觀表現得淋漓盡致。只要看 10 秒畫面，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是新海誠的作品。”個性如此強烈的創作者，不可多得。

雖然新海會聽到野田洋次郎和川村自己的各種各樣的意見，還有來自外部的各種雜音，但是他有自己明確的世界觀，不管別人怎麽說都不會動搖；而與此同時，他又有柔軟的身段，能夠傾聽必要的意見、加以吸收。新海作品的魅力，也和這種態度indivisible。

繼《你的名字。》的成功之後，在全世界的注目下製作新作，雖然也有壓力，但這樣的狀況畢竟難得一見，川村倒也樂在其中。他個人認為，《氣象之子》是一部非常朋克的作品，希望大家在觀看時，也能感受到它叛逆挑戰的一面。

【參考資料】

《anan》2019 年 8 月 7 日號

『君の名は。』から3年 新海誠の新たなセカイとは？（https://www.kinejun.com/2019/08/16/post-609/）

新海誠と川村元気が「天気の子」を“當事者の映畫”にした思考過程（https://eiga.com/news/201908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