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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災多難的克孜爾壁畫 有三幅在北京能看到了

海外克孜爾石窟壁畫及洞窟複原影像展

僧侶與藝術家

展期:2018年7月14日~9月2日

地點:木木美術館

“僧侶與藝術家”&“海外克孜爾石窟壁畫及洞窟複原影像展”於木木美術館開幕,展期至2018年9月2日。其中“僧侶與藝術家”由木木美術館策劃,該館作為大陸唯一收藏有從國外回流的新疆克孜爾石窟壁畫的藝術機構,以一種跨歷史的視角展示珍貴的克孜爾石窟壁畫和多件絲綢之路藝術瑰寶。

命運多舛

位於新疆庫車的克孜爾千佛洞的佛教壁畫是古龜茲國的文化遺存,興建於3世紀,止於8-9世紀,在各個時期面貌迥異,與甘肅敦煌莫高窟、山西大同雲岡石窟、河南洛陽龍門石窟並稱為我國四大石窟。早期風格受到犍陀羅影響,用紅、淡黃、赭石色居多,繁盛期可見波斯影響,人物面部豐圓,體態修長,衣著華麗,並使用珍貴的青金石藍。此次展覽除了展出三件克孜爾壁畫以及一件和田地區的壁畫原作,還邀請龜茲研究院以高清圖展示了詳實的流落海外的壁畫,與原址現狀的匹配,讓觀眾對庫車的文化遺存有全方面的認識。

攝影/楊東旭、李景田

上個世紀初,大量新疆洞窟壁畫經由歐洲考古學家考察行動輾轉流落海外,其中有些真可謂命運多舛,甚至有英國記者Peter Hopkirk《絲綢路上的洋鬼子》(Foreign Devils on the Silk Road)成書,讀起來有如偵探小說。當時主要有英國的斯坦因在敦煌藏經洞以及和田地區,法國的伯希和在敦煌及新疆圖木舒克,俄國的奧登堡在敦煌及黑水城,日本的大谷光瑞在和田、庫車、吐魯番和敦煌等地進行考察並大量輸出文書和壁畫。而本次展覽的龜茲壁畫多與德國格倫威德爾和馮?勒科克的探險隊有關,後者發明了一種整塊鋸下壁畫的方法,從庫車及吐魯番收集了大量壁畫運回德國。其中吐魯番柏孜克裡克的大幅壁畫等因固定在博物館的展牆上在二戰盟軍報復性的轟炸中灰飛煙滅。轉移到西柏林的壁畫構成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的館藏,另一部分則被蘇聯紅軍攜走,成為今天聖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藏品。此外還有一些小型的收藏,如德國不來梅博物館。這些博物館多在世界文化的廣義語境中展示來自中國西域的藏品,因此展出給觀眾的藏品數量有限,另外如大英博物館的斯坦因敦煌文書更是常年不得見天日。近些年多家國際機構合作的“國際敦煌項目”致力於數字化敦煌文書,給研究者及愛好者提供了查閱數字文獻的可能。

神秘女性

新疆洞窟壁畫從藝術風格、宗教內涵以及人文文獻層面皆堪奇,其中庫車(龜茲)的壁畫又更為精彩。其中一幅端莊神秘的女性頭像壁畫最為引人,經考證是龜茲王族頭像。該壁畫由木木美術館赴日本在多方協助下輾轉購得。這件頭像壁畫背面題有德國探險隊的精確題記,與哈佛大學博物館館藏克孜爾壁畫題記擁有高度一致性。可推測其為1914年德國探險隊第四次赴克孜爾石窟科考時由馮?勒科克切取,並帶回德國。馮?勒科克曾將包括這件壁畫在內的部分文物出售給美國各大博物館及美術館,經多次可考的輾轉後,這件壁畫長時間停留於日本,並曾一度被誤認為是柏孜克裡克石窟壁畫。龜茲研究院研究員趙莉在經過長時間的對比研究後,確認此為克孜爾石窟第171窟主室前壁左側下部龜茲王族頭部像。

龜茲王族頭像 

克孜爾石窟壁畫 公元5-6世紀

乾達婆?

另外一件五髻的神秘人壁畫所表現的人物頭生五髻,瞠目怒眉,唇色深重,耳飾碩大,有典型的波斯風格印跡。以“五髻”等特徵為根據,日本秋田公立美術大學井上豪教授以論文推測其為乾達婆,即佛教中以音樂與香氣等縹緲之物供養佛祖的神。此外,早稻田大學山部能宜教授認為其為與乾達婆相似的神明。而另一方面,《長阿含經》卷五有“大梵王即化為童子,頭五角”的記述,且在其他同類壁畫中,此五髻形象一般在畫面中處於與其他人物相比較低的位置(比如與戴頭巾老人相對),對其身軀的描繪也較為矮小,根據以上情況亦有理由推定其為童子。此幅壁畫由木木美術館創始人林瀚在拍賣品中慧眼識出,雖然拍賣行對作品的出處來源估計嚴重失真。曾經有藏家以為壁畫出處為敦煌並擅自在作品外框背面貼上了敦煌標簽,而木木美術館購得作品後發現了德國馮?勒科克探險隊的兩次題記,包括在外框與內側的石膏上的德文出處記錄,這在展覽中都被還原以見證這件文物的顛沛歷史。

五髻乾達婆(?)五髻童子(?)

天人

另一幅青金石藍的天人得益於木木美術館與日本資深藏家賀來達三先生的結緣,以及老收藏家對木木美術館所做的工作深感認同。這件未題有任何題記的壁畫,疑似為日本大谷探險隊或德國馮?勒科克探險隊於二十世紀初切取自克孜爾石窟。從人物右視的神態中可推測其為位於佛祖左側的天人。天人即住於天界及人間之有情眾生。這件壁畫所描繪的人物表情嫻靜,設色典雅,暈染過渡自然,並運用了克孜爾石窟最為典型而珍貴的材料——來自遙遠阿富汗的青金石藍,與畫面線條的土紅色相得益彰。

天人頭像 

克孜爾石窟壁畫 公元8-9世紀

木木美術館通過展出這些壁畫原作開通了與龜茲藝術的一種時空對話。此前只有可能在新疆原址觀摩,或者在國外博物館欣賞。在古代,興建洞窟作為宗教修行的一部分,壁畫中飽含了僧人藝匠的功夫與誠心。如果說這種藝術體例不強調個人創作,在壁畫中卻也時時閃現出個人筆觸的精妙,觀者若用心體察則可能形成一種穿越古今的對話。也正是出於這種跨越歷史的存在感,木木美術館還精巧安排展出了幾件來自不同時期與地域的古代藏品,包括古埃及、古希臘、犍陀羅和北朝的人像雕塑。

洞窟複原

同時在木木美術館展出的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龜茲研究院策劃的“海外克孜爾石窟壁畫及洞窟複原影像展”,由國家藝術基金項目資助,呈現了龜茲研究院二十年來的工作成果,以高清影像呈現庫車的壁畫遺存及海外博物館中的藏品。其中不僅從宗教藝術風格流變及義理闡釋的角度具有相當高的學術價值,還提供了考察當時社會生活,音樂、飲食文化的最佳例證。

千佛千眼 和田壁畫 公元7世紀

比如原作藏於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的第212窟主室左側壁的比丘壁畫,赫然可見在入定的比丘面前出現的一個骷髏頭,同一側壁的裝飾紋樣中也繪有骷髏頭。其實觀想骷髏是早期佛教冥想實踐的一部分,修行者要達到在最醜惡的形態面前不為所動的境地,超越於物質世界的執著。另外一幅佛傳故事“阿闍世王聞法涅槃悶絕後復甦”(原址為第205窟右甬道內側壁)是一幅絕妙的畫中畫,其中可見一位大臣手持帛畫給阿闍世王講述佛祖生平,上面繪有佛祖樹下誕生、降魔成道、初轉法輪和涅槃入滅四個場景。這種視覺形式在印度佛教石刻敘事中比較常見,多重場景出現在同一畫幅中,時間線上的場景曲折交錯地展開。

另外有研究表明這種太空性的敘事法與一種早期戲劇形式有關,敘事者在如此一幅畫卷前以兼有講述故事情節、兼有吟唱頌歌的方式進行表演,在中亞目前還存有類似的表演形式。此幅壁畫原存於柏林,在二戰盟軍轟炸中未免於難。

“FAT”

另外此次展覽也引發我們在文化政治方面的思考。木木美術館在海外廣泛活動並積極爭取文物回流的同時,西方文化界也就歸還公立博物館的海外藏品展開了激烈討論。其中爭議熱點之一就是“搬遷”:藏有庫車和吐魯番珍貴壁畫的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之前深藏在西柏林郊區,而現在要搬到重建的普魯士古典風格的柏林宮,很多文化工作者及公眾對這種抹去社會主義建築記憶而重新擁抱普魯士帝國建築的做法本來已經持懷疑態度,現在更因要搬來的博物館館藏作品來源於帝國主義時期對他國的掠奪——不論是否是以學術研究為名——而更甚。

攝影/楊東旭、李景田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木木美術館的展覽提出的理念“FAT”——F-free/自由的,A-alchemical/煉金術般的,T-timeless/無時間的——給這段未決的歷史注入一種人文的溫暖。

文| 由宓

本文刊載於2018年08月03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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