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了了
這些年，“欠星爺一張電影票”和“周星馳江郎才盡”兩種聲音都存在。他的導演作品中，2013年《西遊降魔篇》豆瓣評分7.1分，2016年《美人魚》6.7分，到今年《新喜劇之王》5.8分，“江郎才盡”的聲音越來越多。很多人認為前二者不管品質如何至少周星馳還沒放棄尋找新故事，而《新喜劇之王》已經開始炒冷飯打情懷牌。
確實，《新喜劇之王》並不那麽好笑。作為一部春節檔的電影，作為一部周星馳的電影，它違背了觀眾走進電影院時的期待：過程捧腹大笑，結局光明幸福。從完成度上來說，它在節奏、劇情設計、人物塑造上也有諸多問題。
其實作為多年粉絲，我始終相信，做一部好笑的電影，對星爺來說不難。但星爺到這歲數，已經不滿足於此了。這情形和馮小剛挺像，他想做個嚴肅藝術家了。
但對於馮小剛來說，他擅長的黑色幽默和諷刺喜劇多少因極強的現實性，讓他在轉型之後，作品依然比較擅長觸發觀眾共鳴。而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的表達方式，本身的誇張和非現實性，讓他在試圖轉型時，帶來了天然阻礙。
《喜劇之王》和《新喜劇之王》，這兩部電影看似題材相似，但精神內核和氣質皆然不同。在《喜劇之王》裡，龍套尹天仇，舞女柳飄飄，身處底層汙濁之中，仍然心懷天真和夢想。而尹天仇的龍套生涯所經歷的糟心事兒也都能轉換成觀眾的開心大笑，他的努力也沒有被埋沒太久，很快得到賞識，愛情上更是有柳飄飄的一顆真心相伴。儘管很多人認為星爺早期的喜劇也具有悲劇性，但彼時的星爺尚相信努力便能成功，有夢便能實現，有愛便能相伴，畢竟他本人經歷便是如此，這使得這部作品多少還有個積極的基調。
《新喜劇之王》的內核是悲劇，一個三十好幾、無背景、無美貌的女龍套，依然堅持努力和夢想，電影宣傳中說她是女版“尹天仇”，但她一路所遭遇的打擊，遠勝尹天仇。事業上受到的欺辱挫折不說，還有朋友的背棄，男友的欺騙，家人的不理解。她的人生不像尹天仇，有起有落有希望有一點甜頭，她是從谷底再到更深的谷底。而她身邊的人，也在為她的人生做各種殘酷對比：本無心做演員的室友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因為有她沒有的美貌；同做龍套的朋友是富二代只是把演戲當愛好，沒有她的生存壓力；最諷刺的是，一直鼓勵她努力便能實現夢想的、讓她多次在絕望中燃起希望的，卻是她的騙子男友，而他的一切“雞湯”都是欺騙。
故事喪到這種地步，她的人生經歷已經無法轉換成觀眾的捧腹大笑了，因為每個觀眾都知道，她的人生不像尹天仇，尹天仇是龍套中的幸運者，她是龍套中的普通人。她越是努力，越顯笨拙和徒勞，會讓人為她尷尬，不忍直視。儘管結尾硬拗了個美好結局，但著實蒼白得周星馳自己都不見得相信吧。女主的成功來得之突兀，之隨意，讓人懷疑可能星爺根本都懶得去合理化女主的成功，極為隨便的反轉和逆襲，像是在敷衍，也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片刻幻想，虛幻至極。在我看來，這個結尾不是在表達“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勵志宣言，而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的宿命論。到了這把年紀，星爺也承認了，並非努力便能成功，那些實現的夢想有時候更多靠得是說不清楚的運氣。
結局時，女主獲得獎項提名，領獎前主辦方回放她的龍套人生，種種艱辛醜態，眾人大笑，觀眾卻會跟著女主父親一起流淚。成功時，當年的辛酸苦辣便成了回首一笑的談資，然而對大多數沒有那個幸運成功的人來說，當年辛酸是如今日複一日的尋常，是無法痊愈的舊傷。
春節看這麽個故事太讓人鬱悶了：努力和堅持，不是因為相信你的天賦早晚會發光，而是努力和堅持，也許總能等到運氣好的一天呢？對於身為“社畜”的我們來說，“努力就能成功”，不再是雞湯，而是安慰劑。因為平凡如我們都知道：不努力，一點指望都沒有，不堅持，活都很難活下去。
人生這麽難，活得久，說不定哪天就贏了呢。
本期編輯 周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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