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前，拿破侖為什麽會錯過蒸汽輪船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王昱

1807年8月17日，人類史上第一艘商用蒸汽輪船“克萊蒙特號”下水試航。它從美國紐約出發，沿哈得遜河逆流航行，終點到阿爾巴尼城，僅用了32個小時就走完了傳統風帆船需要四年才能走完的旅程。當圍觀的人群把歡呼和讚頌送給發明者富爾頓時，很少有人料到，大洋彼岸的一位偉人會為與這項劃時代的發明失之交臂而哀歎不已，他就是彼時橫掃歐陸的“戰神”拿破侖。

對於蒸汽輪船這事兒，法國一直就十分上心，原因是這個國家在跟老冤家英國爭鋒於海上時屢屢吃虧，所以一直想搞出一種新船來實現彎道超車。早在“太陽王”路易十四時期，法蘭西皇家科學院就曾受命研究該項目。到了18世紀末，法國學者們幾乎已經成功了，當時，法國發明家喬弗萊建成了世界上最早的蒸汽輪船“波羅斯卡菲”號，並於1783年成功下水航行，只可惜航行了30分鐘後，船上蒸汽鍋爐發生爆炸，喬弗萊不久又去世了，使他的發明沒有繼續改進下去。

但不管怎麽說，在蒸汽輪船的研究上，法國無疑佔到了先機，矢志於這項發明的富爾頓早年也前往過法國學習前輩們的研究。更有甚者，據說富爾頓還見了法國皇帝拿破侖，後者對蒸汽輪船非常感興趣，因為當時拿破侖跟英國主導的反法同盟之間的戰爭已經白熱化，拿破侖如果能得到一種以蒸汽為動力、以鐵甲蒙皮的新型戰艦，他陳兵在英吉利海峽南岸的大軍就有可能登陸英倫，徹底打敗他的敵人，果真如此，歐洲乃至整個世界的近代史隻怕就要改寫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一貫熱心科學的拿破侖皇帝在見了富爾頓之後並沒有掏錢資助他的事業。而富爾頓在這次會面後，也很快收拾鋪蓋，離開了法國這片是非之地，回到美國繼續他的研究，並很快獲得了成功。

兩人的會面中究竟發生了什麽，讓雄才大略的拿破侖錯過了這項發明呢？從拿破侖後來對蒸汽船的評論來看，反而是因為這位皇帝眼光太準，他看出蒸汽輪船這玩意兒“不實用”，無助於實現他打敗英國人的夢想。

首先，富爾頓的蒸汽船在剛發明時確實很不成熟，輪船無法做的太大，吃水也很淺，只能在內河航行，搬到風高浪急的英吉利海峽很容易翻船沉船，而拿破侖想要的“新船”目的過於明確，就是要用來運兵的，不僅要有相當的運載量，還最好能在幾年內就能投入實戰，這個要求富爾頓顯然無法滿足。

其次，蒸汽輪船在剛發明時的實戰能力也不強。即便是後來醉心此道的英國人，也要等到1822年才把蒸汽輪機搬到了軍艦上，而此時拿破侖都死了一年了。而且由於續航能力不足，蒸汽輪機在整個19世紀上半葉都沒有完全替代風帆，當時的戰艦都是以半蒸汽半風帆為動力。

最關鍵的一點是，後來的歷史證明，無論是哪個國家率先搶到了這項發明，最終從這項發明中獲得最大利益的都將是英國。因為英國為了構築它的海權帝國，剛好有這方面的龐大需求，同時，英國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重心，在生產蒸汽鍋爐、進行技術改進、提供續航所用的煤炭等方面有著他國無可比擬的強大優勢。

拿破侖可能也正是預料到了這一點：不管誰最先發明了蒸汽輪船，在這項發明中最終獲得最大收益的都將是海對面的那個宿敵。既然如此，那法國何必要急於開啟這場注定要輸掉的技術競賽呢？

但不管怎麽說，錯失蒸汽輪船對於拿破侖和法國來說，都依然是一場悲劇。

回顧這段歷史，我們能看到一種鮮明的趨勢。作為18世紀以前的歐洲學術中心，法國在經歷大革命之後，“科技樹”已經開始點歪了。究其原因，是由於法國內部的生產協作體系被血腥的革命所破壞，而外部的市場需求又被敵國所封鎖。儘管拿破侖能高瞻遠矚，用政府資助快速催熟一部分他的軍隊所急需的技術（如罐頭和止血繃帶），但對於蒸汽輪船這種見效慢、但卻最終決定工業革命走向的重大發明，即便雄才大略的拿破侖也是既無心、又無力。

推動歷史發展、技術進步的，終究是社會的需求，而非一兩個所謂的“偉人”。自法國陷入與整個歐洲為敵的惡劣外交環境的那一刻起，它丟掉科技中心桂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此時再寄希望於拿破侖的“英明睿斷”來力挽狂瀾，無疑是最荒謬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