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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劉野:音樂帶來作畫的靈感,我聽完巴赫還聽郭德綱

藝術家劉野

近日,藝術家劉野的個展 “寓言敘事”在上海百年宅邸——Prada榮宅開幕。展覽由德國柏林國家美術館館長烏多·蒂特曼策展,展示藝術家自1992年創作以來的三十幅精選畫作。

此次展覽是Prada榮宅舉辦的第二場展覽。榮宅,原是清末民初中國企業家、“麵粉大王”榮宗敬的舊居,為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築。2011年,Prada出資修繕,去年秋天正式對外預約開放。

在榮宅新生“寓言”

牆上鑲嵌的琺琅磚、地板上顏色豐富的釉面磚、樓梯扶手上雕刻的精致花紋、帶有歐洲風格的彩繪玻璃……整座榮宅大體保留原先的設計。劉野的作品,穿插其中,讓當代與歷史進行相隔時空的對話。

“這個展覽,如同把我的作品和這個房子一起,講一個故事。”開幕當天,劉野道出了展覽名“寓言敘事”的理由。

在蒂特曼的策劃下,展出作品並未按照時間、主題來劃分,觀眾可自由選擇觀展路線。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劉野作品《匹諾曹》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展廳二樓的一間房中,隻展示了一件小幅作品《匹諾曹》。碩大的朱紅色牆壁與這件作品的尺幅形成鮮明對比。這正是蒂特曼的用心:“即便這個房間再大一點,這幅畫它依然有足夠的感染力。”他說。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劉野作品《米菲結婚了》(右)《羅密歐》(左)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同樣在二樓,另一間房分別掛著《羅密歐》《切特·貝克》以及《米菲結婚了》。

米菲常常出現在劉野的畫中。它或與女孩一同站在蒙德裡安的畫作前(《百老匯往事》);或與蒙德裡安的作品進行並置(《米菲和蒙德裡安》);或手持調色盤,以藝術家的自畫像出現(《我是一個畫家》)……據說,劉野第一次在荷蘭看到米菲時,就被看似面無表情的兔子形象吸引。“它其實有無數表情,畫得好像是自己。”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劉野作品《切特·貝克》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切特·貝克》描繪了這位音樂奇才的側影。音樂是劉野創作的一部分,他喜愛巴赫,也中意爵士樂。在創作時,他往往播放著這些樂曲。

到了三樓,《張愛玲》與《阮玲玉之二》“對望”著。而這兒,曾是榮夫人的房間。兩位上世紀的知名女性,在劉野的筆下揮灑出不同的光彩:張愛玲身著繡花旗袍,眉眼流露上海女性獨有的精怪;阮玲玉雙眼濕潤,顧盼生輝,那一幕,好似影片中靜止著的一瞬。蒂特曼告訴雅昌藝術網,兩位時代美人,在榮夫人舊屋相逢“實屬巧合”。“‘巧合’本身不就是個美好的故事嗎?”他打趣道。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除了大家為人熟知的人物畫像,本次展覽還呈現近幾年的“書籍”創作。這些作品尺幅不大,畫面的主體除書本之外,別無其他。劉野曾說,他是“古典主義者”,這些“書籍”可作證他的藝術情懷:鮮明的寫實色彩,筆觸細膩,有飽滿的光澤度。“劉野的‘故事’,都是基於人性的故事。”蒂特曼說。

旅德五年 初成畫風

1964年,劉野出生於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母親是一位高中語文老師,父親是兒童文學作家。在相對民主教育環境下,劉野幼時便拿起畫筆。1986年,他就讀於中央美術學院,三年後,還沒畢業的他,便決定赴德留學。

“去德國的時候,柏林牆還在。我是社會主義國家來的,飛機落到(原)東德,(原)東德也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我是免簽證的。(當時)一句德語也不會,那時候年輕也不怕。去德國,我是拿了一個三個月的簽證,是(原)西柏林美院允許我去考試。到了那裡。參加入學考試,素描色彩之類的,然後就考上了。”

在德五年,劉野做了各種嘗試。他有意地在畫中描繪了一個場景,這種明確的劇場感、或由明確情節推動的敘事性,使其創作往前推進一步。早期,他曾受雷內·馬格裡特等人的超現實主義影響,鏡子、顛倒的人、難以捉摸的非人符號頻頻出現在畫作中。

約是1992年,劉野開始將蒙德裡安元素納入作品中。這種蒙德裡安情結始於他的學習經歷——15歲時,他學習工業設計,其設計理論與蒙德裡安關係密切。“平面構成的圖案,竟然可以產生對話性;並且,這種對話更超越日常,具備精神溝通的一切可能。”劉野曾在一次採訪中說道。事實上,在出國前的一次伊夫·聖·羅蘭回顧展上,令他對這位藝術大師更為敬重。“他宗教式風格的作品,與模特身上的女裝完美結合,這讓我感到,對於經典的理解應該是自由的。”劉野曾說。

種種嘗試後,他找到了真正喜歡的方向——文藝複興早期,那些比較平衡的、安靜的作品。他受喬治·莫蘭迪與巴爾丟斯影響頗深。“我跟自己說,畫一張自己真想好好畫的,別的都不管了。(於是)畫了第一張,就馬上賣出去了;又畫了一張,就參加了一個展覽。”劉野說。在國內還沒畫廊的九十年代初,他在海外賣出從業以來的第一張。

劉野《詩人》,1999年作,油彩畫布,169.5×199.8cm

不代表政治波普的“紅色”

1994年回國後,劉野的創作風格和題材都做了相應轉換。那幾年,合唱團、艦隊和水手男孩走進了他的畫裡。當時,那些畫中人都臉盤渾圓,四肢短小,與大面積的背景色(紅色尤多)形成鮮明的對比。在接近兒童畫式的描繪下,國內當代藝術盛行一時的表情符號——如大笑(《幸福的價家庭》,1998年作)、晦澀偽笑(《齊白石肖像》1997年作),與戲劇性表情(《無題》和《詩人》,1997年和1999年作)顯得更具張力。

此外,畫中頻頻出現紅色,它們或以紅日襯托山巒,或化為劇場帷幕來烘托舞台中的人,成為這一階段最主要的創作特徵。

劉野 《紅三號》, 2003年作,(局部)

詩人朱朱曾在《劉野——圖錄全集》中指出藝術家的 “還鄉”情節:“還鄉,不僅意味著從地理上返回到熟悉的環境,而且也是從心理上返回自己的童年。在這裡,他仿佛又可以重新卸下成年人的外衣和面具,還原為一個縱情於夢想的孩童——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有意識地運用童話的文體性去建構自身的繪畫情境,去繪製一部中國版的‘愛麗絲漫遊奇境’。”

對此,劉野曾在採訪中回應畫中的紅色象徵。“我成長於一個被紅色所覆蓋的世界。紅太陽、紅旗、紅領巾;而青松翠柏、向日葵也經常是紅色象徵的襯托。小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些東西所象徵的意義,而是想當然地、被動地接受它們,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去感受,就像現在的小孩覺得麥當勞、米老鼠是想當然存在的一樣。我們對紅太陽的感受,和父母一代肯定不一樣,對我來講,它是一種想當然的顏色,是我兒童時期的視覺經驗,更多的是懷舊,因為畫紅太陽更多的是使我想起在幼稚園的日子。”

劉野《序幕》,2018年作,藝術家提供,私人收藏(攝影:曹勇)

紅太陽、紅旗、紅領巾,這些或有時代意義的符號,令部分評論家引發時代暗示性的思考。而劉野對其否認,認為其“並非政治波普”。他曾感慨:“90年代,即使我畫面敘述性很強的時候,我也警惕政治解讀。我畫裡有一些兒童形象,當時我猶豫,在上面畫不畫紅領巾。後來,好多人都說,你畫的紅領巾的小孩挺可愛。紅領巾?我說我沒畫過紅領巾,其實我都有意識沒畫紅領巾。”

劉野《米菲結婚了》,2014年作,私人收藏

劉野《早晨的蒙德裡安》,2000年作,私人收藏(攝影:曹勇)

名人與名畫

2000年後,劉野開始以各種他喜愛的文化形象為主題進行創作。羅密歐、張愛玲、阮玲玉、匹諾曹、米菲等符號反覆出現在作品中。

這一階段,其作品的視覺語言主要出現幾大變化。首先,他摘去了引發聯想的紅色符號,轉向嘗試更柔和的、低飽和度的顏色。其次,畫中人的表情更自然、更接近現實,如噙淚的阮玲玉、瞭望的張曼玉、環抱雙臂閉目凝思的少女等。再次,那些原本顯而易見的劇場感逐步消失了,畫中主體往往佔據視覺中心點,劉野僅以純色來填充背景。值得一提的是,卡通繪畫的表現形式,被保留下來。

劉野《神女》,2018,私人收藏(攝影:曹勇)

北京現在畫廊創辦人黃燎原評價劉野的作品時說:“他的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些大人般的小孩,或是兒童樣的成人。他們既天真爛漫,又老成持重,就像一群從地獄歸來暫停現世欲登天國的神話中人。不三不四、不老不少、亦正亦斜、亦疏亦狂的這幫人,是劉野對烏托邦桃花源理想國的心理描述。”

在所有形象中,米菲和蒙德裡安是劉野最為人熟知的創作。最初,他往往將一位蘑菇頭女孩站在蒙德裡安的作品前;之後,看畫的夥伴加上了一隻米菲。此後,劉野嘗試了讓畫中人翻閱畫冊、與蒙德裡安並置等方式,試圖一而再次,敘說對兩者的追求。

“任何畫作,都是自畫像。”劉野道。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劉野的“書籍”系列

繪畫,做減法

這幾年,劉野一直在畫書。攤開的、閉合的、疊加的,它們似乎成為畫中唯一的主角。

劉野與書的淵源,要從幼時說起。他記得,小時候,家裡就很多書——即便在非常年代,父母還是藏著不少書。“但是,我還可以(從中)找到,(當時)還是受了很大影響。”他以《馬雅可夫斯基選集》為例,“我父親把他的詩叫‘樓梯詩’。我記得,裡面還有一首挖苦塞尚的詩,但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塞尚是誰。”

2015年初,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舉辦的“2015年作為理由”中,劉野首次帶來“書”系列。這些書以一種更寫實的方式出現在畫面中。不過,據劉野表示,他想畫的並非書本身,他感興趣的是畫面結構中微妙的關係,如畫面本與長方形書本的關係、書與書之間的關係等。而畫面結構,就像建築材料的鋼筋水泥,只要結構在,它就可被賦予不同的視覺效果。比如,在相同結構下,黑色與白色的書,所表達的情緒有所不同。

如今,劉野正做減法——減去時代符號、人物表情、和所有能明確傳達情緒的場景。他正試圖,回歸繪畫的初始。

對話劉野

雅昌藝術網:展覽為何叫寓言敘事?

劉野:這個展覽,就像是我的作品和這個房子一起,講一個故事。它讓你有一種情感,當然這個情感和故事不是線性的。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雅昌藝術網:策展時,和蒂特曼作了哪些交流?

劉野:這次我全部交給了蒂特曼,當然他會征求我的同意,但基本上,他說什麽,我就同意什麽。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他的特點完全保留下來。好不容易請他給我策一次展,要全是我的想法,有什麽意義?

選擇作品時,蒂特曼都會考慮到顏色、位置、與每個房間的特徵。我覺得他太厲害了。我在蒙特利安的展是我自己策劃的,但最後變成一個特常規的展覽,其實沒有把情感那方面充分的表現出來。

這次,蒂特曼大部分選擇的是小尺幅的畫。如果是大的畫,就要搭很多展牆,全都糊上,這就沒意義了。

策劃動線時,他考慮了很多細節。比如,榮宅的白天和晚上,給人是兩種感覺;再如,最後一間房,放著阮玲玉抽煙的那一張,其實,你走進那間房,轉過身背面有個鏡子,能投射這張畫;還有,在《十一個櫻桃》那兒,兩邊都有門,我問:“這兒是不是得把門關上啊,顯得乾淨一點。”他說:“不,這裡是一個家。平常家裡不會這樣的。”我再問:“這裡怎麽是斜光啊,會有陰影啊。”他回:“這是家,不是美術館,會有很多‘意外’。”說實話,我最後看到,都覺得挺感動的。確實,我們這兒以往不這麽策展。

雅昌藝術網:怎麽促成您和策展人以及Prada的合作?

劉野:這次是他給我電話。昨天,我看了余德耀美術館和龍美術館,還有大型藝博會。我發現,這些所有大型個展,幾乎沒什麽中國人藝術家。外灘美術館在做弗朗西斯·埃利斯,我很喜歡他的;龍美術館在做布爾喬亞,上海K11在做卡塔琳娜·格羅斯。當然這可能是偶然。

所以,我挺感謝Prada,他們這次一定要邀請一個中國藝術家,而不是一個意大利藝術家。這不是說我的作品多好,只是覺得他們想得更深入,在思考一個中國藝術家怎麽去展覽,我覺得挺有意義的。

雅昌藝術網:從某種角度上海的當代藝術正越來越“西化”,您怎麽看待作品中的“東方氣質”?

劉野:我不是特別強調自己是個東方的藝術家,或要做東方的題材。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看匹諾曹,我們翻譯成的《木偶奇遇記》。那故事太吸引我,我就忘記這小說是意大利人寫得,說的是意大利小孩的故事,他就像我們的身邊人。所以,是不是西方文化,我覺得不重要。

雅昌藝術網:不過,有些作品也存在東西會話,比如《齊白石知道蒙德裡安》。

劉野:其實,那件作品反射了我們今天的資訊獲得特別輕鬆和愉快。那張畫對我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在想象,如果當時齊白石很了解蒙德裡安,齊白石的畫會怎麽發展?如果蒙德裡安也了解了齊白石,他的畫會發生什麽變化?今天我們有這個條件,能做到這一點了,但當時不行。所以,我想說的還是今天的事。

劉野個展“寓言敘事”現場 圖片由Prada榮宅提供

雅昌藝術網:那麽,今天的環境對您的創作有什麽影響?

劉野:現在,網上的資訊成一個平面了。你可以隨時地去提取。不像過去,你只能提取中國的。現在,我通過網絡就可以搜到凱瑟琳·德納芙,沒有文化的差別,這是互聯網給我們的福利。

雅昌藝術網:創作時,音樂給您帶來哪些靈感和體驗?

劉野:我什麽都聽,電子音樂、古典音樂、實驗音樂都聽,部分類型。我聽完巴赫還聽郭德綱,聽完郭德綱就聽約翰·凱奇。其實,所有音樂都還是挺抽象的,當我聽的時候,我還是集中在那個畫面上。不過,我畫畫時基本不怎麽聽貝多芬的音樂,它太強烈了,你不認真聽也沒意義。

雅昌藝術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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