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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博物館展今展蒙克版畫,黑白《呐喊》同樣擊中人心

4月11日起,展覽“愛德華·蒙克:愛和焦慮”在大英博物館展出。展覽聚焦蒙克的版畫作品,在《衛報》藝術評論員喬納森·瓊斯(Jonathan Jones)看來,這次蒙克版畫作品展的成功之處在於,它抓住了蒙克藝術中創作神話的精髓,相比色彩,其畫中的內容或形象更具普世性,能讓畫前的人們不禁發出“呐喊”。

在大英博物館的這場朦朧而美麗的想象之旅開始處,創作《呐喊》的人帶著病態的炫耀介紹了自己。除了那條骷髏般的手臂以外,他看起來很正常,冷靜而憂鬱。上面的題詞寫著:“愛德華·蒙克,1895年”。在這幅瘦骨嶙峋的自畫像中,他把自己描繪成一個世紀末的腐朽標本,一個現代社會病態的例子。蒙克創作這幅畫時32歲。在他的腦袋裡,他清楚地認為他已經完蛋了。事實上,他最終活到了1944年,不過,這次展覽集中展示了他從1890年代到1900年代創作的那些似乎在描繪世界末日的象徵主義傑作。

蒙克有充分的理由覺得自己遭受詛咒。他在19世紀的挪威長大,被疾病和死亡所包圍。這裡最令人沮喪的圖景並非象徵主義,而是事實。蒙克的畫作《病孩》(The Sick Child)與同樣令人痛苦的版畫版本並置,兩幅畫都表達了他對妹妹約翰妮·索菲的哀悼,她在他十幾歲時去世。這兩幅作品的不遠處是另一幅痛苦的畫面:《死去的母親和孩子》(Dead Mother and Child),那孩子的臉如同一張恐怖的玩偶面具。蒙克的母親在他五歲時死於肺結核。

他對於“亡故”最具悲劇色彩的描述要屬作品《病房裡的死亡》中的場景。在一間看起來像是舞台布景的房間裡,一群黑衣人在無聲的悲痛中聚在一起,如同跳著悲傷的芭蕾舞一般緩緩移動。一個女孩瀕臨死亡。她下了床,最後一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時刻。

同樣,這不是病態的幻想,而是基於蒙克自己的經歷。展覽不僅呈現了這一出出日常的悲劇,還陳列了蒙克為偉大的挪威劇作家易卜生(Henrik Ibsen)的演出布景所作的畫稿,以及易卜生坐在咖啡館裡頗具個人風格的肖像:他的臉如同一張布滿人生百態的地圖,而後面匆匆走過的行人則被蒙克寥寥幾筆刻畫下來。易卜生以《玩偶之家》和《幽靈》等自然主義戲劇震撼了19世紀的整個歐洲舞台。蒙克對他的欽佩之情令人驚奇。這表明蒙克也認為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是現實主義者。

當你看到《吸血鬼II》(Vampire II)時,你可能不會想到現實主義:一個男人低著頭,這樣他的愛人就可以用牙齒咬住他的脖子。她擁抱著他,吸吮著他的血。女子的紅髮如同海藻一樣纏繞著,落在他的頭上。蒙克在1895年創作了這幅畫,比布拉姆·斯托克的《德古拉》出版早了兩年。但這不是一幅哥特式繪畫,而是強烈地展示了人物的內心。蒙克藝術的力量在於,它以無與倫比的方式穿透外部表象,揭示真實的心靈。

喝得酩酊大醉的吸血鬼只是他把兩性結合描繪成狂喜和痛苦交織的形象之一。在作品《吸引》(Attraction)中,兩個年輕人用空洞的雙眼凝視彼此。他們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海岸與空曠的大海。在他所畫的另一片怪異的海岸上,一個年輕的女人在粉紅色的沙灘上看著黃色的日落。蒙克的藝術中並不總是描繪冬日。挪威夏日夜晚的粼粼波光和最黑暗的夜晚一樣讓他感到不安。在那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旁邊,坐著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身影,臉上毫無生氣。死亡近在咫尺——即使是在仲夏。

蒙克的藝術讓人欲罷不能。它既殘酷又精致。此次展覽集中展現了他的紙上作品,揭示了作品背後令人驚歎的高超技藝,甚至還羅列了他的一些版畫底板。許多版畫是用多種方法創作的,並在不同的時刻經過重新加工。它們在技術上堪稱奇跡,閃耀著病態的絢麗色彩。他那具有情欲色彩的作品《聖母》(Madonna)描繪了一個令人目眩的夢,藍色與黑色被熾熱的紅色所包圍。女子的身體裸露,胸部則由墨水微妙地勾勒出來。

不過,這次蒙克版畫作品展如此成功的真正原因在於,它抓住了蒙克藝術中創作神話的精髓。在19世紀90年代,蒙克不僅僅是在勾畫過往的感知,而是在挖掘精神狀態的符號。作為對比,我們可以看看19世紀晚期其余象徵主義藝術的案例,比如高更(Gauguin)和奧迪隆·雷東(Odilon Redon)。蒙克的符號是最鮮明、最普世的。這裡幾乎所有的版畫都有油畫的版本,但版畫絕不是次等的。它們是蒙克藝術帝國的核心。如果他想創造一種新的情感符號語言,他的形象就必須是可複製的。蒙克的色彩——包括他那崇高的黑色——帶來的感官愉悅,終究是比內容次要的。無論是油畫還是版畫,他的藝術都在你的腦海中縈繞。岸邊孤獨的人、戴著帽子遊走城市的“陰屍路”、被嫉妒佔據的年輕人的臉龐——展覽充滿了這樣讓人難忘的畫面。

最終,我們抵達了那個著名的峽灣,就是在那裡,整個大自然化為了一聲呐喊。我對展覽關於“‘呐喊’來到倫敦”的大肆宣傳報以懷疑的態度。這樣的標語出現在展覽的巨幅海報上,並在數月的時間裡佔據著媒體報導。將這幅蒙克傑作的1895年版畫作為展覽的噱頭似乎有言過其實之嫌,仿佛它和位於挪威國家美術館的那幅1893年的傑作一樣稀奇,或是和蒙克博物館裡另一幅油畫版本同樣珍貴。對此,藝術品盜賊們應該了解得更多(雖然我認為,當版畫引發了如此激烈的反應之後,大英博物館應該加強其安保措施)。不過,當我轉個身看見那張幽靈般的臉時,我的懷疑被敬畏取代。

黑白色的《呐喊》如同炸彈一般擊中你的心。天空是扭曲而顫動的木紋。黑色的褶皺映射著海岸,如同一層層含著悲愴的漣漪,凝固在一座孤獨的教堂塔樓之上。你看著它,仿佛看著心髒監測器。脈動在空間中回響放大,你會感受到幽閉恐懼症般的壓迫,就像蒙克所描繪的現代靈魂的普世形象所遭受的折磨那樣。

這是一件消弭我們彼此距離的藝術作品。即使在描繪絕望、孤獨和死亡的時候,蒙克也以一種肯定我們彼此溝通能力的方式來描繪。他讓你感到痛苦,也給你留下靈感。這是一場展示了我們為何需要藝術的展覽。否則,我們怎能聽到彼此的呐喊?

展覽“愛德華·蒙克:愛和焦慮”從4月11日持續至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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