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20）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做出了一個讓他後悔一輩子的決定——“使馬謖督諸軍在前”（《三國志·諸葛亮傳》）——啟用馬謖為先鋒大將！這個決定很奇怪。因為早先在漢中的時候，諸葛亮是讓魏延擔任“前部督”的，馬謖的工作則是入伍，這個安排才是合理的。此番臨敵對陣，突然用馬謖換下魏延，理由是什麽呢？史書的說法是：“亮違眾拔謖，統大眾在前”（《三國志·馬良傳》）也就是說，沒什麽正當理由，就是諸葛亮很任性且違背眾人意志，一定要用馬謖。為什麽呢？因為第一次北伐初期的勝利，讓諸葛亮頭腦也有些膨脹，而且諸葛亮認為之後打仗是儒將的天下，自己也要有接班人，此番兵力又多於魏軍，讓馬謖這個有著豐富理論經驗的人，如果在實踐中得到檢驗豈不是能成為蜀國的陸遜，即使有問題也沒關係，要知道馬謖只是率領主力在前，諸葛亮自己就在不遠處壓陣呢！
可惜第一次北伐的時候諸葛亮自己的用兵經驗也幾乎沒有，開始階段的順利讓他覺得實際作戰和運籌帷幄差別不大：你看，一個“依依東望”就把司馬懿幾萬精銳調入了新城大山裡；子龍一隊疑兵就拖住了曹真的主力；剩下來張郃的偏師，那是張飛在巴西的手下敗將，馬謖統領蜀軍主力以多打少，可以一舉獲勝。於是，他把主力5萬多人也交給了馬謖，讓他前往街亭，扼守通往隴右的大道，抵禦張郃的進攻。反正也不用打敗張郃，只要佔據街亭，守住就行，那換誰去守不是守，這麽好的機會就交給馬謖吧。
雙方在街亭遭遇了。街亭縣在西漢時屬於涼州天水郡名為“街泉”，到東漢時屬於涼州漢陽郡改名為“街泉亭”，曹魏時屬新設的雍州廣魏郡改名為“街亭”。這個地方時六盤山的山口，東西走向的大道從山中穿過，是從關中通往隴右的必經之路。馬謖到達街亭的時間比張郃要早，在視察了地形後，他決定“依阻南山，不下據城”（《三國志·張郃傳》），也就是說他沒有在街亭的要隘和道路修建防禦工事，反而把部隊擺到了南山上。
當時馬謖的手下王平就覺得不行，勸馬謖不能“舍水上山”（《三國志·王平傳》），自取死地，馬謖不聽。但他的理由絕對不是《三國演義》裡面的幾句兵書，而是他從書中認識的街亭。什麽意思？還記得街亭西漢的時候叫什麽嘛？街泉，那麽就意味著這旁邊的山上必然有泉水，有泉水我還愁什麽沒有水源？但是馬謖請等等，這前提還是你能找得到這山泉才行，你對這裡並不熟悉，怎麽找？況且一眼小小的山泉如何可以供給5萬大軍的飲水做飯？ 真可謂自作聰明的書呆子！
馬謖面對張郃選擇上山布防按理說和劉備的選擇是一樣的。當年漢中之戰，劉備面對張郃隻敢“保高山不敢戰”（《三國志·張郃傳》），馬謖聽說對手是身經百戰的張郃，當然也不敢輕易在平原列陣交戰。不過很有可能馬謖上山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發現指揮部隊和他在書房裡想象的不一樣。因為你必須通過傳令兵的簡單報告對各個方面的形勢作出正確判斷，並及時下達命令，這對一個腦子裡沒有作戰概念的人來說近乎於不可能。那麽可靠的辦法是什麽呢？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馬謖要到山上去，居高臨下才可以看到部隊的戰鬥情況，並根據他看到的情況作出判斷，下達命令。
可惜馬謖遇到的對手是張郃。這位自黃巾起義以來就從軍作戰的名將可謂身經百戰，更要命的是張郃長時間在關中雍州、涼州一帶作戰，對這裡地理環境極為熟悉，眼見馬謖上山，心裡好笑，立即派人：“絕其汲道”（《三國志·張郃傳》），等著馬謖在山上沒水喝。這一下大出馬謖意料之外，他本來認為魏軍來了要麽進攻自己，要麽構築防禦工事，摸清情況再打。張郃不用，這隴西一帶打馬超他來來回回都打了很多趟了，地形非常熟悉，還用探什麽虛實，直接開乾。馬謖一遇到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立即就慌了。慌亂是必然的，因為人在面臨生死壓力的時候，智商和書籍將不能起任何作用，只有經驗才能讓你做出相對正確的判斷。可惜馬謖智商雖然比張郃高（參看歷代光榮三國志遊戲），但是他沒有任何戰爭經驗，這個時候的馬謖“舉措煩擾”（《三國志·馬謖傳》）表現得像一隻弱雞。
本來蜀軍多是步兵，魏軍多是騎兵，蜀軍利於在山地作戰，而且山地作戰對魏軍的騎兵也是一種有利的限制，馬謖的上山布陣在作戰上可以理解為依照地利用兵。但是張郃一斷水源就逼得馬謖必須下山決戰。馬謖缺少經驗，命令反覆發生變化，反而打亂了自己的步兵隊列，看著稀稀拉拉下山衝向魏軍的蜀軍，張郃笑著揮了揮令旗。正面列陣的魏軍方陣徐徐後退，一邊放箭掩護後撤，一邊主動讓出一片平地任蜀軍亂糟糟的衝過來。馬謖意識到了危險，高聲喊著想要維持基本的隊列秩序，可惜來不及了。張郃再次揮動令旗，魏軍擂動戰鼓，早已經隱蔽好的精銳騎兵從兩翼向蜀軍衝殺過來，正面的步兵方陣則突然停止後撤，反而增加了布陣密度又向前方殺來。蜀軍各部相互原本沒有統屬關係，將軍張休、李盛帶頭逃跑，作為總指揮的馬謖也獨自一人衝到軍陣中大喊大叫去了，全軍處於無人指揮狀態，結果可想而知，蜀軍大敗，四散逃命。
眼見張郃殺到了眼前，只有王平還能保持冷靜。他率領所部千人一面列陣掩護其他部隊撤退，一面“鳴鼓自持”（《三國志·王平傳》）。張郃一路殺來沒見魏延等人的旗號，這時聽到鼓聲，懷疑蜀軍有埋伏，加上自己的部隊趕了不少路，又打了一天仗，因此放棄追擊，保住街亭要道，掩護魏軍後續主力部隊進軍涼州才是要緊事，張郃下令收兵。
諸葛亮先是接到街亭兵敗的報告，發現自己一向信任的馬謖竟然逃走，不知去向。諸葛亮只得收拾敗兵，整隊退回漢中休整，已經奪得的三個郡在曹真、張郃的反攻下全部失去。
第一次北伐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諸葛亮會甘心嗎？
本篇為“千古名將英雄夢”特約作者孫教授“sunnyshine”所作，未經作者授權，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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