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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小哥變東北大哥:電影《陽台上》比原著多的那些東北味

電影《陽台上》檔期推遲半年,沒想到排片少之又少。豆瓣上對這部電影的評論兩極分化,總評分也並不高。但因導演張猛《鋼的琴》圈粉不少,又有周冬雨友情出演,所以上映前就獲得了不少關注。

電影改編自上海女作家任曉雯的同名短篇小說,在故事結構、人物設定和大部分細節方面,基本依循原著。看完電影再閱讀小說,並不會有強烈的衝擊感,小說也無法在內容上給電影做出更多補充。比如在電影中,張英雄的父親突然去世,母親同意拆遷,並搬到舅舅家住,這一系列巨大變故就發生在幾分鐘的影像中,而原著和電影的篇幅一致,也隻用兩段內容簡單說明:

一睡睡到傍晚五點。封秀娟在燒菜,忽聽張肅清喊:“不行了,不行了!”丟了鏟子,過去一瞧,張肅清扯著領口,大聲喘氣。封秀娟幫他捋胸,捋了幾下,說:“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等待救護車的時候,封秀娟又是按摩,又是撫慰,最後摟住張肅清腦袋。她想起二十二年前,她羊水破了,在去醫院的三輪車上,張肅清也這麽摟著她。封秀娟摸摸丈夫的臉,他柔軟的皮肉上,有硬碴碴的鬍子。她又摸摸他頭髮,他花白的頭髮,像被風拂過的草,順著她的手勢低伏。張肅清在她懷裡突然平靜了。

張肅清心肌梗塞去世後,封秀娟在拆遷協議書上簽了字。他們暫住舅舅封寶鋼家。她對張英雄說:“記住咱們的仇人,陸志強。”

另如,電影主角張英雄22歲仍待業,但他白淨乖巧又不傻的形象,讓觀眾很難將他同文藝片中的叛逆男青年聯繫起來。可惜在小說中,也許是限於篇幅,作者並未過多描寫張英雄的內心世界,讀者只能知道他學習不好,隻讀到高職。我們無從知道這個人物的過去,更無法想象他的未來。

電影的全景呈現反倒給小說增添了不少內容。原著體量小,並沒有對地域背景、人物特徵做十分細致的描寫。在閱讀全程中,腦海中呈現的全是電影中張英雄那臉龐白淨、性格有些懦弱的形象,可以說角色的選擇、演員在螢幕上的一顰一笑和實景拍攝等都強有力地補充了小說缺失的細節。如此,電影和原著不僅僅只是改編和取材的關係,不止電影依賴原著,原著也離不開電影了,兩者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藝術體。

電影《陽台上》劇照

小說中人物都“說”國語,但電影基本由上海話和東北味國語構成,觀眾不費力就能感受到濃濃的地域味道,“儂好”“十三點”“咪咪老酒”——在文字上要花很大力氣才能構建出的語言氛圍,在電影中只需自然的表達;文字上的滬語環境會帶來閱讀障礙,但電影的字幕卻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在圖片和影像大量傳播、普通人的活動半徑比前人大出很多倍的時代,文字工作者似乎可以偷懶不少,不用再耗費大量的篇幅描寫周遭環境,讀者便能根據已有的背景知識進行腦補。《陽台上》這部小說,如果將其背景換個城市,讀者也察覺不出。但對電影來說,背景的選擇和設置要比文字嚴酷地多,雖然它們對故事情節的發展沒有太多影響,但幀幀都要落在實處。在小說家沒有太多交代的情況下,導演只能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上海城市生活中那些特有的場景:向外延伸的巨型晾衣架 、老公房的綠色鐵門、國語和滬語交替報站的公車,這些看似可有可無的細節卻成為電影靈魂的一部分,讓這個故事成為特定而非普遍的存在。今後關於城市的記憶恐怕很難在小說中尋覓,卻永遠留在了電影中。

福建小哥變東北大哥

電影中,披著一頭粉紅髮絲的東北大哥沈重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痞氣匪氣和張英雄那斯文的南方人氣質形成了強烈對比。兩人都像這座城市中的遊蕩者,生活並未賦予他們很好的歸宿,可他們的應對方式也存在著強烈反差。沈重灑脫又好面子,夜晚在奔馳的摩托車上放浪形骸,有著許多已經發達卻從未現身的哥們,依靠小偷小摸打牙祭;張英雄表面看著柔弱,憋屈活著,內心卻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主義和純然的道德感。

電影《陽台上》劇照

沈重和張英雄的故事基本來自原著,但電影劇本做出了一個看似簡單卻重大的改動。在小說中,沈重的設定是福建人,不過因為所有的對話都用國語寫就,沈重是何方神聖並不打緊。

但電影就不同了,沈重的東北味為電影增添了不少喜劇色彩,他的行為邏輯也更加符合他的東北大哥人設。

電影中,張英雄看到陸志強為女兒陸珊珊過生日,突然想念母親,便在深夜回舅舅家探望。見過母親後,張英雄和陪同前來的沈重有一段對話。

小說中是這樣寫的:

電影中增加了兩個字,變成“我媽老了”,讓對話更加具有邏輯性,加上東北味的腔調,比小說的文字生動許多,有一種黑色幽默的感覺。

東北大哥另一個地域特色是一言不合就打架。當張英雄告訴沈重父親被陸志強氣死的前前後後,沈重的第一反應是揍他一頓解氣。不過張英雄認為這實在太便宜陸志強了。

關於打架,電影還增加了一個情節:當張英雄發現沈重偷窺陸珊珊,氣急敗壞將望遠鏡摔碎,結果兩個人扭打起來。當然這是為了表現張英雄對陸珊珊的愛戀、保護欲和佔有欲,但沒有東北大哥的配合,這架也是打不起來的。

破舊的世外桃源

電影中,張英雄發現了一艘廢棄的國際郵輪,名為東方皇帝。在出租屋中被搶遙控器,百無聊賴的他帶著沈重來到這個秘密的世外桃源。整個船艙比他從小居住的閣樓、舅舅的客廳、他的出租屋寬敞太多。

沈重從沾滿灰塵的吧台找到還剩半瓶的紅酒,擦淨兩個雞尾酒杯子,和張英雄把酒暢談理想。張英雄說他理想的生活就是有老婆、孩子、房子、退休金,沒事“老酒咪咪”,但被沈重唾棄,“沒出息,這不跟你老爸一個樣嘛”。

沈重的夢想是成為許文強那樣的角色,最後死在百樂門前,為光輝的一生畫上圓滿的句號。在小說中,沈重和張英雄未曾有關於夢想的對話,隻提及沈重說自己像鄭伊健,還吹噓曾有個比黎姿還漂亮的女朋友。

《陽台上》

這艘破船在小說中也是不存在的,在電影中卻意味深長。此處改動應是導演的得意之筆,以此片段成為預告片為證。同樣是黑幫角色,周潤發飾演的許文強比鄭伊健飾演的古惑宅肯定更加適合情節設置。沈重懷揣著成為許文強的夢想來到上海,導演或許想表明沈重對上海的印象還停留在電視劇《上海灘》的血雨腥風。不過沈重的黑幫老大夢想大打折扣,變成只能賺點零花錢的小偷小摸。但這種改動也有明顯的紕漏,按照沈重的年齡,不一定會受到《上海灘》的影響;而電影中有不少移動支付的鏡頭,想要偷到還裝著現金的錢包似乎不比成為許文強容易。小說的寫作時間是2010年,小偷的設定會更合理一些。

在“東方皇帝”的舞台上,沈重拿起桌上的花瓶當作麥克風高歌一曲,後來張英雄也加入。恍惚中,舞台燈光也重新啟動了,電影中空空蕩蕩的觀眾席加上只有幾個人的放映廳,居然讓人有些感動。

“東方皇帝”這個空間的增加使得電影改編比原著出彩不少,這大概也源自張猛對廢棄物的迷戀,這艘船不禁讓人想起《鋼的琴》中那個破舊的工廠。

結語

較嚴苛地說,不管小說還是電影,《陽台上》都令人抱憾。雖然電影對小說做出重要補充,但因人物本身感染力不強,故事情節也沒有太多驚喜,很難給觀眾或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當然這並不是特例,而是存在於現在文學和電影創作中的普遍現象。

張英雄為實施報復做的準備以及複雜糾結的心境讓人不由想起《罪與罰》,陀思妥耶夫斯基用文字帶著讀者坐了一回“犯罪與救贖”的過山車,在寫這篇文章時特別懷念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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