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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波:《文藝報》二三事

讓文藝成為一種生活

我的人生經歷最常用的是“兩個十年”:一是“曾為十載滇雲客”,這是我的一方閑事,代表著雲南10年的軍旅生活,這是17歲至27歲的經歷;二是“《文藝報》10年”,即27歲至37歲,完整的時間板塊。

我是以炮兵排長的身份從前陸軍14軍40師炮團徑直複員到《文藝報》的,那是1978年8月《文藝報》剛剛複刊的時候,同月進入報社的還有唐達成和雷達。再過不久,李炳銀、何孔周和臧小平也調了進來。記得小平初進報社,向屋內坐著編稿子的每一個人敬禮,說“請各位叔叔阿姨多幫助!”我樂得一轉身,當了一回小叔叔。

當時中國作協和全國文聯沒分家,所以我到派出所辦戶口本時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派出所小民警填我的工作接收部門時把“文聯”寫成“文連”,我說錯了一個字,請小民警改一下,他非常不高興地回答道:“戶口本一個字都不能動!”於是我便成了“全國文連”的一個新員工。

在報社文學評論組當一名小編輯,我的業務分工是詩歌、兒童文學、少數民族文學及民間文學四個領域,任務是閱讀作品、參加會議、提出選題、確定作者並約稿。當時《文藝報》的主編是馮牧與孔羅蓀,我曾用文學與足球的比喻寫過這段有趣的經歷。我從雲南軍營歸京,一下子進入到《文藝報》工作,正像一個邊遠省份不知名球隊的替補球員,極偶然地置身於一群足球明星中間,成為一支著名球隊的成員。我跟著跑、追著看,場上角逐,場下琢磨,我們這支甲級勁旅的正副教練是馮牧與孔羅蓀,在1978年思想解放的大潮中,他們二位是率隊出征的闖將。在他們的帶領下,前鋒有劉錫誠和閻綱,還有吳泰昌與雷達,四個前鋒,加上兩名中場組織者,一位是筆名沐陽的謝永旺,一位是巴金研究專家陳丹晨,後衛有鍾藝兵、楊天喜、何孔周,以及當時尚未改正結論的唐達成、唐因。我和李炳銀,算是最年輕的替補隊員。守門員是誰?這可是一個極重要的位置,他需要坐鎮於禁區,冷靜、果斷,該出擊時出擊,該撤守時撤守,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兩位教練都兼有守門員的職責,1號,鐵門。

那已是40年前的激情,40年前的熱誠,我們為一部又一部電影的解禁,一篇又一篇小說的再生,一個又一個理論禁區的突破而興奮。《文藝報》同仁們在午餐時爭論,直至忘記了吃飯(那時部門沒有食堂,全是自己帶飯),又在無數座談會上疾呼,組織一次次進攻,策劃一波波射門,掀起文壇一次又一次大討論,真是一個狂飆突進的年代。《文藝報》隊的球星們技藝超群,上演了一場又一場經典韻味十足的文化足球大賽,我的文學生涯,也是從那時起才算正式開始。

在甲級隊當一名替補隊員,也比在丙級隊當主力進步快,這是切身體會。

記得和雷達在“三八節”前找老前輩丁玲組稿,老人家不客氣地甩出一句話:“我從來不賣那個‘女’字!”真有性格。

記得和郭小林雨中騎車訪詩人邵燕祥,當時大雨如注,我們沒帶雨具,開始有些不適,後來全身淋濕反倒輕鬆起來。這次遇雨,我得到一篇《雨中曲》的散文,屬意外收獲。

還記得《文藝報》組織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住在頤和園內佛香閣下一個大院子裡,房屋有些老舊,唐因一個人住的地方太空寂,我留下陪他。也是這次評獎,對河南作家張一弓的《犯人李銅鍾的故事》評價極高,但有人反映他在“文革”中犯有錯誤,於是我奉命前往鄭州外調,時間緊迫,坐火車來不及,便乘了一架軍用飛機飛鄭州,頭一次坐這種小飛機,感覺像坐大卡車一樣顛簸。當時的河南省文聯負責人是作家於黑丁,他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極快速地讓我拿到了相關證明,我也趕在評委會最後的評定時刻匯報了外調結果,張一弓自然獲了獎,開始了自己一生文學事業的堅實起步。

新中國成立70年,中國作協及我的老部門《文藝報》與共和國風雨同舟,息息相關。前幾天走黑龍江雞西,在密山參觀書法碑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丁玲與艾青刻在巨石上的文字,丁玲的是1957年開發北大荒抵達密山第一天的日記,艾青的則是《我為什麽寫作》:“我生活著,故我歌唱。詩,永遠是生活的牧歌。”落款時間是1985年3月。兩位文壇前輩都是我熟悉的,丁玲還是《文藝報》第一任主編,因此在兩塊刻石前我佇立沉思,在遙遠的北大荒意外重逢,喚起我諸多回憶:“風雲激蕩七十秋,慣向潮頭駛文舟。墨客雅集抒心曲,樂為時代一展喉。”這是我為中國作協成立70年寫的一首小詩,放在本文的結尾,也適合。

祝福《文藝報》,我的“老部隊”。

本文發表於《文藝報》2019年9月18日6版

本期編輯 | 呂漪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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