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燃財經（ID:rancaijing）原創
作者 / 張藍予
編輯 / 趙力
“抖音已成了你不得不踩的風口。”
在今年3月抖商大學舉辦的首屆世界抖商大會上，美業公司昀尚集團董事長、抖商大學聯合創始人周毅講述抖音的火爆後，介紹起了抖商大學即將推出的3天2夜實戰班。
台下匯集了近5000名觀眾，這是她沒想到的。此前，主辦方對於參會人數的理想預期是2000人。
這些人裡有門市老闆，有傳統電商，有微商，有傳統企業從業者，在看到鋪天蓋地的抖商造夢宣傳語後，他們渴望自己能追上抖音這個“不得不踩的風口”大賺一筆。
抖音已是當下最火爆的短視頻平台。截至2018年12月，抖音宣布國內日活突破2.5億。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抖商大會前，抖音官方聲明從未授權任何“抖商”相關活動，也從未與“抖商”相關活動有過合作，但這並沒有遏止抖商的火爆。
造夢忽悠+行銷裂變成了五花八門的抖商培訓班的標準套路，一個不知名線上培訓班學員動輒數千人，但課程卻以如何抄襲搬運視頻、拉人頭入局獲取介紹費為主，在類似的機構中，拉人頭“裂變”賺錢的效率遠超做號變現，那些跟上時代收割抖音紅利的“抖商”們，正成為被抖商培訓機構搜刮的肥羊。
要點速覽
造夢者活躍於各類“財富群”、朋友圈和抖音，這是互聯網知識薄弱的普通工薪族和微商們最常去的地方。“一夜暴富”的引誘下，各路人員匯集。
學習就是看教學資料，所謂的變現思路是：第一步：養號做號；第二步：吸引人進社群付費；第三步：拿到拉人頭的回扣。
鴻鷹抖商教育直接將拉人話術列入教材，聲稱“複製粘貼、一個禮拜就賺錢”。
除了明顯以拉人頭為目的獲利的機構，也有實實在在的知識付費機構，而裂變行銷幾乎成為標配。
誇大宣傳似乎已經成了一些抖商培訓機構的通病，看似比較正規的“抖大”也不例外。
錯過了淘寶、微博、公眾號
還要錯過抖商嗎？
2008年你錯過了淘寶，2010年你錯過了微博，2013年你錯過了公眾號，2015年你錯過了自媒體，難道2019你還要錯過抖音嗎？
如何一條視頻漲粉6萬，一天變現3萬？
如何通過抖音三個月帶貨變現300萬+？
一條條直擊人心的宣傳語，讓人滿溢著想要趕上這波紅利的衝動與熱情。
一個多月前，任喜刷抖音時，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勵志博主的宣傳語：“加我微信，我帶你賺錢。”
他在武漢打工做廚師，一個月忙裡忙外能賺五、六千元，一聽博主承諾會手把手教他入門，月入十萬不是夢，就動了心。“這個社會，誰不想賺錢呢？”
博主告訴他，只需要交1999元，即可加入鴻鷹抖商教育社群，裡面有很多人可以教他在抖音上賺錢。任喜就這樣“拜了師父”。
最多500人的社群幾乎滿員，這樣的社群已有7個。在群裡，像任喜這樣付了1999元的抖音“小白”還有很多，他們有的是普通公司的員工，有的是在車間打拚的工人，無一例外，他們都有一個迫切想要賺錢的心。
曾在一家互金機構做貸款專員的辛克給燃財經（ID:rancaijing）上起了課，“知識付費、自己賣東西、接廣告都能賺錢。普通工作掙不到錢，一年掙個七、八萬吧，沒什麽用，抖音玩好了，一個月就十幾萬。有大咖一個月賺40萬。”
與毫無基礎的“小白”不同，李波已經做了幾年的攝影剪輯工作，他在一家小公司為企業做策劃宣傳。抖音熱風刮起，他的老闆看到抖商大會的宣傳，就給他買了票，“學學新東西，把公司的抖音號搞好一點。”
微信裡搜索“抖商”關鍵字，能得到超過120個微信公眾號，除了抖商內刊等明顯是由微商號改名而來的公號，抖商傳媒、抖商公社等公眾號均是利用公號引流做付費社群。規模較大的付費培訓機構還有抖商大學、簡說生活館、鴻鷹抖商教育等。
聞風而動的還有各路微商。今年1月，互聯網行銷公司青山會創始人胡應邦在廣州開辦了“首屆抖商節暨全球抖商聯盟成立大會”，2000多人的參會人員裡，微商佔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賣保健品的、賣面膜的、賣電子產品的，還有做雲商的，這些人有的嘗過了微信紅利，想要在抖音續寫戰績，有的錯過了微商風口生怕這回再次掉隊，還有人想借機收割更多“小白”。
在朋友圈賣紅糖的夏夏已經做了3年微商，她是“微商大咖”鋒哥忠實粉絲。今年年初，看著鋒哥團隊新成立的“抖商公社”又推出了抖商課程，立馬付了399元成為社員。夏夏的想法很簡單：學會了之後，在抖音上發布紅糖製作的視頻，賣貨效果肯定比朋友圈好。
“抖音火就想學啊”，一位雲商從業者對燃財經表示，知識是無價的，想要趕上潮流就不能拿金錢衡量。他熱切邀約，“我加入這個團隊後已經賺出一套房的首付了。”
這些造夢者活躍於各類“財富群”、朋友圈和抖音裡，這是想要快速致富的普通工薪族最常去的地方。造夢口號的引誘下，各路人員匯集。一場抖商收割戰即將打響。
做號
從克隆頭像到搬運視頻
跟群裡很多學員一樣，拜了師父的任喜並未如願賺到錢。他按照指導做了一個多月，剛沉澱1萬粉絲，就因為想把人引流到微信上，被抖音封號了。
任喜所在的社群運營機構鴻鷹抖商教育，聲稱專注於抖商線上培訓，“教你一部手機玩轉抖音0成本草根創業項目”。
燃財經在QQ裡找到了鴻鷹抖商教育群，申請加入後直接進了群聊。與群友私信溝通後才發現，這就是他們付費1999才能加入的群，群資料中的視頻和文檔基本上就是他們的教學資料。
有交過錢的學員稱，學習的過程其實就是看教學資料，而所謂的變現思路就是：第一步：養號做號；第二步：吸引人進社群付費；第三步：拿到拉人頭的回扣。
這門生意賺的就是代理的錢，也就是想賺錢的人的錢，模式極其簡單——拉人頭賺錢，養號做號的主要目的就是為此服務。
打開群裡的資料包，裡面9個文件夾，3個是講如何養號，4個是講怎麽製作視頻，2個是講如何“忽悠”人付費進群。
“養號！養號！堅持發作品，你一定會火，別的也沒什麽講的了。”
群資料裡的第一個視頻是一段手機錄屏，一個激昂的男聲在教大家如何養號。所謂的養號，就是讓抖音號保持活躍，並經常互動，也就是想讓系統認定為正常用戶。
說話的是鴻鷹抖商教育的發起人“康總”，他表示自己做了十幾個號才成功，“大家養好號，堅持每天發視頻，總會成功的。”
至於做號，教材主要針對的是“勵志正能量”類的短視頻，這類短視頻主要由簡單的畫面、激昂的演講配音和顯眼的字幕構成。
“康總”以搜索到的“勵志人生”抖音號舉例，教大家直接複製該名稱、頭像和背景圖片即可。並演示如何將A的視頻下載下來，然後用軟體將A視頻的配音識別為文字，做成文字視頻B。或者重新導入一段新的視頻，配上A視頻中的台詞，來生成一個新的視頻C。
他也支持學員去做除勵志外其他領域的號，但沒給出相應的指導，只是粗略地表示堅持發一個主題的視頻，也可以成功。“如果你長得好看，也可以每天發美妝的視頻。”
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引流到微信做“知識付費”。社員做號後，即可吸引一些同樣想賺錢的人加微信進社群，完成變現環節。
“拉人”遊戲
1999元入群，每拉一人分成1699元
對於學員們來說，拉人進群賺錢遠比電商等變現來得容易。
進入社群需1999元，每拉進一人都可以分成85%，也就是1699元，這意味著學員拉6個人就可以拿到1萬元，但只有1年有效期。如果交費2888元，可以成為終身會員。如果社員付費4980元，即可成為合夥人，能享受95%的分成。
為了方便學員們多拉人付費，鴻鷹抖商教育直接將拉人進群的話術列入教材，對各種問題都寫好了回復策略，聲稱“複製粘貼、一個禮拜就賺錢”。
問：我是學生，很想做，但沒錢怎麽辦？
答：建議以學習為主，年齡還小，不要著急賺錢，影響學業。（備注：拒絕客戶，就是在成交客戶，誰也不想放棄賺錢的機會。）
問：你們項目是怎麽收費的？
答：目前收費1999元，服務一年，初級班。4980元，終身高級班。（高級班跟我們一起手把手帶你做項目，賺到的概率99.9%，可以說不是傻子就可以賺錢。）跟我們做兩單就回本賺錢了。抖商這塊賺錢太快了，抓住2019年抖音8億用戶風口項目，站在風口上，豬都可以飛。
問：你把別人都教會了，那些不就都成了你的競爭對手了嗎？
答：話術回答“抖音市場非常大，抖音8億用戶，你用的完嗎？你成交1000個人就是幾百萬富翁了。不存在競爭對手這個說法。
同時，教材要求學員在微信上換上公司專屬的頭像，同步一天十幾條的行銷朋友圈，內容多為一些學員交錢付費的截屏和“月入十萬不是夢”的廣告語。
“現在是分享經濟時代，還覺得我們這種模式類似傳銷就太out了”，“康總”在課上表示。
之前學員辛克對“康總”所說的理論深信不疑，他全職養了兩個號，一個月來沉澱了1000多粉絲，“和我一起進群的都十幾萬粉絲了，幾萬塊掙到了，我運氣差點。”他告訴燃財經。
當然，如此“知識付費”並不是他們唯一的變現渠道，但對於社群裡的大部分人來說，他們都還是想走“知識付費”這條路。
“拉人來社群是最快的，零成本。”鴻鷹抖商教育合夥人“邱總”說，目前，他已經有了7個500人的付費群，以此粗略計算，其機構獲利超過105萬元。
鴻鷹抖商教育聲稱聚集了14位抖商高級創業導師，現有學員1000位以上，50%以上已月薪3-5萬。但實際上，這些導師都沒有什麽名氣，自運營的抖音號超過10萬粉絲的都很少。工商信息顯示，“鴻鷹抖商”有兩家關聯機構，分別為西安市蓮湖區鴻鷹抖商網絡工作室和西安市蓮湖區鴻鷹抖商創意工作室，均成立於今年2月，兩個機構的類型並非公司，而是個體工商戶，經營者分別為張康偉和孫東東。
4月15日，燃財經就此事聯繫“邱總”，截至發稿暫未得到回應。
微商專家“裂變”行銷
披“抖商”外衣再攬一筆
在瞅準抖商培訓生意的人當中，除了鴻鷹這樣明顯以拉人頭為目的獲利的機構，也有實實在在的知識付費機構，而裂變行銷幾乎成為標配。
抖商傳媒創始人“鋒哥”陳光鋒是在微商時代的社群行銷的達人，曾著有《微商：運營策略、技巧、工具、思維與實戰》等書。其背後的運營公司“武漢經天緯地人和”2009年就已注冊。
如今，其運營的公眾號矩陣抖商傳媒、抖商公社、抖商商學院均在搜索前列展示。鋒哥稱，他的付費學員已經5000+，自運營垂直账號變現超過300萬。
他聲稱其抖音行銷課程是全網最專業最系統最落地的，想加入其主推的抖商公社達人社群需要付費399元，並表示價格隨時可能恢復原價999元。
燃財經買了9.9元的體驗課，進入他們的玩賺抖音掘金課群。據燃財經觀察，群裡主要是一些微商，企業中負責品牌傳播的“小編”，還有一些想要或已經在嘗試做抖音的人。
課程持續三天，在晚上8點至9點，鋒哥會在群裡發文字消息，課程主要是基礎的抖音變現規則、上熱門的竅門、製作視頻方法等，與鴻鷹抖商教育相比，鋒哥的課程明顯乾貨很多。
裂變傳播是微商們屢試不爽的行銷手段。最後一堂課，鋒哥打出廣告：付99元即可加入公社成為社群主，可以拿到體驗課9.9元的收益。但要自己再運營出一個類似的社群。推薦超過10個社群主，可以成為團長，享受更高收益。
話音剛落，群內報名的人就“刷”了屏，願意付費99元成為社群主學員超過30人。
“你這麽牛還做這個？一個人帶一群托來騙錢。”在很多人爭相報名後，群內有人質疑。
有人接著說“這是傳銷模式”。鋒哥顯然對這種回應早有準備，很快，這幾個“唱反調”的人即被踢出群聊。
舉著抖商培訓大旗做起知識付費生意的機構還有很多。
自稱互聯網增長黑客的黃埔軍校“增長幫”也沿用了分銷裂變的玩法，推出“全方位洞悉／實戰抖音行業行銷玩法”課程，價值368元，分享可賺73.6元，顯示已有20000+人學過。
簡說生活推出抖商學院，包括線上培訓與線下營瘋狂抖商大會，聲稱培養“抖商+店商+播商+微商”融合人才，也推出了學院內“抖商助理”、“抖商分校長”、“抖商聯盟長”等級別，享受對應課程與不同的利潤分成。
沉寂多時的知識付費，已被用戶遺忘的分銷裂變，又借著“抖商大勢”狂吸了一波粉。
抖商培訓能否成為一門真正的生意？
不論是鴻鷹的拉人頭玩法，還是鋒哥的付費課程，說到底還是將微商的套路重演了一遍，用抖音吸粉再轉化到微信去賺錢。但其實抖商的本質和微商還是有很大區別。
與微商的重社交性不同，抖商更多還是基於平台。抖音的體系更類似於淘寶，用戶可以看到產品評價，可以直接在平台交易。
如何在抖音上通過短視頻賣貨變現，是一些傳統電商的新痛點，他們也是最渴望接受抖商培訓的人。
抖商大學就瞄準了這個機會，做起了針對B端的傳統電商主的培訓。
早在抖商概念還未興起時，“商標先生”方小強（本名方強）就注冊了“抖商”商標。2018年下半年，他和幾個黑馬創業營的同學聚在一起，覺得“抖商”這件事大有可為，就一拍即合共同創立了抖商大學。
抖大科技董事長、抖商大學創始人強小明是十方電商的創始人，有8年電商經驗。他告訴燃財經，抖商大學邀請抖音號實際運營者作講師，課程內容包括抖音商業變現、團隊建設、供應鏈建設等。其第一期3天2夜實戰班於4月12日開始，售價9800，已經報滿100人。而3月舉辦的抖商大會門票1580元，到場人員將近5000人。
燃財經拿到了近期開辦的研討會課件，其中課程重點包括工作流程、團隊架構、KPI制定。據現場電商主反饋，聽完課程還是有所收獲。
不論是拉人頭的資本局，還是裂變式付費課程，都難免淪為一錘子買賣。大批微商湧入抖商圈，“如果只是學了拍抖音的技巧，那肯定不可持續。”強小明擔心被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
雖然想扎實做培訓，但誇大宣傳似乎已經成了一些抖商培訓機構的通病，看似比較正規的“抖大”也不例外。
抖商大學3月份舉辦的全球抖商大會，受到了頗多質疑。前期宣傳中，抖商大學聲稱要給時代來一次“腦高潮”，擬邀一禪小和尚、杜子建、山村小傑等千萬粉絲大V參會。報名參會即可獲得“一般人沒有悟透的抖音技巧”、“從0到100萬的快速變現秘籍”。
做了幾年片子的李波覺得有些坑，“教我們怎麽用美圖秀秀做圖，格式工廠導視頻，誰還用那些啊。”李波稱，不僅擬邀的嘉賓基本都沒來，會上講變現的老師最後都開始在現場銷售自家的紫砂壺和保健品。
有人直接喊道：“趕緊下去，花這麽多錢聽你講廣告？”很多人沒有等到晚上的場次就匆匆離場。
對於質疑，強小明表示確實是第一次嘗試，前期宣傳有問題，讓大家期待過高，他表示這只是一個“造勢”的會議，並沒有定位於培訓，其實乾貨部分更多放在晚上的議程了。
抖商到底需要怎麽樣的培訓？超過130萬抖音粉絲的創業媒體蛋解創業創始人耿偉認為，能在抖音上帶貨才是變現的核心。這需要特定的IP屬性，比如醉鵝娘這種賣貨IP，但像拍流浪大師吸了一大波粉的網紅，他想要帶貨也是比較困難的。
能做培訓的首要基礎條件是自己能做起來抖音號，第二是能把自己的案例總結出方法論，並且可以複製這種成功。
在他看來，抖商培訓的風口概念大於實操概念。“畢竟有數不清的韭菜想一夜暴富。”
（文中任喜、辛克、李波、夏夏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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