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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悲歌:擁有大半個中國,嚴重內耗十八年後亡國

文:夜蕭子(讀史專欄作者)

公元1644年,明末農民起義軍統帥李自成率大順軍攻陷北京,崇禎帝在煤山自縊,與此同時,駐守山海關的明將吳三桂投降,清軍在攝政王多爾袞的帶領下入關。

在很多歷史課本中,明朝的歷史就此終結,大多數作家和讀者都選擇性的無視了南明,至於原因,網上一位答主的回答一直記憶猶新。

想多活幾十年的作者一般不願意寫南明,想多活幾年的讀者也盡量悠著點讀,畢竟爆肝折壽氣吐血不是鬧著玩的。

南明,作為明朝的延續,在它短暫的十八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誰當皇帝

和過去眾多君主專製王朝不同,明朝擁有兩個政治中心,北京和南京。南京雖為留都,卻有著全套的政府官僚體制,當北京淪陷以及崇禎帝死亡的消息傳到南京後,南京六部官員立刻開始行動,首先要解決的便是君主問題。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是君主專製王朝的鐵律,而對於皇位的繼承,明朝有著一套由朱元璋欽定相當於憲法的制度,叫做嫡長子繼承製。

根據制度規定,皇位繼承的第一順位是嫡長子也就是由皇后生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沒有嫡長子則要立庶長子,而如果沒有子嗣,則要立與皇帝血脈最近的兄弟。

崇禎有三個兒子,但此時還沒有一人過江且生死未知,如果按照嫡長子繼承製,皇位應當由崇禎的親堂哥福王朱由崧繼任,但這條提議遭到了南京六部官員的集體反對。

究其原因,乃是因為南京六部官員多為東林黨,而東林黨曾在萬歷皇帝想要打破祖規,立賢不立長時站出來反對,雙方的對峙與互罵持續數十年,最終,萬歷皇帝不堪其擾立了崇禎的父親朱常洛為太子,結束了這場紛爭,而那位與皇位失之交臂的就是朱由崧的父親,老福王朱常洵。

懼怕朱由崧登基後報復的東林黨官員此時改了口徑,搬出了曾被他們狠狠唾罵的“立賢不立長”,決定迎立潞王朱常淓為帝,而當時在南京官員中最有話語權和決定權的兵部尚書史可法,卻在此時選擇了和稀泥。

史可法同意了東林黨的意見不擁立福王,但也不同意擁立潞王,而是要擁立遠在千里之外的桂王朱常瀛。

就在雙方為擁立誰為皇帝爭執不下時,距離南京最近的福王朱由崧,在遲遲不見有人迎立自己的情況下,選擇自己動手。

當時的明朝雖然已經丟掉了幾乎整個北方,但仍然擁有整個長江流域往下所有的土地,而在這片土地距離福王最近的軍隊便是江北四鎮。

江北四鎮是除了在武昌駐守的左良玉大軍以外,南明最大的軍事力量。福王朱由崧找到了四鎮的總兵,請求他們護送自己到南京繼承皇位,對於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四鎮總兵幾乎不加思考就答應了下來。

很快,就在南京城內還在為擁立之事爭執不下時,朱由崧的四鎮大軍已經兵臨南京城下。此時,南京官員才倉皇出城迎接。入城後的朱由崧暫任監國,不久登基,是為弘光帝。

二、“清君側”

或許是為父“報仇”,亦或許是因為東林黨曾經不願擁立自己為帝,朱由崧在登基後,對東林黨官員幾乎視而不見,史可法雖然被升遷到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卻毫無實權,而曾經的鳳陽總督馬世英則因有擁立定策之功升遷至內閣首輔。

馬世英成為內閣首輔後,立刻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將曾對自己有恩的閹黨阮大铖提拔起來一起管理朝政,對閹黨恨之入骨的東林黨官員自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雙方在朝堂之上的爭鬥越發地激烈,全然不顧國家的生死存亡。

被明升暗降的史可法對於雙方的爭鬥無力平息又不願參與其中,只好自請去江北督師,但當他來到江北四鎮時,才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調動四鎮的軍隊。

此時的江北四鎮,因為擁立定策之功已經今非昔比。史可法為了籠絡四鎮的軍隊,提出了一個百害而無一利的辦法——史可法上奏弘光帝,賜原江北四鎮總兵以爵位,並將江北四鎮作為他們各自的封地。

如果說之前的江北四鎮總兵只是居功自傲,那麽現在的江北四鎮已經在史可法的“努力”下,變成了真正的軍閥,史可法想要調動他們變得更加困難。

當時的江北四鎮中,戰鬥力最為彪悍的是高傑的軍隊,史可法為了說服高傑出兵北伐,曾在高傑軍中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停地和高傑講忠君愛國以及仁義道德,加上高傑的邢夫人從中幫忙,最終成功說服高傑準備出兵。

但就在出兵前夕,高傑卻因為自己的盲目自大,死於一場鴻門宴,高傑的部將擁立其子為新的統帥,邢夫人為了能在朝中有人,主張高傑的兒子拜史可法為義父卻遭到史可法的拒絕。非但拒絕,史可法還提出一個自認為很好的方案,他主張高傑之子拜一位在軍中任監軍的太監為義父,這樣一來也算是朝中有人。

高傑的這支部隊原為闖軍,因為高傑拐跑了李自成的邢夫人才選擇投降明朝,也就是說,在沒有第三個選擇的前提下,高傑的軍隊只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明朝,但史可法的自命清高毀掉了這份忠誠,直接導致了高傑軍以後的投降。

而與此同時,首都南京城內爆發了“太子案”,東林黨裹挾假太子王之明要求朱由崧退位,同時派人聯絡駐守武昌的左良玉。當時的左良玉剛剛在與闖軍的戰鬥中吃了敗仗,接到東林黨人的請求後直接率軍東下,以“清君側”的名義發動內戰。

左良玉東下的消息傳到南京,馬世英急調江北四鎮迎敵,多爾袞則看準時機,命清軍南下,僅用一天的時間就攻破揚州,史可法被俘後拒不投降最後被殺,左良玉在內戰中戰敗不久死去,其麾下部將擁戴其子左夢庚為統帥後投降清軍,而江北四鎮當中只有黃得功的軍隊保護著弘光皇帝,卻也在黃得功戰死後選擇投降。

至此,南明能拿得出手的五支正規軍全部降清,清軍直接南下,在完全沒有抵抗的情況下佔領南京,滅亡了剛剛建立一年的弘光王朝。弘光帝朱由崧被俘押往北京處死,時年四十歲。

三、剃發易服

多爾袞在剛剛佔領北京時,曾短暫的要求北方人民剃發易服但遭到頑強抵抗,在洪承疇的建議下立刻廢止才沒有引起更大的動亂。當多爾袞率大軍進入南京後,過於輕鬆的勝利蒙蔽了他的眼睛,再次下達了剃發易服的命令。

讓多爾袞沒想到的是,原本因為清朝宣布輕徭薄賦選擇順從的民眾,卻因為這條命令突然爆發,江南各地的百姓紛紛推舉出當地有威望的官員或鄉紳為代表,發誓斷頭不斷發。

而讓多爾袞更沒想到的是,這些民眾的戰鬥力和決心居然會那麽強,江陰城典史閻應元不僅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帶領江陰人民抵抗清軍81天,更是在降清的明軍將領來勸降的時候,留下了“大明有投降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典史”這樣的豪言壯語,大義赴死。

與此同時,前面提到的高傑軍中的部將李成棟正帶著大軍圍攻嘉定城,和他對陣的不是官軍,而是嘉定城內以及周圍四裡八鄉的農民,這些人雖無力抵抗李成棟大軍的破城屠殺,卻一次次的在李成棟撤軍後再舉義旗,直至李成棟將嘉定變成一座死城,史稱嘉定三屠。

令人扼腕歎息的是,在清朝身陷江南,一時無力繼續南下之時,南明朝廷卻依舊在進行著內亂,先有魯王朱以海和唐王朱聿鍵為爭奪正統形同水火各自為戰,後又有唐王之弟與桂王朱由榔之間的爭鬥火並。

等到多爾袞在洪承疇的幫助下,以安撫為主武力為輔的方法平定掉江南的動亂後,清軍於公元1646年再次南下,魯王朱以海被擊敗逃亡海上,而原本有希望大有作為的唐王隆武帝,卻在失去了擁立自己的鄭芝龍保護後,在逃亡路上被俘殺。

四、一線生機

南明的命運就像多米諾骨牌,弘光帝的死亡推倒了這第一塊骨牌,在他之後,不斷有朱家王爺稱帝或者監國,卻又都在清軍的攻伐下一個個的滅亡,隨著唐王之弟建立的紹武政權被擊敗後,桂王朱由榔的永歷政權已經被清軍逼退到了廣西且岌岌可危。

危難之際,曾與大明為敵的大順軍殘部在郝搖旗的統率下,於1647年進入廣西,護衛永歷帝居於柳州,並於次年聯合何騰蛟的官軍出擊湖南且連戰連捷。

勝利的消息傳出後,周邊各省以及清軍後方的大批將領反正,一時間,坐擁七個省的南明迎來了第一次復國的機會。

但永歷朝廷內部的矛盾依舊尖銳,各個黨派在國破家亡之際依舊只顧個人私利,以國家命運和軍隊為籌碼互相傾軋,而農民軍也飽受官軍的排擠和朝廷的另眼相看而不能團結禦敵。這便給了清軍以喘息之機。

公元1649-1650年,緩過勁來的清軍先後在湖南和廣西擊潰南明軍隊,何騰蛟戰死,大順軍將領李過之子李來亨率大順軍大部脫離南明政府,轉戰到巴東荊襄之地組成夔東十三家軍,獨立抗清。

隨著大順軍的離開以及廣西的失守,永歷帝再次踏上逃亡之路,直到以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為首的大西軍加入,才又給瀕臨崩潰的南明朝廷注入一針強心劑。

和大順軍一樣,大西軍也是明末的一支農民起義軍,統帥張獻忠於1646年在與清軍的戰鬥中身亡,之後的大西軍便在他的四個義子的統率下,於1647年進佔雲貴兩省,在孫可望的治理下,雲南貴州的農業和經濟得以恢復發展,成為當時為數不多的富裕之地。

公元1652年,永歷帝接受孫可望聯合抗敵的建議,在安龍定都,不久,孫可望、李定國和劉文秀就帶著以大西軍為主的南明軍對清軍展開全面反攻。

大西軍一路高歌凱旋接連取得大勝,並在戰鬥中擊斃了定南王孔有德和敬謹親王尼堪,天下震動。

接連的勝利換來了土地,卻也帶來的新的矛盾。一方面,孫可望對接連大勝的李定國越發的嫉妒和憎惡;另一方面,孫可望希望永歷帝能夠封自己為秦王,但遭到朝廷內官員的反對。

按照明朝律法,秦王只能封給太子的弟弟,就像朱元璋的次子朱樉,永歷朝廷內部的一些有識之士主張事急從權,封孫可望為秦王,畢竟眼下能為南明朝廷所用的也只有大西軍,這支勁旅是南明復國的最後希望。

但永歷朝廷繼承了明朝的“優良傳統”,官員為孫可望封王一事在朝堂上不斷地爭吵,加上永歷帝的優柔寡斷讓這件事一拖再拖,情急之下,朝中一位官員私刻了一枚秦王印送到孫可望府上,告知他已被永歷帝封為秦王。

喜出望外的孫可望立刻登台稱王,卻在大封諸將時接到了真正的聖旨,永歷帝沒有封他為秦王,只是封給他一個普通爵位,巨大的落差沒有擊垮孫可望的理智,他在高台之上按住真的聖旨和內官,表示可以承認自己手中的秦王印為假,只求永歷帝能體諒他,追封他為秦王,不要讓他在諸將和百姓面前顏面盡失。

固執的永歷朝廷拒絕了孫可望的要求。雖然在這之後,孫可望用武力脅迫的方式得到了秦王封號,但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而他與李定國之間的矛盾,也在永歷朝廷官員的推波助瀾下愈發的激烈。

就這樣,新的一輪悲劇在大西軍身上再度上演,孫可望以自己的權勢逼走了李定國,卻換來前線的接連失利;另一邊,李定國試圖和鄭成功聯合進軍廣東,卻因為鄭軍的屢次失約而告吹。

公元1656年,自覺功勞甚多的孫可望密謀篡位,率軍攻打保護永歷帝的李定國。原本在軍力上佔絕對優勢的秦王孫可望軍,卻在交戰時集體倒戈加入李定國的晉王軍,十萬大軍最後跟隨孫可望逃走的只有五十餘騎。

五、決死悲歌

逃出生天的孫可望不甘心失敗,遂直奔長沙投降清朝,將大西軍的軍力布防和盤托出。

公元1658年四月,對大西軍布防虛實極為清楚的清軍分三路進攻貴州,到年底時,吳三桂的大軍已然進入雲南,並於正月攻破昆明,永歷帝狼狽西逃進入緬甸,李定國率全軍在邊境的磨盤山設伏,卻在內奸的告密下落敗。大西軍精銳損失殆盡。

公元1661年,吳三桂率軍進入緬甸向緬王索求永歷帝。次年四月,永歷帝與其子在昆明街頭被吳三桂用弓弦勒死,不久,聽聞此消息的李定國也在憂憤中去世。

南明歷史很短,只有十八年,卻是五千年中華民族內鬥的頂峰,如果說清軍佔領北方靠的是八旗軍的英勇,以及降清的洪承疇們的運籌帷幄,那麽征服南方時就真的是躺贏,只要坐等南明各方勢力互相攻殺之後,坐收漁利就好。

讓人感慨的是,支撐南明堅持十八年的不是那些吃俸祿領軍餉的官軍,而是為了生存才不得不集結在一起的農民軍,以及為了保住漢家文化拚死抵抗清朝剃發易服命令的普通百姓。

“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這是明代顧炎武在他的《日知錄·正始》中提出的話,簡而言之,保衛一個政權是君王以及臣子的事,而保衛一個民族的文化血脈是這個民族當中每一個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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