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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想紅”到“只想真誠做音樂”的二十年

文 | 符瓊尹

編輯 | 江宇琦

7月19日傍晚,北京五道營胡同的school酒吧,一個小女孩耳朵裡塞著棉花,聚精會神地癡癡望著舞台上正在試音的樂隊。過了一會兒,她的母親走到身邊,與她一同佇立在嘈雜的人群中一同注視著台上的一位樂手——她們是台上一位樂手的家人,也是最忠實的粉絲。

這是“高齡”樂隊演出前彩排常有的現象,樂隊成員“攜家帶口”前來,像是赴一場與老友的家庭聚會。而當時舞台上正在試音的是破碎樂隊,從組建日算起,這支樂隊已有21歲了。即使在大批地下樂隊雲集的school酒吧,如此“長壽”的樂隊也並不多見。

樂隊演出現場被捂住耳朵的小女孩(圖片來源:微博@譚靜女士)

這是破碎樂隊今年新一輪巡演的第一站,而對於五位樂手來說,school的舞台似乎過於擁擠,只要動作幅度稍微放大,樂手之間似乎就會互相干擾,主唱轉過身,伸出手就能輕易碰到鼓手。

不只是舞台,整個school酒吧也不算太寬敞。這家創辦於2010年的Livehouse,在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播出後,搖身一變成了網友們的“打卡聖地”。“這地兒也太小了吧。”“你第一次來?我也是,好熱啊這裡。”演出開始前,聽著初來乍到的樂迷們的三言兩語,一位早年就混跡在school的老樂迷對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感慨道:“我們來了這麽多年,可從來聽過有人嫌棄這裡小。”

但抱怨聲沒有持續太久。在8點的演出準時開始後,全情投入演出的觀眾已經不再在意場地的狹小。所有人都跟著節奏高舉著手臂,熟悉的樂迷已經開始高聲合唱,滿目皆是隨著音樂的律動而搖擺的身體。

“今天是一場與朋友的相聚,感謝大家來共同見證,破碎在School這一場封神的演出!”唱罷四首歌後,破碎樂隊主唱薑微向台下吼道。回應他的是連綿不絕的“破碎!破碎!”的呐喊,和永遠比上一首歌幅度更大、更熱情的pogo。

破碎樂隊主唱薑微

對於破碎來說,這是一場他們自身期望值極高的演出。與之同時期成立的樂隊,新褲子、反光鏡和痛仰等,都已經紛紛在獎項、收入和觀眾群體數上實現了老牌實力樂隊的期待,而破碎樂隊卻似乎始終不溫不火。像破碎這樣的並不是個例,相反,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都“默默無聞”著,這似乎更接近於國內獨立樂隊的常態。

他們也曾幻想能一夜走紅,期待過萬人演唱會,希望自己的音樂能被更多人聽到。但走過21年後,對破碎樂隊而言,“紅不紅”早已遠遠不重要了,就好像在school的演出一樣,狹小的舞台與觀眾的距離反而更近,他們想要的是一種充分、熱烈的觀眾反饋,而非人數和票房收入上的更大體量,“因為這是搖滾樂最原始的狀態。薑微對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說道。

晚上10點,演出結束後的school酒吧門口,鼓手大偉抱著女兒,跟樂迷們談笑風生,薑微的長髮則早已濕透,頂著滿是汗水的頭髮、衣服和已經認識多年的老歌迷朋友們聊天——在那個沒有風的五道營胡同的夜晚,綜藝節目帶來的樂隊的熱鬧喧囂與他們無關,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夏天”,和歌迷一起,圍繞著音樂,每個夏天都是如此度過。

破碎樂隊和樂迷的合影

演出結束,破碎樂隊主唱接受了毒眸的專訪,與我們聊了聊破碎的這21年,以下為訪談實錄——

毒眸:21年的樂隊是非常漫長的時間了,您會把它劃分為幾個階段?

薑微:對樂隊來說,影響最大的無非就是樂手的更迭。1998年的成立是破碎的起點,我們有了第一批團員;2005年是一個節點,新的成員進來了,我們錄製和發布了首張專輯;2012年,陣容開始固定下來,到今天也沒變過,差不多就是這幾個節點。在不同的時間節點破碎都有一些新的變化,創作上的,心態上的,基本上都體現在每一首歌裡了。

毒眸:您在剛剛演出開始的時候說“這是一場封神的演出”,對這個演出一開始有很高的期待嗎?

薑微:其實也不是。現在像school這種Livehouse越來越少了。早年間我們剛演出那會兒的Livehouse跟這裡特別像,舞台特別小,音響、設備也不像現在很多的大地方那麽專業,但是有一個特別獨特的氣質在。在巡演的第一場,破碎需要找回一種狀態,找到十幾年前演出的那種狀態,而這種有點亂的、與歌迷之間距離特別近的地方,在我看來正是搖滾樂最原始的狀態,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破碎樂隊演出現場

毒眸:今晚的演出達到您之前的預期了嗎?

薑微:比預期還要好。之前沒在這裡演出過,還擔心舞台的大小和高度會對現場有影響。結果沒想到現場是這樣熱烈的氣氛。我想到最早去演出的時候,每次散場基本樂隊都是一個脫水的狀態,不需要皮帶吉他都能黏身上。現在很多Livehouse裡,觀眾都太冷靜了。我還是希望不管是什麽風格的音樂,既然來了現場,都能徹底放鬆,看演出的時候就別想那麽多了,放開了玩最好。

毒眸:此次發布的新EP相比以往,音樂風格和創作理念是否有過調整和變化?

薑微:有或沒有應該是聽眾來判斷,對我們來說,從《通利福尼亞》到《給你的歌》,再到現在的作品,音樂其實是隨著成長和閱歷,隨著生活中產生的特別微妙的變化,累積很多年後爆發的結果。就像如果朝夕相處,你可能感知不到一個人的蒼老,音樂也是如此,都是特別順其自然的變化。我們沒有想過要給聽眾帶來什麽特別的改變。

破碎樂隊巡演現場

毒眸:您是否會研究一些時下的金曲,並嘗試去寫一些更有可能流行起來的金曲?

薑微:我曾經對金曲的流行,以及對金曲的聽眾是高估的,我總認為現在的年輕人應該比我們那時候的審美品位要強。但現實情況是,目前互聯網時代,信息無孔不入,大家打開手機就會被強加很多信息,其中就包括音樂,比如在一些短視頻軟體上很流行的歌,即使我們沒有這個軟體,身邊的人和環境也會用各種方式讓我們“耳熟能詳”。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我們想創作的東西,不是追求“爆款”的,而是帶著真誠和品質的,聽歌也是如此,可以不喜歡,但是還是會選擇在我們審美底線之上的東西。

但創造“金曲”從來不是破碎的目標,我們新發的這張EP,可能會有不少人覺得這是破碎最差的一張,但在我看來這其實可能是破碎最好的一張。有些音樂靠好多東西去裝飾,比如靠音色去營造一種氣氛,但裝飾太多,音樂會越來越脫離它真誠的本質,對我們的音樂來說這樣是有害的。

破碎樂隊將帶著新EP的5首新歌開始巡演

我們也曾經為了金曲痛苦過。比如第一張專輯,有好多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寫的歌,可能是為了紅吧,可能是想成為五月天,開萬人演唱會吧。但是現在聽到《翅膀》,我都受不了。可是那時候就是想要這個,想要寫好多好聽的歌,讓大家都能喜歡我。但是現在心態不一樣了,我只想盡量把腦子裡好聽的歌寫下來,希望我們的音樂都是我們最真誠的表達。

毒眸 :“高齡”樂隊成員對於音樂和生活之間的關係是如何平衡、維系的?

薑微:我們都沒有想過非得要去做個苦兮兮的藝術家或者怎麽樣。為了自己的堅持而讓親人跟著一起吃苦,那活得太混蛋、太自私了。我個人的話,就是盡量去做一些和音樂有關的事兒,比如給一些三四線歌手寫歌之類的,畢竟音樂是自己的強項,這樣也自由一些,至少不用去坐班。不過比較痛苦的就是,按照甲方要求寫出一些自己不喜歡的歌後,那旋律還老在腦子裡揮之不去,這點特別討厭。

破碎樂隊巡演現場

毒眸:最近一些音樂綜藝節目大爆,有的樂隊和音樂類型開始“破圈”,在您看來目前的這種“熱”會為國內目前的音樂人和音樂環境帶來哪些方面的變化?

薑微:當然會有一些好的助力作用,聽的人多一點了,樂隊發展會好一些。但是另一方面我覺得搖滾樂和大眾的很多文化理念是相互對抗的,不管不顧地推到大眾面前有時候反而有可能抹殺掉一些東西,還是要保留做音樂的本心吧,因為如果最重要的東西都失去了,那就沒什麽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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