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2008年狂飆般的遍地開花，也沒有2013年密集的天時地利，2018年春拍在相對冷靜的市場環境中，超越2013秋季，悄然製造了現當代藝術板塊的成交高點。然而在歷經了2008年金融危機的十年調整後，如今的市場卻已展現出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本質。回歸健康的中國現當代藝術市場，會在何時迎來它的下一個“牛市”?
▲圖表-1 2018年春季12家指標公司成交走勢圖
(樣本公司：香港蘇富比、佳士得、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北京匡時、保利香港、嘉德香港、富藝斯、西泠拍賣、北京誠軒、華藝國際、北京翰海 )
根據雅昌藝術網統計，以香港和內地12家市場權重最大的指標拍賣公司的成交數據為基準，2018年春現當代藝術板塊共上拍了2230件標的，其中1746件順利成交，成交率為78.3%，總成交額為36.8億元。
▲2018年香港蘇富比現當代藝術部分共收獲12.8億港元，為近年最高值
▲2018年中國嘉德現當代藝術斬獲近4億元，為內地之最
在成交件數相差無幾的前提下，這一成交額同比2017年春季，上漲了58%，漲幅驚人。而放在更長的時間維度來看，36.8億元的成交總額也小幅超越2013年秋季、2011春等歷史高點，成為該項統計的歷史最高值，並預示了市場結構的深層次變化。
▲圖表-2 2013-2018春兩岸市場單季超千萬成交的作品圖表
作為市場上行的號角，高價拍品在每一次市場熱潮中都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而2018年春季，千萬級高價作品對市場的拉升作用表現得尤為明顯。通過圖表-2可以看出，2018年春拍成交價超1000萬元的拍品共有78件，其中香港市場成交51件，內地市場27件，三項均為歷史最高。
▲圖表-3 2018年春季超3000萬成交的高價拍品列表
?趙無極盛世空前，強勢引領市場
在圖表-3所羅列的頂端價格裡，趙無極作品所表現出的統治力令人怎舌。事實上，在經過2017年兩度刷新拍賣紀錄後，其作品在2018年春迎來了全面發酵期。本季趙無極共有15件拍品超千萬成交，其中2件過億，6件超5000萬成交。
▲趙無極《14.12.59 》油彩 畫布 130×162cm 1959年作
2018年春香港佳士得成交價：17672.5萬港元
▲趙無極《大地無形》在保利香港2018春拍中以18290萬港元拍出，是本季單價最高的拍品
▲圖表-4 2013-2018年趙無極作品成交走勢圖
僅在香港市場的五家指標拍賣公司中，趙無極便創下了超7.78億元的成交額，佔據5家拍行現當代藝術成交總額的29%，其油畫平均成交價格高達3536萬元。
▲圖表-5 2018年春季趙無極作品重複成交對比
而在驚人的數字背後，隱含的是經過長期的一、二級市場以及展覽端的曝光和推廣後，全球買家正用大把金銀對趙無極作品進行重新定價。如本季成交最高多件趙無極作品都曾有市場成交記錄，但在經過若乾年沉澱後，均取得了較大價格漲幅。
▲常玉《仰躺的花豹》2018年春香港蘇富比成交價：4913.55萬港元
▲朱沅芷《歡樂的百老匯》 2018年春佳士得香港成交價：5860萬港元
▲朱德群《紅肥綠瘦》2018年香港蘇富比成交價：6155.45萬港元
除趙無極之外，包括朱德群、常玉、吳冠中和朱沅芷在內的其他二十世紀藝術亦包攬了高價榜單的多數席位。中國當代藝術方面，則有陳逸飛、周春芽和張曉剛有高價表現。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常玉，不僅在高價油畫方面表現不俗，其紙本作品更是大量滲透進兩岸三個各大拍場中。據統計，本季常玉共有70件包括素描、水彩、版畫在內的紙本作品在兩岸三地各大拍場中出現，其中58件順利成交，並且經常會引發激烈的競爭，是中低價位當中最炙手可熱的拍品。
▲常玉1920-1930年水彩作品《坐姿裸女》在香港蘇富比春拍以300萬港元拍出
▲圖表-6常玉紙本作品均價變化圖
?兩岸當代藝術走向漸行漸遠
而在榜單中巴斯基亞和勞森伯格的出現，亦提示了2018春季香港市場越來越深化的全球化藝術潮流。如在2018春拍中，蘇富比和佳士得均在香港晚拍中配置了一定數量的西方當代藝術，其中蘇富比上拍11件，收獲1.59億港元;佳士得上拍10件，拍得1.15億港元的成交額。
▲巴斯基亞《無題 (橘色運動人像)》152.4×122.5cm
壓克力 油畫棒 噴漆 畫布 1982年作 佳士得成交價：7322.5萬港元
▲圖表-7香港蘇富比和佳士得現當代藝術部分各國藝術品成交份額
在如今的香港市場，華人二十世紀藝術仍佔據著市場的對決核心地位，但中國當代藝術往昔的份額已逐漸被日韓、東南亞以及新晉的西方當代藝術“蠶食”。以蘇富比和佳士得的晚拍名單為例，僅有周春芽、曾梵志、劉煒、余友涵等市場熱點，或是符合“泛亞化”脈絡的藝術家得以入選，兩地市場對中國當代藝術的選擇方式開始朝著主角和配角兩條截然不同的路線前進。
▲劉煒《革命家庭系列：雲遊時光(雙聯作)》油畫畫布 畫框
150×200cm 1993年作 蘇富比成交價：3558萬港元
▲《抽象1988-1》在香港蘇富比以1572萬港元成交，刷新了余友涵個人拍賣紀錄
談到香港市場和內地市場的日趨差異化，知美術館藝術總監、資深藝術品顧問王從卉表示：“如果去除西方的部分，香港市場至少減去一大半的成交額，其實它們的萎縮一點不比內地少，只是香港市場可以迅速填充進來的內容很多;而內地市場走的是開發自己藏家基礎的路線，或者跟歷史觀相關的路線。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內地市場這個舉措很有價值，這也是現在兩地的最大區別。”
?寡頭凶猛，得高價者得天下
視角轉回國內，相比香港市場趙無極作品的一家獨大，2018年春季的國內現當代藝術市場則是吳冠中、徐悲鴻、周春芽和陳逸飛等幾位內地市場寵兒們的混戰。
▲吳冠中《漓江新篁》在北京保利以7417.5萬元成交，是2018年春季北京現當代藝術拍賣的最高價
▲圖表-8 2018年春國內市場千萬級別作品
此外如嶽敏君、劉野、靳尚誼和曾梵志等當代藝術家也分別有2件作品超千萬元成交，顯示出國內愈發集中的寡頭藏家們，在高端市場方面強大的購買力。但從另一方面而言，如果作品不夠進入大藏家的視野，也很容易在理性市場的慘淡出局。
▲嶽敏君《時代戲劇》布面油畫 191×200cm 1992
中國嘉德成交價：1610萬元
27件超千萬成交的拍品中，有25件來自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和北京匡時，與香港市場高端價位作品對市場的拉動作用如出一轍，大量高價位作品的湧現，使三家北京大拍行的成交額在2017年秋季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圖表-9 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和北京匡時三家拍賣行成交走勢
然而在高價位市場旺盛的同時，國內市場從2016年開始深化的“減量增質”的思路，卻或多或少地也對中、低價位的市場形成了一定的擠壓。
▲圖表-10 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和北京匡時三家拍行價格階段抽樣對比
如圖表-10所示，同比往年幾個成交活躍的季度，2018年春在500萬元以上成交拍品，較以往在成交額和成交量兩方面均有較大幅度的提升;但500萬元以下的拍品，成交數量較往年削減了近一半，其中固然有通貨膨脹的影響，但各拍行對作品品質的把控，以及更趨向於藝術家少見、高價位作品的選件思路，以及目前市場對中低價位購買力缺失，或許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周春芽《山石圖》布面油畫 149.5×129cm
1992年 中國嘉德成交價：4370萬元
如中國嘉德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總經理李豔鋒表示，拍賣行的職責便是為藏家提供具有歷史和學術價值，或是市場罕見的藝術品。
而北京保利國際拍賣現當代藝術部總經理常天鵠則表示，從成本角度考量，只有28萬元以上成交拍品，才能為拍賣行創造利潤。所以拍賣行會更傾向於選擇高價位的拍品，但同時也會兼顧中低端市場的需求。
對於寡頭藏家而言，現在的拍賣行更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麽，各拍行也更著力地進行針對性的征集和宣傳。然而在面向更大多數的中低階段買家群體，拍賣行所剩餘的小部分經力，顯然難以顧全。
▲張曉剛《血緣：大家庭1號》149×189.5cm
布面油畫 1996年 中國嘉德成交價：4025萬元
正如資深市場專家伍勁的觀察：“當代藝術市場玩家的寡頭化，已是不爭的事實。不顧一切地追逐絕對精品，是今天市場的現狀。不同的藝術家或者同一個藝術家不同水準的作品已經大幅度拉開價差(開始類似古代或者近現代的市場)，藝術投資者開始入市(基金或者類似金融產品)大量買進水準和價格都略遜一籌的作品。他們跟寡頭買進的高價作品一起構成了牛市到來之前的景觀 。”
?行業集中度上升，板塊熱難再現
除了高端作品暢銷，常天鵠認為2018年春季，各家公司在藝術家選擇方面的愈發趨同，造成了目前內地市場高集中度(或同質化)的局面。市場集中度高，一方面容易形成市場合力，令藏家更深入地了解某幾位藝術家的創作;但另一方面，對同一藝術家作品資源的同質化競爭越發激烈，長遠來看將對市場造成正面還是負面影響還很難說。
▲圖表-11 2018年春中國當代藝術家成交總榜TOP10
這種行業集中度從2018年春季中國當代藝術家成交總榜中也可見一斑，在成交總額前十名的藝術家中，除靳尚誼外，其他9位藝術家的上拍量均超過10件，這種聚焦的現象在近幾年持續縮量的單季榜單中較少出現。而且前十位藝術家個人成交額大多在3000萬元以上，十人成交總額超7億元，在歷史同比中也是相當高的數字。
此外，2018年春季另一顯著的特點是“板塊熱”不再，儘管有藝術家熱點閃現，但很難由點及面，形成整體性的熱度。以近期在一二級市場都有較高曝光度的寫實繪畫為例。2017年秋季，陳逸飛《玉堂春暖》以1.495億元成交，作為一個新起點，重新引起了藏家對寫實油畫的關注。然而在2018年春拍中，真正乘著這股熱潮起飛的僅有陳逸飛和艾軒兩人。
▲陳逸飛《同年嬉戲過的地方》 北京匡時成交價：2127.5萬元
陳逸飛是由於新紀錄誕生，激發了藏家釋出其作品的欲望，多件高品質作品的集中問世，推高了其市場表現。
而艾軒的上榜，則得益於其早期成名作《有志者》的創紀錄成交，以及價格體系的穩定。作為這件作品曾經的收藏機構，山藝術·北京林正藝術太空負責人林正在談到此件作品時表示：“這件作品的特殊性在於它曾是當時全國美展的得獎作品，是一件進入美術史及美術館的作品，但不一定所有的作品都適合進入美術館或是進入史冊，它的高價跟是否為寫實不一定有太直接的關係。”
▲艾軒《有志者》在中國嘉德以2438萬元成交，刷新了其個人拍賣紀錄
而另一方面，國內寫實油畫的其他重要藝術家卻並沒有因為陳逸飛和艾軒的成交熱度而受益，其中有拍賣行選件、估價因素，但板塊熱度不再，無法引入新買家對這類型作品進行投入，亦是重要原因。寫實油畫熱肇始於2013年前後，5年後重新引燃討論，顯示了市場對價值的理性回歸。
▲靳尚誼《畫僧髡殘》在中國嘉德以2875萬元成交
同樣無法延續整體熱度的還有70、80後“青年藝術家”板塊，自2016進入下行通道後，青年藝術家在市場中的曝光度和份額便與日俱減，其中許多引領一時風騷的藝術家，都因過早進入二級市場，或將價格拉升得太高，而不得不“回爐”一級市場，重新鍛造、沉澱。
▲仇曉飛《界河》2012年 北京匡時成交價：172.5萬元
本季依然能在多個拍賣行保持上拍，並有不錯表現的“青年藝術家”僅剩下劉韡和黃宇興，此外，僅有1件作品上拍的袁遠和仇曉飛的市場表現亦可圈可點。(有關二十世紀藝術家、中國當代藝術家和青年藝術家的完整榜單、具體表現和深入分析，會在系列專題【2018年春拍藝術家榜單】中陸續推薦，此處不再加贅述。)
▲黃宇興《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在北京保利以109.5萬元成交，刷新了其個人拍賣紀錄
在相對微妙的經濟環境中，現當代藝術市場成交額重回高點，對於大多數參與者而言，現在或許沒到可以樂觀的時候，但市場至少給出了一些樂觀的暗示。伴隨著二級市場逐漸變成其應有的模樣，市場主要訴求也將從短線投機，變為對藝術家作品長遠期望的購入。而健康的市場環境，將是未來迎接真正“牛市”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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