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盧奕貝
編輯 | 牙韓翔
“我爸之前一直覺得我是修腳的。”
方琪玉是深圳一家美甲工作室的老闆，店鋪開業的前兩年，由於客群尚不穩定、收入少，她的父親經常嘮叨“趕緊把你的洗腳店關了，回來隨便找個公司上班，或是回家收租都好。”
但6年過去，方琪玉的美甲店已在自己的小圈子打出名氣，除美甲外，店裡還增添了種睫毛、美容護理等服務。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她今年本要新開三家分店。雖不敢說實現了財務自由，但如今的方琪玉的朋友圈裡都是全球四處旅行的記錄，父親也早已閉嘴不再勸她關店。
這樣依靠美甲創業掘金的故事，正發生在中國的每一個角落。
在大眾點評上按城市搜索美甲店，目前單是北上廣深就有超4萬家美甲店。而根據艾瑞谘詢的數據，在2017年，全國純美甲店就有37萬家，從業人員超過260萬人。
哪個女孩沒想過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美甲店呢？這大概是女性低成本創業最喜愛的美麗幻夢之一。
開一家美甲店的門檻其實非常低。羅芸是湖南郴州一家美甲工作室的創始人之一，她對界面新聞表示，美甲店的初始投資成本很低，主要在鋪租與裝修方面花錢。
“如果是一位美甲師自己開店，一個20平方米的店面完全可以同時接待4到6位客人，如果不強求熱門商圈的鋪位，甚至2萬塊錢就能搞定裝修與初始租金，其余美甲工具、材料等都是小錢。”羅芸說道。如今在淘寶上搜索美甲材料、工具，200-300元便能買到一套，配齊一個小店所需，幾千元也能完成。
選址是決定大部分店鋪生死的重要因素，但對美甲店來說這不是難題。如同螞蟻築巢，現在的美甲店遍布了城市裡的每個毛細血管，它們可以出現在各類步行街上、熱門商圈的街角，也會坐落在社區的居民樓裡、高級辦公大樓的辦公室旁。有足夠目標女性客群的位置，就是美甲店能夠生存的地方。
而大部分情況下，開美甲店也確實能賺到錢。
美甲店們有著自己不同的定位。女孩們做一次手部單色指甲，普通街邊小店的單價在100元左右；裝修時髦、強調自己材料好、專業性強的美甲工作室們，單價可以去到200至300；更高端的網紅店，單價甚至可以在500元以上。如果顧客還想貼個小飾品，美甲店每個飾品可以收多20塊錢。
按一位美甲師每天服務8位客人計算，她的月營業額最低也可以達到24000。而許多美甲店還會同時提供種睫毛、皮膚管理等服務，有更多的收入來源。
不過羅芸認為，這只是美甲店最理想美好的想象。在工作室開出1年後，羅芸因合夥人結婚懷孕，被迫在2019年結束了自己的店。
即使是開美甲店這麽小型的創業，也有大大小小的坑。
在前期投資階段，躊躇滿志的羅芸發奮要做最專業、最精致的工作室，遠赴日本採購了幾萬元的昂貴高端材料、工具。但後期她才發現，國內電商平台的美甲膠即便宜、又已足夠滿足需要，同行們大多不像宣稱的那樣使用最好的材料。
在具體運營上，作為一個剛剛起步的兩人小店，羅芸大部分時間都在等待大眾點評等平台帶來的顧客預約，但客人寥寥，一天只能接到2、3個。好不容易累積了一些固定熟客，工作室開始賺錢了，合夥人卻離去，很難招到合適的美甲師，羅芸獨木難支。
事實上，開美甲店最難的部分是人。
美甲師的人員流動性非常強，你很難看到某間店裡的美甲師在同一個地方工作超過1年。部分原因是，幾乎所有美甲店都采取與美甲師分成的方式計算收入，而普通美甲師的收入不會太高。
羅芸在湖南郴州開店，為節省成本，她隻願意給美甲師開出2000底薪，加上提成後，美甲師的月薪也只在3000多。雖然這樣工資水準令羅芸很難招到靠譜的美甲師，但她認為這個工作室主要靠自己，不會給員工很高工資，“你不想給他開那麽高的工資你知道嗎？ 很心疼。”
另一個方式是招聘學徒，但這也不一定能把人留住。“招學徒可能還免費試用她，但是你還是要教她，教完之後她就走了，你還得重新再招，就是這樣。”羅芸說道，她在開美甲店以前從事銷售行業，對美甲一竅不通，為開自己的工作室，也曾去知名美甲店免費打工做學徒。
不過，資深的美甲師在工資談判上可以有較大的空間。她們一般積累了一批較固定的熟客，可以直接與老闆談合作，不要底薪，隻借用場地和工具材料，便拿走近半的分成。
“所以說大家為什麽招不到美甲師？除非你捨得，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能出高價就行。”羅芸對界面新聞說道。不過大部分情況下，由於開一家美甲店的門檻太低，許多資深美甲師更願意自己創業。
美甲師的高流動性，成為刻在基因裡的行業問題，再加上近年來人工和租金成本的不斷提升，據美甲垂直社區美甲幫的數據顯示，美甲店的新開店率和關店率都超過了 30%。開一家美甲店的現實一直冰冷。
中國的美甲行業在過去的十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約在2009年，美甲膠替代了指甲油，這改變了一代女性的消費習慣。
由於美甲膠的留存時間更長，不像指甲油一樣容易磨損，女人們對指甲的愛護，由自己在家精心雕琢，轉變成習慣於去外面找專人來為自己服務。而美甲膠還令目眩神迷的效果成為可能，連如今的直男都知道，又尖又長的指甲是歐美風女孩標配，雕個花、貼幾個大鑽石的可能是日系風女孩的最愛。
這些都構成了現在城市裡美甲店無處不在的基礎。但散落遍地的美甲店，可能注定是做不大的 一門生意。
“這麽多年以來，線下美甲行業還是沒有出現一個連鎖品牌。”徐昌發是美甲印表機公司美甲塗塗的公關經理，他對界面新聞表示，原因在於這個行業無法標準化。
顧客們想要做指甲時，大部分會選擇信賴的美甲師，或者就近尋找店鋪，或者是看看哪家價格低就去哪家，人們並不會跟著品牌走。但在做美容的時候卻不一樣，在連鎖美容院裡大部分項目是依靠儀器實現的，流程也相應標準化，信賴某個美容院品牌的人，會為這套裝務買單。
但美甲店依靠的完全是人的手藝。
“現在的美甲師基本上你學幾天，會銷售，多練一下，最多撐死半個月她都可以去上班了。”厲雲是一名資深美甲師，在10年前她剛大學畢業的時候，要想做美甲師是需要考證才能上崗的，為此她還去廣州的職業技術學校進修美甲。
從基礎的了解指甲構造、修剪護理塗膠，到延長、水晶甲等複雜技能，再到美學方面的指導，厲雲湊夠了3個月的課時才有資格去考初級的職業資格證。但這種證隨著美甲行業對從業人員的饑渴逐漸邊緣化，如今入行的美甲師可能都沒聽過要考證。
從業門檻無法標準化，也部分導致了美甲行業沒有成型的標準。但對愛美的女孩們來說，這也是美甲行業的魅力所在，人們並不需要千篇一律。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