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斯維拉克:以溫情與笑謔,續寫捷克文學傳統

茲旦內克·斯維拉克

捷克著名編劇、演員、小說家,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編劇。1936年生於布拉格,畢業於布拉格查理大學語言文學專業。曾做過中學教師、電台編輯、自由撰稿人等。72歲出版第一部小說集,即榮登捷克圖書暢銷榜。

斯維拉克主演的《給我一個爸》劇照。該片獲1997年第69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

《錯失之愛》

作者:(捷克)茲旦內克·斯維拉克

譯者:徐偉珠

版本:讀蜜傳媒|浙江文藝出版社

《女觀眾》

作者:(捷克)茲旦內克·斯維拉克

譯者:徐偉珠

版本:讀蜜傳媒|浙江文藝出版社

捷克老頭兒茲旦內克·斯維拉克是奧斯卡典禮的常客,經他之手的電影劇本多次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其中,由兒子揚·斯維拉克執導、他任編劇並主演的《給我一個爸》於1997年獲得該項大獎。

有評論說,斯維拉克擅長把大時代與小人物、荒唐與純真混在一起,熬成一鍋雞湯(非貶義的),那是寒冬時捧在手心,從手掌暖到心裡的微熱。再加上柔緩的音樂、波希米亞的風情、人物的可愛性格,以及作為背景的捷克社會面貌,愛上斯維拉克是一件挺容易的事兒。

在影壇上虜獲一大批忠實觀眾後,晚年的斯維拉克又在文學領域刮起了旋風。2008年秋天,72歲的斯維拉克出版了第一部小說集《短篇故事集》(中譯名為《女觀眾》),收錄10個短篇故事,大獲成功。2011年,他又出版了《新短篇故事集》(中譯名《錯失之愛》),收錄9個短篇故事,同樣風靡。

從影視到小說,文字沒有電影的視覺效果,可屬於斯維拉克的內在本質,依然是他之所以深具魅力的原因所在。

溫情與嘲謔

以捷克式幽默消解現實

從斯維拉克小說的主題來看,《列寧的微笑》直指宣傳口的荒誕,《四月故事》以瘋人院喻指希特勒式的獨裁政權,政治性較強,但其他的作品表明,作者更關注的對象是普通人與他們的生活。

斯維拉克不像門羅那樣冷峻,也不像卡佛那樣憂心忡忡。他的小說人物總是遭遇各種困境,但又不至於身陷絕境,而是尷尬居多,盡可一笑置之。這樣一來,斯維拉克就不必用沉重的筆調召喚主人公挑戰命運的勇氣,而是輕盈地掠過生活的低空,道德審判被懸置,小說的齒輪在“不正經”的氛圍裡輕快轉動,一路輕揚,在到達終點時,越發瞠目欲笑。

《錯失之愛》告訴我們一見鍾情有多麽不靠譜。你以為的愛意,不過是你自己的心理投射。可憐的托馬斯,當他從姑娘嘴裡得知酒後真言,特別是當著朋友的面,該是一個多大的笑話呢。《法院來信》,當你鼓足勇氣坦白,然而最後發現,你以為你以為的其實並不是你以為的,這該多麽糟糕啊。這些小說的結局有點歐·亨利式的轉折,不過沒有那麽逆轉,更潤滑流暢一些。而且我們大多數人可能都會碰到類似的情境,這樣一想,我們就更寬容了。

最要緊的,還是講故事的方式。捷克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國家,也是一個盛產文學大師的國度。如果想要喚起同情,作家們盡可以用現實主義的筆法描繪這塊土地上發生過的事情。但奇特的是,捷克的文學傑作更傾向於舉重若輕的滑稽、異化的創作方式。

哈謝克的《好兵帥克》描述了一個喜聞樂見的、表面憨厚可笑實際聰明機智的小兵,卡夫卡的小說融合經驗世界與寓言世界的想象與追問,米蘭·昆德拉慶祝無意義,赫拉巴爾的小說充滿歡笑,回味卻是無盡的酸澀……而斯維拉克呢?他的筆觸嘲謔卻不失溫情,他的人物努力維護尊嚴,面對調侃、面對輕蔑,仍然盡力保持一副鄭重的姿態。

《伯利恆之光》中,弱智男孩謹遵父親從前的安全教誨,吹滅了父親辛苦求得的伯利恆的燭光,那麽,就重新點燃吧,假裝它從來不曾熄滅,不要說出來。《購物》中,“我”和丈夫在超市購物,一盒雞胸肉引起夫妻紛爭,“我”想起了年輕時的戀人,若他沒有應征入伍,“我”可能就不會嫁給現在的丈夫,“我”與丈夫又吵了起來,“我”殺死了丈夫,不過這只是一種幻想。我們都幻想過殺死自己討厭的人。

如果把斯維拉克的短篇小說掰開了仔細觀察,他在骨子裡依然藏著一種捷克式的黑色幽默。假如捷克人的生活幸福安定,假如沒有深刻的被剝奪的經驗,就很難看透現實的荒唐。把本質上嚴肅的現象與看上去輕浮的形式結合在一起所產生的輕喜劇,意味深長。語調是關鍵性的,從第一個字開始,斯維拉克的思考就帶有一種遊戲、輕諷、錯位、悖謬的調子,一切自稱唯一和無辜的判斷,一切道貌岸然附加於人的標準,都被消解在懷疑與笑謔的空氣裡。

布拉格有很多小酒館,人們喜歡在那裡相互交談,希望我也能置身其中,遇見一個叫“茲旦內克·斯維拉克”的老頭兒,聽他講一些有趣的故事,我希望我能意識到,假使生活在泥濘裡,我們可以把那些泥巴團一團,笑著甩出去。林頤

偶然與巧合

以精彩的故事抓住讀者

“一個精彩的故事就像身上奇癢,總得不停地抓撓。”這是大衛·米恩斯對美國小說家卡佛的短篇《要不你們跳個舞?》的評價。對於所有“精彩的故事”,這句話是通用的。

怎樣讓故事精彩呢?利用偶然性製造戲劇張力,讓人物之間碰撞火花,是斯維拉克的秘訣。譬如在《給我一個爸》裡,55歲的男主人公怎樣和5歲的小男孩兒相處,而且這男孩兒是他的假結婚對象丟給他的便宜兒子。這一劇情的出發點就是偶然,然後依靠各種偶然推動情節。斯維拉克總是在“不停地抓撓”,劇本如此,小說亦如此。

《追蹤記》中這樣寫道:“我跟普舍梅克相遇,純屬偶然。”寫一個記者出於職業本能,追蹤一位身穿雨衣的酒吧怪客普舍梅克,於是從他那裡發現了渾身濕透與外面下雨與酒吧顧客停留時間延長、酒水消費增加之間的邏輯鏈。

《泰特謝夫》則是一起“真心話大冒險”引發的悲劇。一群來村莊遊玩的女學生之一主動向英俊的拖拉機手錶白,接著兩人經歷了一段短暫的風流韻事,拖拉機手念念不忘,在寄出的信件毫無音訊之後,他前去尋找姑娘,找到了會怎樣呢?

以上兩篇是《女觀眾》這部短篇小說集前兩篇的故事梗概。很顯然,偶然性在小說鋪陳的過程裡發揮了關鍵作用。短篇小說的麻煩就在於它的篇幅,要求故事必須是精簡的,作者沒有太大的餘裕來井井有條地處理一切。

“多年以後,很多年以後,在一個周日的清晨,露絲打開了收音機。這是她一個人在多倫多生活的時候。”這是艾麗絲·門羅作品《你以為你是誰?》裡的一段記敘。典型的門羅句式。門羅以跳躍的、迅速挪移的時間刻度,讓小說主人公快速經歷人生幾個不同階段,從而擴充了短篇小說的含量,呈現長篇小說的格局。

雷蒙德·卡佛的方法是大量留白,也就是他為人稱道的極簡風格。大刀闊斧,砍伐枝葉。以之前提到的《要不你們跳個舞?》為例。一對青年愛侶購買了一批廉價的家具。小說從頭到尾沒有寫明男人為什麽要賣掉所有家私,只是從女孩子的視角在暗示,中年男人大概發生了某些變故吧?關於感情,關於失去。

門羅和卡佛都被譽為短篇小說大師。斯維拉克也有他的短篇創作技巧。他大概不怎麽喜歡太多的不確定,而更青睞有頭有尾有過程有具體情節的故事,從閱讀的愉悅度,普通讀者對於偶然巧合推動的劇情流,大約也更加容易接受和親近吧。

《複視》是斯維拉克所有短篇小說裡最長的,也是最有意思的一篇。主人公在醉酒車禍之後,眼睛變成了複視,什麽東西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樣的重影,於是他的工作、生活都發生了很多變化。在這裡,斯維拉克劇本充盈的音樂奇效在小說裡同樣顯現,主人公奇特的音樂才能讓他獲得了女伯爵和她的管家的愛慕,男女通吃,讓人噴笑。想想看,如果這篇小說被影視化,想必音樂也會產生一種“複視”效果吧,最好使用高音符和音符間快速滑動的吉卜賽音樂,要不,再來段歡快的弗拉明戈舞吧。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