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的大畫家顧愷之，被人稱作三絕——癡絕、畫絕和文絕。癡絕是說顧愷之癡迷小法術，並鬧出了不少笑話；畫絕不必贅言，從他的傳世名作《洛神賦圖》《女史箴圖》《斫琴圖》等就能看出來，這位“六朝四大家”之一不同凡響；文絕，則說顧愷之的文章也是一絕。

“自戀狂”的倔強

雖然顧愷之常自我評價說：“我身上的癡愚和聰慧各佔一半，合起來正好平平常常罷了。”但事實上，他對自己的才華那是相當有自信。有次，顧愷之撰寫了一篇《箏賦》，寫完之後，不禁有點小自戀地對別人：“我的賦可跟嵇康的琴相提並論，不欣賞它的人肯定是因為覺的它是後輩之作才棄之不顧，但凡有眼力有見識的人，都覺的我的文章高深奇異而倍加珍視。”

顧愷之《斫琴圖》

顧愷之年少時喜歡與人互相恭維，有時自誇起來也不免言過其實。他喜好吟詠詩詞歌賦，自認為得到了先賢的風韻。當時士大夫之間非常流行“洛生詠”，即用洛陽腔調來吟詩，顧愷之頂頭上司桓溫的老對頭謝安特別擅長這一絕活，因謝安有鼻子有點疾病（大概是鼻頭炎之類），吟詩時語音有些渾濁，士大夫們為了學謝安這種獨特的“洛生詠”發音，常常用手捂著鼻子吟詠辭賦。顧愷之自以為他的吟詠盡得先賢真傳，所以就有人他也學“洛生詠”來聽聽，顧愷之回絕道：“為何要故作老婢女之聲？！”哪怕自己老大桓溫已經死了，哪怕謝安非常賞識他的丹青，“以為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但堅決不學對方陣營的老大，這是一名“自戀狂”最後的倔強。

顧愷之《女史箴圖》局部

因人作畫，氣韻天成

顧愷之不僅對自己的文章和獨特的聲線嗓音有點小自戀，對自己的畫作就更加自信了。顧愷之每次畫人，常常數年不點眼珠，有人問他緣故，他回答說：“四體美與醜，本來不牽涉到畫的妙處，畫人能傳神的地方，正在眼珠這裡。”言外之意，妥妥是說自己畫龍點睛啊，顧愷之的自信，就是這麽直接這麽霸氣。

當然，顧愷之的繪畫精妙無比，絕對當得起世人以及他自己對自己的高評。有次，顧愷之給西晉時期的裴楷畫像，特意在裴楷的臉頰上多畫了三根鬍子。有人問顧愷之是什麽原因，顧愷之說：“裴楷俊逸爽朗，很有才識，這三根毫毛是表現他的才識。”看畫的人尋味起畫來，確實覺得增加了三根鬍子的裴楷更有氣韻，遠遠勝過還沒有添上的時候。

顧愷之《洛神賦圖》局部

顧愷之特別喜歡嵇康，不僅將自己的辭賦文采比擬嵇康的琴技，還特意根據嵇康的詩作特點為他畫像。顧愷之說：“嵇康手揮五弦的動作容易畫，但目送歸鴻的神態就難畫了。”

顧愷之給謝鯤畫像，將謝鯤人像畫在岩洞旁。當年謝鯤在回答太子司馬紹（即後來的晉明帝）問題時，曾說：“在整飭朝廷、為百官作榜樣方面，我不如庾亮，但在一丘一壑（指寄情山水）方面，我認為可以超越他。”故而，顧愷之作畫時，將謝鯤置於丘壑之中，還原他怡情山水的真性情。

有一次，顧愷之想給他的上司殷仲堪作畫。但當時殷仲堪眼睛有疾病，怕自己不上相就推辭了。顧愷之知道殷仲堪的顧慮，便勸他：“您不讓我給您畫像，不就是因為眼睛嘛，我有辦法，如果我在畫眼珠的時候，用飛白擦過，讓它如輕雲蔽月那樣，豈不是很美？”殷仲堪這才轉憂為喜，愉快地答應了。

顧愷之能恰當地把握人物性情，並根據人物現實需求而稍作調整，所以他的人物畫總是那麽惟妙惟肖，讓人歎為觀止。怪不得世人如此喜歡顧愷之的畫，而他對自己的畫又這般自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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