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在法國做‘西遊記’”的家夥嗎？去年7月筆者曾在上海採訪過路楊，他的《非常英雄(Unruly Heroes)》因精致畫風而引起了巨大關注，在那次暢聊中，路楊曾表示他們的Magic Design工作室離巴黎也不算遠，因此這次趁著出差巴黎，筆者專門聯繫約訪，沒想到竟意外的完成了一次縱貫法國的旅程。
美術設計非常靈動有趣
蒙彼利埃，坐落於法國南部地中海沿岸，雖然筆者從巴黎坐高鐵要縱貫大半個法國才能抵達，耗時也不過三個半小時，從時間上看離巴黎確實也不算遠吧……這裡正是育碧法國本土第二大工作室所在地，《雷曼》《瘋狂兔子》《超越善惡》等作品都誕生於此，目前該工作室正全力製作《超越善惡2》，路楊也曾在此擔任美術總監，參與了《瘋兔》的誕生以及《雷曼》的復活， 2015年路楊選擇了離開，創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以《非常英雄》為契機開啟了全新的征程。
初到蒙彼利埃，儘管做足了思想準備，還是被眼前的狼藉驚呆了。作為海濱城市，蒙彼利埃被稱為“陽光之城”，常年少雪，偶爾降雪也只有幾毫米，今次降雪卻達到了近20多厘米厚，據說上次下這麽大雪還要追溯到1965年，因為毫無應對方案，整個城市的交通陷入了癱瘓，汽車、捷運全無奈的躺在路邊，筆者只能一深一淺的徒步趕往附近旅館。
大雪中癱瘓的蒙彼利埃
“百年一遇的大雪啊，一般人真沒見過這樣的蒙彼利埃，你可以吹一輩子！”候在大堂的路楊一見到筆者，就嬉笑著迎了上來說道，因為汽車無法出行，他是頂著大雪步行加騎車5公里過來的，這份不易著實讓人過意不去。
筆者一邊拭著身上的雪，一邊吐槽著自己的“好運氣”，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機會親自來法國探訪《非常英雄》團隊，想到上次聊天還是在上海，就有種恍如隔世的奇妙感。
去年7月chinajoy上的路楊
路楊身上有著非常濃厚的藝術家氣質，一方面對美有著強烈的執著，從他每次為筆者拍旅遊照時那認真的態度便可見一二，另一方面則是對人情世故的某種“生疏”，或者說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真誠，幾乎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一悲一喜都非常坦然，面對這樣的真誠，筆者常常感到無以為報。
筆者與路楊的基情合影
坦白講，筆者很欣賞路楊，起初是因為《非常英雄》那出眾的素質，如今則是因為他已人到中年，卻仍好好保有的那份天真，希望自己將來也可以始終守住心中的那個少年啊。
路楊興奮的帶筆者逛起了雪中的蒙彼利埃，這裡只有不到 50萬人口，但在法國已經算大城市了，而且這裡還是法國著名的大學城， 1279年成立的蒙彼利埃大學是法國第三古老的大學，2004年大學畢業後，初次來到蒙彼利埃的路楊，目的也是為了繼續求學。
先後訪問了法國幾所藝術類院校後，並沒能找到令路楊心動的，求學之旅並不順利。 偶然的機會，彼時對製作遊戲近乎一無所知的路楊，在一位法國朋友的引薦下去育碧蒙彼利埃工作室參觀，正趕上三位資深設計師在為新項目繪製原畫。
巧了，育碧蒙彼利埃如今也在做“西遊記”
“我一看他們工作時的狀態和水準，哇！是我從來沒現場感受過的那種震撼！”“只看完成設計稿，和現場看著它一點點畫完，感覺完全不一樣，我以前畫草稿就想盡量畫好點，但看他們構思草稿時就特別隨意，最後呈現出的效果卻非常生動，起初並不在意每處細節的繪製，而是更多體現畫面內容的構建表達和趣味性。”隻一瞬間，路楊就下定決心，一定要來這個公司上班，要和這些人一起共事。
《非常英雄》的一些有趣的設定圖
雖然設計水準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不過育碧蒙彼利埃彼時正處於一個空檔期，短期內沒有招收新人的計劃， 隨後路楊被推薦到了當時正在發展壯大的育碧上海。說起來，也算是很詭異的在法國找到上海工作的中國人哦。
路楊在育碧上海工作了3年半，參與製作了《分裂細胞》《幽靈行動》等一系列寫實類動作遊戲。也從開始的行業新兵，逐漸成長為項目藝術總監。雖然工作和團隊都很給力，但路楊自己心底一直期待可以創作一些想象力更豐富、更天馬行空的作品。
終於，又一個契機到來了，育碧蒙彼利埃在2006年提出了“瘋狂兔子”的全新項目，很快路楊收到了項目組發來的邀請，希望他能夠參與設計工作。這群兔子給了路楊更大的發揮太空，各種設計思路和有趣的點子層出不窮。2007年底，路楊放棄了上海的生活，選擇回到蒙彼利埃工作室重新開始，並如願以償的和當初讓他向往的設計師們一同完成了多部充滿童趣和想象力的遊戲作品，其中有大家熟悉的《瘋狂兔子》系列，《雷曼起源》《雷曼傳奇》等。
“那為什麽要離開育碧呢？”筆者對此頗為不解。
“我馬上就40歲了，參與了不少項目。整個項目製作流程，除了不會寫代碼，基本都可以勝任。那麽接下來呢？我也了解到幾位前輩，聊了很多，到這個階段後就很難有實質性跨越了，無非是項目大小，資歷多少。”“想要新的挑戰，比如擔當製作人，創立新的項目，大公司內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對跨國公司來說，這樣只是多了一個沒經驗的製作人，還少了個資深美術總監。”路楊表示，自己對育碧沒有任何不滿，非常喜歡那裡開放自由的工作環境，離開純粹是因為自己還有想去實現的夢想，作為一位設計師，應當試著創造並留下一些自己喜歡的作品。
在路楊看來，重啟的《雷曼》系列達到了2D橫版動作闖關的一個巔峰
路楊認為自己創業算比較晚了，時間並不充裕，從40歲開始算，乾到65歲退休，也就還能乾25年，如果團隊/資金/項目都到位，每5年開發一部原創產品算很順利了，這麽算下來最多就能做出來5款原創產品，所以每一個機會都格外珍貴，而這第一次就是《非常英雄》。
《非常英雄》的美術風格有很強的《雷曼》味道
旅館是路楊介紹的，價格便宜，交通便利，離車站和他的工作室都很近，且內部配置非常充實，甚至包含一個器具齊備的廚房以及一個臨街的露台，可惜大雪的緣故，筆者沒有機會悠哉的坐在路邊喝點什麽。
歐洲人是很喜歡泡街邊咖啡館的，一杯咖啡就可以慵懶幾個小時，和朋友聊聊天或只是隨意的看著來往的路人，這份愜意叫筆者十分羨慕，路楊亦很喜歡法國這種比較慢的節奏，在談到法國的“文藝細菌”時，他這樣評價，在這裡很多藝術家不那麽急著去實現什麽，哪怕做的東西很不主流、沒什麽關注，也會自顧自的存在下去，因此歐洲的藝術風格非常的多元、豐富，給了藝術家極大的發揮太空——可惜創業之後路楊也就和這份悠閑、淡定無緣了，每天都忙的非常充實，或者說忙到爆炸。
在旅館休息一夜後，蒙彼利埃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再次走出家門的人們驚訝的發現厚厚的積雪已幾乎消失，隻余下幾分濕漉與涼意，不愧是“陽光之城”，以難以置信的效率恢復了往日的海濱風光。
蒙彼利埃的海港
筆者隨著路楊步行去了他的工作室，完美主義作祟的他不希望筆者拍照，因為這工作室完全談不上高端大氣，其實在筆者看來也不至於那麽不堪，大約就是國內一般創業公司那般凌亂而已。
凌亂的工作室
工作室目前二十多位成員大都是路楊之前的老同事，選擇創業的另一個契機也是正好可以組成這麽一支默契十足的團隊，“如果沒有這個項目，錯過這次機會，大家也就各奔東西了。”
因為很多成員都有著豐富的項目製作經驗，第一款項目大家一致認為不應該太冒險，所以路楊選擇從團隊所擅長的類型出發，將《非常英雄》立項為一款玩法豐富、畫風唯美的橫版過關遊戲，這雖然不是當前市場最流行的類型，但固有市場還是很可觀的，如果在品質上達到當季同類型產品世界前三的水準，在收入上還是有保障的，而在該類遊戲製作水準上，路楊的團隊很有信心。
工作室全員
更多相關資訊請關注：非常英雄專區
關於《西遊記》這個題材，路楊坦誠這裡主要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一方面對自己民族的神話故事很有感情，從小就很喜歡《大鬧天宮》《哪吒鬧海》等上影老動畫，另一方面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將我們優秀的文化產品推廣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和有興趣去了解我們的文化作品。實際上早在育碧上海時期，路楊就兩次提交過關於《西遊記》題材遊戲的策劃，最終都不了了之，畢竟大公司的流程是非常之複雜。
經典的《大鬧天宮》
聊到這裡筆者發現一個有趣的問題，“當年在育碧上海做歐美遊戲你會感到困惑，如今率領一幫法國人在歐洲做《西遊記》似乎也比較擰巴啊。”
路楊笑著說，確實會有一點水土不服的問題，比如工作室的大部分人都沒讀過《西遊記》，因為做這個項目才買了兩本法文版，還不知道讀完了沒，對“猴王”倒是有一定認知，但並不知道他叫“孫悟空”，主要的概念也是來自《大鬧天宮》《金猴降妖》這兩部在國際上有一定聲譽的老動畫，再就是火遍全球的《七龍珠》等漫畫了，所以項目啟動伊始，讓大家去收集形象素材，有不少人找來了“黑猩猩”之類五大三粗的猴王形象。
孫悟空的形象參考了《大鬧天宮》，比如“桃葉綠眉”和“桃子形狀的臉”
沙僧的形象則進行了“鹹蛋超人”式的演藝
為了推動項目，路楊只能一遍遍的在團隊內科普《西遊記》的主要故事情節，科普中國文化，並利用幾次回國的機會，帶領團隊成員參觀了許多中國古建，如今看來《非常英雄》的畫風還是顯示出了足夠的中國風情，當然難免也要摻雜點兒“咖啡麵包”的味道。
儘管如此，路楊並不認為如今的製作過程多麽擰巴，因為《非常英雄》縱然有中國故事做背景，可目標市場從開始就是整個國際市場，中國風的神話、山水、建築等都會賦予遊戲獨特的魅力，但這並不算是文化隔閡，遊戲本質上依然是十分國際化的作品，這種國際化實際上就是蘊藏其中的中華文化底蘊，融合容易為大家接受的流行文化、普世價值觀，愛、正義、勇氣等是所有民族都可以欣賞的東西。
濃濃的法式中國風
“為什麽要去取經？明明可以飛，為什麽一定要走？妖怪們除了等著要吃唐僧肉，平時都做些什麽，有哪些興趣愛好？”這些問題的答案將在《非常英雄》裡一一揭曉， 路楊並沒有向筆者揭開謎底，他希望可以將這些有趣的答案、正面的價值觀通過遊戲傳達給玩家。
團隊的意義，將是《非常英雄》的重要主題之一。
中午時，筆者嘗試吃了一頓正宗的法餐，那種吃一道上一道的講究勁兒始終讓人感到很心累，期待中的鵝肝並不如想象中美味，倒果然如傳說中油膩，咽掉一半後實在痛苦，只能不好意思的問“這個很貴嗎？我可以剩下嗎……”——如今想想，筆者在法國的那一周，感覺最美味的居然是……“老巴黎炸醬面”！
法式鵝肝竟恐怖如斯！
席間我們繼續胡亂的聊著，路楊有著許多的煩惱，相比於曾經在育碧，他自然有了更大的自由，但在資源上也無可奈何的受到了巨大的製約。比如在宣傳方面的投入就很有限，大公司對外宣傳是由專業團隊負責的，什麽時間應當放出什麽內容，都會有詳細的規劃，但如今路楊即使對這些套路很熟悉，也很難拿出足夠的資源投入其中，《非常英雄》在宣傳上始終相當低調，對此他也反覆的請教有哪些省錢做宣傳的方法，可惜這方面筆者亦感到無能為力，對於大部分小團隊而言，能出的牌真的不太多。
每當節日，路楊的團隊會製作一些有趣的圖片來慶祝
《非常英雄》的投資來自中國的完美世界，這又是路楊的一個私心，他希望這個中國的故事能在一個由中國人主導的團隊裡由中國的投資來支持，所以最初是從國內開始尋找的投資，過程異常順利，“如果找歐美投資，還必須要一遍遍的解釋什麽是《西遊記》。”路楊說，對於這個故事題材，國內的資本當然更容易理解。
目前《非常英雄》的預計成本在國內主機項目算大製作了，但在歐美仍只能算小型主機項目。“每一部作品都會有遺憾，都會想著當初如果怎樣怎樣就會更好，如今我就希望，能在過程中做到團隊的百分之一百，盡力減少這種遺憾，或者說後悔的時候別那麽扎心。”路楊面對有限的資源，希望能盡可能把它們合理的用在研發中，爭取實現一個滿意的“平衡點”，要對投資人負責，所以在成本和規模之間要有所平衡，要對玩家負責，所以在可玩性和觀賞性上也要盡可能追求完美。
筆者第一次見到地中海，那天真是平靜的讓人沉醉啊！
專欄征稿——點擊參與！
更多相關資訊請關注：非常英雄專區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