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滯留巴厘島的中國人:班機多次取消,孕婦等到快生娃,仍不知歸期

“再等下去,孩子都要出生了。”在蔡女士的計劃裡,巴厘島之旅本是一段美好假期。一場疫情,讓原本僅有數日的旅程被無限延長,截至4月23日,懷有身孕的她已在巴厘島滯留了將近三個月。

陽光沙灘,碧海藍天,位於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旅遊勝地。隨著新冠疫情來襲,3月31日,印尼政府宣布進入國家公共衛生緊急狀態,禁止外國人入境或在印尼轉機。那扇離開巴厘島的“門”被關上了,攜家帶口度假的中國遊客、在巴厘島工作的中國員工等不得不留在島上。對滯留在巴厘島的人們來說,這段突如其來、不知何時結束的悠長假期,並不那麽容易度過。

滯留:機票被取消,包機未成行

與2月2日到巴厘島旅行的閑適相比,已在島上待了近三個月的蔡女士現在最焦心的是:什麽時候可以回家?

在原本的計劃裡,巴厘島僅是一場停留數日的短期旅行目的地的。她懷有身孕,預產期在今年6月。疫情打亂了回國計劃。據中國駐登巴薩總領館消息,當地時間2月5日起,印尼全面無限期暫停中國往來班機。再之後,泰國、馬來西亞等各國也紛紛頒布限制政策,經第三國轉機回國的希望也渺茫。

“原本幾天的旅行,變成了好幾個月。”蔡女士告訴南都記者,滯留在他鄉,她已多月未孕檢,無法得知孩子發育情況。除此之外,語言不通、每日的生活花費等一道道現實難題擺在面前。據蔡女士介紹,當地醫療條件不盡人意。“實在無可奈何,再等下去,孩子都要出生了。”蔡女士說。

和蔡女士一樣,本是短期旅程卻意外被滯留在巴厘島至今的中國同胞並不在少數。Nicole是深圳一家公司的國際瑜伽遊學教練,1月19日她從老家湖北宜昌出發,前往巴厘島工作,原定2月7日回國。

為了回國,她曾經歷兩次機票被取消,和一次未能成行的包機。

早早定好的2月回國機票並非直達班機,Nicole要先從巴厘島飛到廣州,再從廣州回到宜昌。1月下旬,她接到通知,廣州至宜昌段的航線取消。“我當時就想著,等家鄉湖北解封了,我再直接回湖北。”Nicole告訴南都記者。

進入2月,國內疫情逐漸得到控制,Nicole訂了經泰國轉機至廣州的機票,再次嘗試回國。不料,臨起飛前兩天,班機再次被取消。

經人介紹,Nicole加入了一個“滯留群”,這些被滯留的同胞裡,很多都是春節期間來度假,有的帶著老人和孩子一同前來。為了能早日回國,滯留群裡的人們曾嘗試聯繫當地航空公司自行包機,據Nicole回憶,初步核算的包機金額在每人七八千元,但此行並未成功。

中國駐印尼大使館4月3日就包機一事作出通報稱,據多名中國公民反映,他們計劃於2020年4月3日搭乘印尼鷹航組織的GA8900臨時班機赴廣州,並且辦理了購票、值機等相關手續,後因故未能啟程。同日,中國駐登巴薩總領館發布公告,稱近日網傳印尼鷹航將於4月7日執飛一趟從巴厘島到廣州的臨時班機。也有中國公民反映,計劃於近期搭乘印尼鷹航組織的臨時班機回中國。

上述通報均提到,中印尼任何一方組織臨時班機均需事先通過官方途徑協商並達成一致,中國民航部門沒有接到印尼鷹航有關申請。中國駐登巴薩總領館還提醒,領區中國公民謹慎對待近期相關外航包機傳聞。

“我們的情況類似,都是個人行為組織包機,涉及到很多條款和批文都沒辦法解決,所以後來就放棄了自行包機的想法。”Nicole告訴南都記者。

生活:幾乎“無工可開”,開銷每天增長

“要是可以的話,當然想回國,在家裡比漂泊在外要感覺安全得多。”彭先生來自廣州,在巴厘島的一家中國企業工作。春節前夕,他返回廣州過年,1月31日回巴厘島繼續工作。

他是設計師,巴厘島旅遊業發達,他所在的公司也承接酒店、餐飲和娛樂項目,前景一直不錯。但一波疫情之後,彭先生感慨,“誰也想不到,今後的發展到底怎麽樣。”

印尼酒店與餐廳協會的數據顯示,2月以來,巴厘島的酒店入住率降至5%以下,多家酒店被迫中止營業。該協會估算,全國酒店入住率已降至20%。

彭先生告訴南都記者,昔日遊客熙攘的巴厘島,如今街面變得分外開闊冷清。遊人不再,島上高度依托旅遊業的各家企業的生存狀況堪憂。據彭先生介紹,其原本去年便確定的一些新項目,由於疫情通通暫停。

和以前相比,彭先生覺得,現在太閑了。沒有新項目可以開展,公司負責人便安排他對現有項目進行修修補補,他和其他同事一起檢查工程是否有滲水等故障,進行日常維護。彭先生自嘲:“其實對整個項目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只是在找一些事情來做。”工作之餘,彭先生和其他同事都住在公司的集體宿舍,幾乎不外出。

“我算是比較幸運的,公司還會照常發工資。”彭先生告訴南都記者,現在,巴厘島的大部分企業都只是在“撐著”,為了回籠資金、縮減開支,裁員、降薪、無限期推遲新項目等舉措常有耳聞。

巴厘島是中國遊客的熱門旅遊目的地,來自中國的攝影師、婚慶從業者、化妝師、導遊等亦人數眾多。彭先生形容,失去了中國遊客,他們“基本沒工可開”。

相比於有較完善待遇保障的企業員工,自由職業者面臨著更為嚴峻的現實問題。“收入肯定受到了影響。”Nicole告訴南都記者,她的工作日常是在國外開設瑜伽課程,疫情來了,沒法開課。

收入暫停,在島上的開支卻一天天增長。Nicole告訴南都記者,作為旅遊景點,巴厘島的很多物資都靠外來供給,生活成本一直不算低。“比較普通的住宿和吃飯,每個人滯留一個月大約要花6000元。”Nicole說,有的遊客是一家老小出遊,算下來開支並不小,更何況,沒有人能知道,滯留的日子還將持續多久。

防護:口罩手套必不可少,滯留同胞抱團互助

據新華社報導,印度尼西亞衛生部4月21日發布的新冠疫情數據顯示,該國確診病例累計達7135例,累計死亡616例。出於安全考慮,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呼籲,盡量減少出門。

彭先生告訴南都記者,當下巴厘島已有一些讓人較安心的防疫措施:當地政府會定期在街上噴灑消毒藥水,商店裡的工作人員均佩戴口罩,並給每個進去的顧客量體溫、用洗手液,為避免聚集,一些連鎖餐飲商店已不開放堂食。島上幾乎沒有公共交通,因此也避免了通過該途徑傳播疫情的風險。

除了必要的採購生活物資,Nicole幾乎都待在住所,她囤了一些口罩,每次戴上一個出門,再戴上手套,“防護服不太可能,也買不到,但回家之後會自己用酒精消毒。去超市基本上都能買到物資,不過出行還是有風險。”Nicole告訴南都記者,巴厘島防控嚴格程度仍然不比國內,大街上偶爾仍有不戴口罩的人。

“現在物資還足以應付,主要擔心以後一旦發生不可預料的情況,這裡的醫療水準跟不上。”彭先生感到擔憂,他每天都很關注海外疫情的進展。

滯留在海島上的中國人開始自發抱團取暖。一個拉一個,他們建立滯留群互助,分享著當地政策動態、使領館最新消息。一些人口罩、消毒液不夠用了,在群裡求助後,其他有儲備的同胞們便勻一些出來。離家太久,有的老人日常使用的藥物幾乎殆盡,也在群裡求助,哪裡可以買到所需藥品。

也有一些問題很難得到解答,比如,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其實現在,巴厘島的疫情不算很嚴重,但海外蔓延的趨勢讓你看不到希望。”Nicole告訴南都記者,她很關注海外各地的疫情,因為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疫情嚴重的地區。她說,最怕的是,不知道要延續多久。“要是時間拖得很長很長,我們這些一不小心出來的人,滯留在外面要怎麽生活呢?”

心態:曾感覺“失控”,自我調適避免抱怨

如果沒有疫情,巴厘島的生活本該很美好。“正常情況下,讓我在巴厘島待半年都可以,我喜歡瑜伽、潛水,每天會很開心,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Nicole說。

但被滯留之後,Nicole說,“心態完全不一樣。”經濟壓力、心理狀態……種種問題需要面對,滯留度假勝地巴厘島,Nicole覺得,“並沒有在度假。”

遠在家鄉湖北的親人們時常會問,什麽時候才能回來?Nicole笑稱,自己像是打了個“全場”:“上半場”,她擔心國內的家人們;“下半場”,變成家人擔心自己。

她理解家人們的擔心,但收到關心的同時,自己心裡的恐慌也會增多一分。Nicole形容,雖然並未被感染,但疫情這件事,感覺一直圍繞著自己的生活,很容易一下子就崩不住。

在異國他鄉,她記憶中有過那麽幾次“崩不住”的時刻。得知無法通航之後,她每天都一個人待在巴厘島的房間裡,不想、不敢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但她沒辦法不和酒店的工作人員接觸,也不可避免地需要出門購買生活物資。“沒有辦法,你可以把自己保護的很好,但不能保證你身邊接觸的所有人都沒有被感染的風險。”Nicole形容,那時,“是一種失控的感覺。”

她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在屋內打坐、練瑜伽,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可能天天去抱怨。”

在此之前,因為工作,Nicole長期在世界各國奔波。現在算是放了一個假,被迫的。“不用去想工作的事情,每天想著怎麽照顧好自己,怎麽讓自己開心一點。”Nicole告訴南都記者,她開始養花、做菜,願意花連續四天的時間去等一個最美的日落。因為工作,她來過很多次巴厘島,但之前,“每天都想著工作,不會覺得很在意環境,和大自然的美好。”

而現在,她更容易被身邊的美好點滴觸動,“在工作的狀態下去看,和純粹自己想去看日出、日落,心情是不一樣的。”

很多人的生活軌跡不知不覺被改變。出於職業發展的考慮,疫情在海外暴發之前,彭先生本打算繼續在巴厘島工作。疫情波及全球,遠在廣州的家人盼望著他能早日回國。當地旅遊業遭受重創,給未來職業道路也蒙上一層陰翳。

在國外辛苦打拚兩三年,他第一次迫切地想家了。

采寫:南都記者 詹晨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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