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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馴化進化歷程:從“犬馬之勞”到“絕對忠心”

“願效犬馬之勞”出自《漢書·孔光傳》:“臣光智謀淺短,犬馬齒臷誠恐一旦顛仆,無以報稱。”語見《晉書·段灼傳》:“願陛下思子方之仁,念犬馬之勞,思帷蓋之報,發仁惠之詔,廣開養老之製。”

古時臣子對君主常自比為犬馬,這是對主子表的最絕對的忠心,朋友之間應該是天地之間第一諾言,不可輕許。犬與馬成功馴化是人類發展史上一次巨大革命,意義甚至可以和瓦特發明蒸汽機車工業文明社會來臨相提並論,這兩個節點都改變了世界格局的發展進程。馬的馴化成功,使人類的征服半徑有了質的飛躍,人騎在馬上,視野突然開闊,雄心壯志被點燃。犬的出現,人們有了狩獵的幫手,財產的守護者。蠻荒人類對財富有了清晰的歸屬意識,甚至使原始社會產生了階層分化。

大約5000至6000年前,馬被人類馴化,法國散文學家布封曾經讚歎說:人類文明史上最高貴的一次征服,乃是對馬的征服。馬是動物中的貴族,寧靜、高貴、瀟灑、勇敢,堪稱造物主賜給人類的最完美禮物。馬的外表溫順安靜,但骨子裡卻桀驁不馴,許多戰馬都由於劇烈地奔跑而累死在戰場上,好馬堪比君子。想要駕馭它,僅有勇敢是不夠的,還要有智慧、撫愛和關心。動物學家指出,一匹成年馬的智商相當於一名5歲的孩子。

馬一旦被馴化,無論是用作戰車還是騎兵,都是一場革命。即使到了成吉思汗時期,歐洲的步兵集團對蒙古輕裝騎兵依然束手無策。

馬雖然被馴化家養,但在草原地帶,馬還是處於半野放狀態。特別是,近十幾年來我長期在內蒙古草原進行採訪拍攝,見聞許多關於馬的故事,對馬的性格分裂有了一些困惑。

第一個故事:撞牆而死的馬王。

科爾沁草原,有一個年輕的牧民為了給自己家發情的小母馬配種節省一點費用,就用小母馬的父親馬王來交配,為了防止馬王不配合,他就把馬王用布蒙上眼睛,把小母馬潑上別的母馬的尿液,馬王上當了。當人們把布從馬王的眼睛上解開的時候,馬王一聲長嘯越欄撞牆而死。它用一腔熱血詮釋了一匹馬對倫理道德的堅守。

第二個故事:倒在終點線上的賽馬。

在蒙古共和國一次場地賽馬中,一匹賽馬受傷,騎手牽著馬走在賽道上。馬兒用盡最後的力氣艱難邁過終點線後,轟然倒下。它用生命驗證了榮譽高於一切的精神信仰。

這兩個故事讓我感慨萬分,馬,動物中的貴族是怎樣被人征服的呢?

每年,清明節前後,草原一片歡騰,蟄伏了一個漫長冬天的熱血,沸騰起來。草原牧民騎上最優秀的駿馬,揮動套馬杆,把野外生活了近一年的馬群趕回牧場,人們開始一年一度的馴馬活動。這個活動分為三個步驟——套馬、剪馬鬃、打馬印及騸馬(就是給公馬去勢)。最難的是套馬,這項活動需要幾個人騎在自己已經騎乘多年的馬上揮動套馬杆,對兩歲的馬圍追堵截,直至套住,進行剪馬鬃等活動。套馬是一次人與馬的較量,但更是人與乘馬的嫻熟配合。我發現套馬手非常依賴自己所騎乘馬的經驗及馬對馬的了解。乘馬對主人的意圖非常明了,對同類習性更是了如指掌。它看見同類被屈辱地剪掉代表尊嚴的鬃毛,好像也很有成就感。(這裡要多說一句,剪馬鬃的馴化意義。有一個監獄長問,牧民剪掉的馬鬃是否很值錢?我回答是否定的。他又問為什麽不值錢還要把馬剪得那麽醜呢?我答道:犯人入獄為什麽要剃掉頭髮?同理。)公馬去勢更是痛苦萬分,牧人用刀子直接手術掉它男性特徵,然後用燒紅的烙鐵燙燒創口,馬一聲聲的哀鳴震動四野。

乘馬也多是被騸過的公馬,馬的哀鳴也會讓它輕輕顫栗。但是,它很快就會露出勝利者的表情——頭顱高昂馬鳴啾啾。我就在想,作為騎乘的的馬都是馬群裡智商最高,速度最快,整體素質最好的馬,也就是馬群中的精英分子,它們身上遺傳了祖先更多優秀基因。在馬群的角度看來,它們被主人馴化以後,已經成了馬中的叛徒。是什麽讓它們做叛徒還很有成就感的呢?物質嗎?它們每天和普通馬吃一樣的牧草,只不過多了幾把豆餅及玉米罷了,作為高貴又群居的物種這不是它死心塌地為人類賣命的全部理由吧。因為,從心理學來分析,越高級的動物做一件事或一個所謂的事業更需要精神層面的理由。那麽乘馬的精神層面需求是什麽呢?是主人給予的撫摸關懷,還是這些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馬需要與更高等的知己(人)進行互動交流嗎?或者它們已經認為自己不再是馬而是長著馬外形的人呢?後者更有可能,我發現這些乘馬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馬群馳騁玩耍,它們好像總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不同於馬的馬。用馬來馴化馬才會事半功倍,這才是人類的高明之處。

狗被馴化的歷史要比馬悠久的多,目前學術界公認狗是人類第一個馴化而成的動物。在德國一個距今14000年前的遺址(波恩-上卡塞爾)中,考古學家發現了人和狗合葬的證據。而中國最早的犬化石,是在河南發現的,位於新石器時代的賈湖遺址中。現代科學家通過DNA檢測,發現世界上所有的狗都隻來源於狼。早期人類文明處於遊牧階段,由於生存的需要,狗一般是用來參與人類日常的狩獵捕食過程。此時的狗很具有野性,戰鬥力強悍常能獨自狩獵兔子,狐狸,麋鹿,野豬等動物。而獵殺大型動物就需要人狗物共同作戰。人類原本狩獵方式是四處尋找動物行走痕跡追蹤伺機獵殺。人類開始與狗共同作戰,由狗纏住獵物之後共同獵殺。而後人類文明進程中發現了小麥,這種廉價的食物,使得人類不用冒著生命的危險與野獸鬥爭。於是人類放棄了原本的狩獵生活,人類進入農業時代。人類開始安居一處,部落制度開始走向了終結,出現國家制度。而人類飼養的狗也由原本的狩獵的果醬肉食,開始加入,小麥,澱粉,以及各種熱食等,狗的基因出現改變。他們參與狩獵越來越少,吃的越來越好,沒有遠大目標,每日三兩米飯,歲月靜好。慢慢變的他們變得溫順起來。它們開始用於看家,守門,甚至成為一種家庭富裕的象徵。在中國古代便以是“家中足雞豚,門戶有犬吠”當做小康之家的象徵。而在中國唐朝,狗才開始被有錢人家飼養當做寵物。到了宋代甚至出現了寵物市場。

我今年去一個叫野狼谷的景區採訪,在那裡與狼群一起生活了幾天。雖然這些狼被關在籠子裡,但是,它們還是具有許多野外狼的屬性的。首先,它們具有等級觀念,這裡由於是人工餵養狼群,幾隻小狼生出來放到一個圈裡,兩個半月後,小狼就能吃肉了,這個時候就會有狼王產生。即使在食物非常充足的情況下,狼王也會控制群內其他公狼的食物量,進而達到控制競爭者的體型長勢,確保自己的權力與地位,會溜須拍馬的狼會得到更多的食物。如果在野外,狼王還會讓體型較大有反叛精神的狼從事尖兵等危險任務,進而消滅潛在的競爭。我在狗群中發現也具有相同的情況。

有一些情況是狼群特有的,比如,狼王是狼群裡最強壯的公狼,但是,它不會像其它動物那樣壟斷狼群所有母狼的交配權,而是,本本分分的一夫一妻製生活,並且絕不會背叛對方,哪怕是配偶死亡。還有就是雖然狼被囚禁在籠子裡,但是他們每天還是圍著籠子的邊緣不停地跑動,並用尿液劃分領地。這樣堅持不懈地鍛煉身體,是否是在對出獄後的生活做準備呢?月圓之夜,此起彼伏的狼嚎聲在山谷回蕩。周邊的狗都學會了狼叫。有一隻狼學會了狗叫,雖然掌握了一門外語,但還是被狼王驅逐出了狼群,自己呆在單獨的圈裡成了一隻獨狼。

通過狼與狗的對比,我發現狗相對於狼走得兩條進化路線。馴化初期,狗與狼都是吃肉的,都狩獵為生。由於狗的食物更充裕一些,所以那個時期的狗在與狼交鋒中是略佔優勢的。也會有許多輝煌戰績被後代們口口相傳,成為他們的勵志史。隨著時間的推移,食物發生了極大變化,狼還是以肉類為主食,而狗已經淪落到吃屎的地步。再就是狗的性關係極其混亂,極少數的嚴重者有亂倫情節,近親繁殖時有發生。隨著人類居住環境的變化,狗已經不需要野外搏殺,只要搖尾賣萌就可以三餐無憂。狗們更多會在狗群中炫耀自己脖套的精美或者主人給予自己比別的狗多的一個笑臉。有的狗還會登堂入室,對更多的狗講述祖輩曾今的戰天鬥地恢弘史詩。臃腫的雙頰寫滿了自豪,最後語重心長地告誡晚輩們:狼已經近乎滅絕,我們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信仰。

說了這麽多,還是覺得這個世界最先滅掉的都是野生的草莽,能與人類共存的只有狗和豬,就是騸掉的乘馬也會有一天隨著自然的變革而消亡,因為它總還是有一點祖先高貴的血脈,讓它們至今不會搖尾。豬與狗精神層面更多是虛無的理想,但是因為人類的剛需它們一定會與主人共存,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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