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董事長陳睿：佛系創業者也能上市

導讀

“抖音、火山跟Bilibili的關係其實就是吃薯條和面條的關係，是在不同場景消費。”陳睿說。

刺蝟公社 | 李子涵

“B站為什麽這麽快赴美上市？”“募集到的資金用來做什麽？”“如何看待B站是家遊戲公司的說法？”“對廣電總局下發的特級檔案怎麽看？”“B站為什麽堅持以用戶生產影片為主？”……

3月28日20時，B站董事長陳睿在敲鍾儀式前，與北京、上海、紐約三地記者做了現場連線。面對媒體拋出的犀利問題，陳睿一一從容作答。

這場現場連線涉及到B站的版權、盈利模式、廣告業務等諸多敏感問題……看過這篇陳睿答記者問，相信你會更懂B站。

Q：上市後募集到的資金會用於什麽業務？

陳睿：我們募集的資金主要應用三個方面：

第一是增加技術基礎建設，包括在帶寬、伺服器等能夠承載更好的用戶體驗方面的建設和長期投入。

第二是創作者內容生態，這對我們非常重要。眾所周知，Bilibili的主要內容是由一系列優秀的個人創作者創作的，這個生態是需要我們投入資源維護的。

大家可以看到，我們從今年開始推出的創作者激勵計劃，就是讓更多的個人創作者通過在Bilibili上創作好的內容，可以拿到現金回報。類似於這樣的措施，我們後續還會持續推出，這個也是我們在創作生態上的長期投入。

第三是吸引人才，我覺得如果要建立一個一流平台，必須吸引一流人才。包括人工智能這樣需要很多技術造詣的領域，包括高層次的內容策劃和內容運營人才，Bilibili都是很需要的。

Q:美國的投資人對於B站上市是什麽反應？

陳睿：因為Bilibili是非常具有中國特色的互聯網社區，包括它對於動漫、遊戲的愛好，我之前有擔心，到底美國投資人能不能理解，後來發現他們理解得非常快。

他們在Bilibili身上看到兩個詞，第一個是“Unique”，Bilibili是非常獨特的平台，第二個是“Future”，Bilibili的年輕用戶群體代表著中國的未來，Bilibili的互聯網模型增長潛力非常大。

這是我跑這一圈的收獲：其實美國的投資人現在越來越認可美國之外的一些互聯網模式，包括像bilibili這樣，生長於中國的、很獨特的互聯網模式。

Q：介紹一下這次美國路演的成果。

陳睿：我的很多朋友都說我是一個比較佛系的創業者，可能我在做B站的過程中，對成績沒有那麽高的需求。

這次出去路演，非常出乎我的意料，超出了預期，海外投資人對於Bilibili的反響非常積極，他們很喜歡這種模式，覺得這種模式很健康。

當然他們也會去做很多調研，他們能夠感覺到我們的用戶對於這個產品的喜愛，他能夠感覺到在我們平台上建立了不僅僅是數據的連接，更多的是情感連接。

所以我們這次路演時間挺短的，比其他公司短，我們沒有跑其他地方，基本上就是香港和美國，但是在額度認購方面遠遠超出我的預期，這一定程度上讓我堅定了信心，Bilibili的模式是正確的。

Q：你是佛系創業者，跟資本市場離得比較遠，那麽B站突然赴美上市是出於什麽考慮？

陳睿：佛系創業者也能上市，上市之後不看股價就行了。上市流程快的原因是因為我想快點做完，安心回去幹活。

上市的原因也是因為到一個階段就做一個階段的事，我覺得對於Bilibili可能未來需要一個更大的平台，更強的杠杆，更高的品牌知名度去做一些事情，所以就應該上市了，這個我想的比較簡單，我就是這麽想的。

Q：今年以來，大家都在說回A股，B站登陸美國市場，未來有沒有回A股的打算？

陳睿：Bilibili的用戶90%多都在中國大陸，其實道理很簡單，你的用戶在哪裡，最好選擇在哪裡上市，因為用戶是你最好的群眾基礎。

按理來說，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應該首選在國內上市，因為中國大多數的互聯網公司的業務都在國內。只是因為各種原因，可能海外上市效率會高一些，時間會短一些。

時間對於互聯網公司是很重要的東西，發展機會對於互聯網公司也是很重要，所以所有中國互聯網公司選擇在海外上市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如果國內的相關規則許可，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會選擇在國內上市。你問回不回A股，如果國內制度許可，我相信所有互聯網公司都很樂意回A股。

Q：目前B站的營收中遊戲佔比較大，是不是對單一業務依賴過強？

陳睿：我相信很多人看到Bilibili的招股書後，都非常驚訝於遊戲的收入佔80%多，他們認為Bilibili是一個假影片平台，是一個真遊戲公司，其實這是誤解。

Bilibili商業化的模式，和現有的很多公司不一樣，我們的商業化的思路，其實是一個基於用戶群需求的思路。

相當於我們根據用戶群的需要，提供給他喜歡的娛樂消費，如果我們的用戶喜歡遊戲，我們就推薦遊戲，如果用戶喜歡看直播，我們就推薦直播服務，如果用戶喜歡買動漫周邊，我們就推薦周邊文化，如果用戶喜歡看秀，我們就會推薦各種演唱會。這是基於“需求供給”模型。

所以我們並不是一家遊戲公司，典型的遊戲公司是手上拿著一款產品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花錢找用戶。但我們是相反的，我們平台上有一大群用戶，他們喜歡玩遊戲，我們在外面找遊戲提供給他們。

Q：未來B站營收結構怎樣才算比較健康？

陳睿：現在為什麽遊戲跟直播以及其他業務的收入差別這麽大，因為整個公司的商業化都處於初級階段。

遊戲做了兩三年時間，直播商業化去年才正式開始，至於廣告，所有人都認為Bilibili沒有什麽廣告，在Bilibili看到一個廣告其實是相對小概率的，廣告的商業化會從今年才開始多一些。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遊戲因為已經是兩三年的業務，成熟度和收入水準會比其他業務高很多。如果反過來看Bilibili遊戲前兩年的收入，會發現收入一開始也很低，但是在以很快的速度增長。

未來，我認為遊戲仍然會是Bilibili非常重要的收入組成部分。因為我認為對於現在年輕的用戶群體來說，遊戲就是他們最普遍的娛樂消費。

我們這代人小時候，會出門買書、可能去看電影，但是對於90後、00後這一代年輕人，他們最普遍的娛樂方式，其實是遊戲。

所以我認為遊戲仍然會是我們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但是直播，包括廣告、周邊銷售，這些模式起來速度會非常快，未來有可能其他模式加起來的收入比重超過遊戲。

Q：國內影片平台起步時都是由用戶生產影片，後來逐漸轉向版權為主的平台類型，B站當時為什麽堅持以用戶生產影片為主？這有什麽商業考量？

陳睿：我覺得用戶創作內容，會是一個長期的內容品類，因為互聯網極大的拓寬了內容需求，也拓寬了內容種類。

當內容種類到達上百萬種的時候，由個人的創作者，或者是由小的工作室創作內容，一定會變成一種非常普遍的方式，這個品類未來會長期存在，而且我認為它會非常健康地發展。

大家覺得用戶創作內容，好像做不長、做不大，我則認為這是一個基於生態模式，你需要去養。

就像你去種一朵花，不能在兩三個月內看到開花，可能第一年需要松土，需要澆水、施肥，你會等待春天結束、夏天結束、秋天結束，等過一個冬天，第二年春天才能看到有美麗的花朵開放出來。

對於Bilibili也是這樣，因為對於用戶創作內容來說，最重要的其實不是內容，是你有沒有產生內容的機制。創作者是平台的根，你能不能為創作者提供最好的服務，能不能把所有的流量都用於創作，能不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創作上，這是模型的關鍵。

而且真的需要經歷幾年的時間，需要做到一定的規模過後才能體現出它的威力，一旦建成就會發現它變成了非常健康的模型。

在你的平台上會有很多讓你驚喜的內容，比如說我上B站都會驚歎於各種各樣的創意，我就像在看別人的網站一樣，這就是用戶創作的神奇之處，我覺得就是需要耐心和堅持。

Q：平台上一些UP主的內容可能會涉及侵權，B站會有什麽態度和應對？

陳睿：Bilibili一直特別支持創作者的權利，無論是版權還是知識產權，因為我們自己就是一個以創作為主的社區。

Bilibili上超過一大半的內容是UP主的自製內容，我們的投稿模式有搬運、自製、原創，但是從稿件數量以及用戶播放數來看，一半以上都是UP主的自製或者原創的內容。

屁股在哪兒，腦袋就在哪兒，我們屁股是坐在創作的社區平台上，所以我們在意識上肯定對於創作者的權利，各種權利，版權都會非常尊重。

所以我覺得Bilibili也是隨著中國互聯網的規範化，在一步一步主動調整，包括對於版權問題的規避，對UP主原創的尊重，我們甚至會對我們平台的UP主維權無償提供支持幫助。

Bilibili所有的影片投稿都是機器審核加人工審核，我們對於版權會有一系列的規範，無論是通過自動化程式的識別，還是人工的識別，包括後續也有投訴舉報的通道，也就是三層保障來保護版權方的權利，以及其他創作者的權利不會被侵犯。

上周，也有很多朋友問到我惡搞經典影視的事。第一我看了檔案（廣電總局特急檔案），第二我也谘詢了相關的專業人士。整個檔案裡面，其實主要提到兩點：

第一是不能歪曲跟醜化經典文藝作品和影視作品裡面的東西，因為這對於原作者是不尊重的，對於社會風氣也是不好的引導。

第二是說盜版，打著創作的名義，事實上把人家的作品整個盜版過去。

我覺得政府相關的規定，主要說這兩塊的事情。而這兩塊的事情，Bilibili平台態度跟政府的態度完全一樣。

我覺得Bilibili上面絕大多數的內容，還是向著正能量的方向去的，而且絕大多數內容並不涉及所謂侵權的風險。

後面，政府相關部門，包括新華社也出了一些文章解讀相關的政策，我覺得他們的解讀都是比較到點子的。

可能第一波網絡上的反應有些過度了，這是我的理解。我認為Bilibili的內容目前肯定是朝著尊重創作者的權利，朝著正能量的方向，我們的運營指導思想是這樣的。

Q：短影片平台是不是會對Bilibili造成衝擊？

陳睿：首先我想說Bilibili不是一個能夠讓用戶衣食住行都在上面的平台，其實我們一直滿足的是用戶一個方向的需求。

比如你看我們的大分類，像遊戲就是遊戲的評測、解說、實況，包括動畫創作，包括像大量的原創音樂和再編曲，都是基於興趣的文化創作。

如果是一個完整的作品，它的長度太可能很短。比如說一個音樂作品要1分鐘，要把一個遊戲說清楚也要5到10分鐘。

所以其實長影片、短影片對於Bilibili不是一個分界，我們滿足用戶哪方面的需求是一個分界。所以我感覺抖音、火山跟Bilibili的關係其實就是吃薯條和面條的關係，是在不同場景消費。

而且我一直認為影片不是一種產品，而是一種能力，當你的平台需要它的時候，它就會成為你的能力。包括Bilibili上面的小影片，也有很多UP主喜歡用，在UP主公開發動態的時候，他們就喜歡用我們的小影片。

未來抖音影片也有可能會變長，我們的影片也會有變短，但是我們滿足用戶的需求是有各自很清晰的定位的。

Q：B站是面向90後00後的產品嗎？

陳睿：bilibili並不是面向年齡段的產品，而是面向用戶類型的產品。我是70後，但是我也是Bilibili的典型用戶。Bilibili用戶具備四個特點：

第一是以互聯網為獲取內容的主要方式，

第二是以互聯網為教育、娛樂、消費的主要場景，

第三是以互聯網為自我表達和溝通的主要方式，

第四是有一個自己明確或者喜歡的興趣愛好，

只要滿足這四個特點，基本上就是Bilibili的用戶，Bilibili也是最符合他們喜好的產品。這四個特點只是說跟90後、00後群體的重疊度非常高，可能90後、00後裡面有80%具備這種特點，我這種70後可能只有5%-10%具備這種特點，所以我們的平台年輕的用戶才會比較多，這更多是一個用戶的習慣差異。

Q：B站之前被迫加入貼片廣告是怎麽回事？

陳睿：我們沒有被迫這樣做，其實到現在Bilibili上沒有任何一個影片有貼片廣告，之前發生過的貼片廣告事件，其實是有一些合作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現在我們已經非常好的解決了，所以bilibili目前是100%沒有貼片廣告的平台。

其實對於貼片廣告，我容不下。不是我不想做商業化，如果不想做商業化，就不會有這家公司，就更不會上市。

我是反感以犧牲用戶體驗和強迫用戶選擇為代價的商業化，我認為這種商業化對於整個互聯網產業其實都是不好的東西。甚至會影響用戶對於互聯網廠商的印象。

我認為從長期來看，互聯網業務一定是基於用戶價值，一定是先有用戶價值才有商業價值，任何傷害用戶價值的商業舉措都是對於產品長期發展沒有幫助的。

手機APP為主的場景最好不要有阻斷性和遮擋性的廣告。其實並不是我反對商業化，我們一樣去做遊戲的推薦，用戶喜歡玩的時候給錢，為什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