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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亦菲的《花木蘭》憑什麽拿下全世界

不出意料,在放出真人電影版《花木蘭》的預告後,「花木蘭」瞬間登上熱搜。首支預告能獲得如此關注度,原因不外乎三點:1. 動畫版《花木蘭》在一代人心中的經典地位;2. 終於輪到「中國公主」真人化;3. 主角劉亦菲的個人影響力。

迪士尼《花木蘭》真人電影版首支預告片

總之,這是好萊塢有史以來投資最大的以中國為背景的作品,2.9 億美元的預算足見迪士尼的重視程度。一旦上映,大概率會預定內地票房前十一席之地,同時很有可能創造中國文化背景下作品的全球票房紀錄。

備受關注,自然就容易招來非議。在預告放出後,就有不少人開始「挑刺」,主要集中在好萊塢美國思維下對中國文化的一些誤讀和對中國歷史的一些錯用。譬如,一群中國演員,在古代背景卻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相傳木蘭是北方人卻住在福建土樓、木蘭的妝容顯得特別怪異等等。

更有甚者怒斥其為cultural appropriation。這個詞的意思是「文化挪用」,是指在自己所處的主流文化中,在沒有真正理解的情況下,挪用其他文化中的符號特徵。

舉個例子。如果一個美國白人,絲毫不了解中國文化,僅僅因為旗袍好看,就穿上旗袍,甚至為了美觀還做出了自己的改良,就可以被稱為 cultural appropriation —— 事實上,這是個真實案例。去年一個猶他州的白人女孩身著旗袍參加了高中畢業舞會,並將照片 po 到網上,就遭到了許多華人網友的批評。

這種情況在國內也不鮮見。比方說,一些電影為了增添異國元素 —— 比如印度 —— 就會讓演員戴上頭巾。顯然他們不知道一般只有錫克教才會戴頭巾,更遑論分清錫克教徒、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間頭巾的區別和含義了。

在被文化挪用後,被挪用的主體感到生氣是可以被理解的。在看到自己熟悉的文化被曲解和誤用,往往讓人產生一種被冒犯的感覺,甚至感到生理不適。這就像如果拍一部四川人的戲,為了展示四川人民熱愛麻將,打的卻是國標,四川觀眾一定會蹦出一句「MMP」。

但是我今天想說的,卻是關於文化輸出的事情。這裡我首先要講一個最近看到的小故事。

在贏得共和國內戰以後,凱撒掌握了大權。財政官建議將他的頭像印在即將發行的貨幣上,貨幣有金銀銅三種。

價值最貴重的金幣似乎更符合凱撒尊貴的身份,但是凱撒卻把神靈印在了金幣上,把士兵印在了銀幣上,自己則選擇了價值最低的銅幣。

在凱撒看來,價值高昂的金幣只有富人和貴族使用。銅幣雖然價值最低、最不起眼,但卻是普通人中流通最廣的貨幣。把自己的頭像印在銅幣上,這樣每個人都會知道他才是羅馬的主人。

這個故事當然是假的。畢竟凱撒將絕對權力掌握在手中的時間並不長,僅僅兩年就被刺殺了。期間他唯一發行的,印有自己頭像的貨幣是銀幣,並且數量極其稀少。

但是作為古羅馬帝國的奠基人,他確實發揚了「貨幣是統治的最好宣傳」這一思想。他的繼承者,開國皇帝屋大維就將自己和凱撒的頭像印在了銅幣的正面,表明自己權力來源的正當性,背面則印有船隻表明自己有統治的實力。通過這枚與民眾生活密切相關的貨幣,加深自己「天命所歸」的印象。

在沒有宣傳海報、電視轉播來競選的年代,普羅百姓也無從窺見大人物的外貌,貨幣就是最好的傳播途徑。屋大維甚至把自己的對外形象設計成 30 歲的年輕人,顯得特別沒有侵略性。之後的羅馬皇帝,哪怕在位時間只有短短幾個月,也會鑄造印有自己頭像、流通最廣的貨幣,來告訴國民,誰才是羅馬最有權勢的人。

故事的道理並不複雜。看似完美、高貴的東西並不易於傳播,相反,普通民眾通用的事物,才是最好的傳播載體。「編造」凱撒銅幣故事的作者也非常有趣,在文章結尾承認了自己的杜撰,並給出了答案:故事雖然是假的,卻更容易讓人相信 —— 換句話說,易於理解,且易於傳播。

回到中國的文化輸出問題。

同為中華文化圈,一直以來中國的文化輸出都遠弱於鄰國日本和韓國。日本依靠動漫、遊戲,甚至將本國文化遠傳歐洲、美國。在中國家長看來,小孩子才看的動畫片,卻影響了全世界幾代人。沃卓斯基姐妹是因為看了《攻殼機動隊》才拍攝出了《黑客帝國》,歐洲、美洲不少足球運動員的啟蒙是《足球小將》,任天堂在遊戲界的地位就更不用提了。

韓國亦是如此。通過各種娛樂節目和綜藝,這幾年韓流在亞洲的影響力甚至蓋過日本。在中國爆火的幾個綜藝節目《跑男》、《我是歌手》、《爸爸去哪兒》等等都來自韓國,說是韓國開啟了內地綜藝的新篇章也不為過。「阿西吧」甚至成為了一些年輕人的口頭禪,「比心」手勢也頗為流行。不僅如此,吸取了美國流行音樂優點的「K-POP」正反向輸出著全世界,在世界範圍內變得越來越具有影響力。

反觀中國,特別喜歡輸出太極、京劇等門檻較高的文化,常常費力不討好。文化輸出首先就是要讓人喜歡,尤其是讓年輕人喜歡。太極與京劇,就連本國年輕人也不甚了解,怎麽能指望外國年輕人感興趣呢?

就像男女戀愛一般,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外在的東西雖然膚淺,但只有對這層膚淺的皮產生興趣,才有可能去深挖內裡的才華。

其實近年來,在文化輸出上,中國也有不錯的案例。

第一個是抖音。國外版抖音名為 Tik Tok,風靡整個東南亞,成為東南亞人了解中國的一個重要窗口。即使在最難突破的歐美市場,Tik Tok 也創造了不俗的成績,長期居於免費下載榜的前列,這是微信、淘寶等國民應用也未曾做到的。一個抖音的文化輸出能力,恐怕是學院派努力多年也難以企及的。

另一個則是網絡小說。最早是由一個擔任過美國外交官的《盤龍》書迷建造了名為「WuXia World」的網站,專門「英化」和搬運中國的網絡小說,沒想到點擊量飆升,短短一個月就超過 5 億,培養了一群死忠粉。火到什麽程度呢?甚至出現了一個美國年輕人因為愛上修真小說,最後戒掉毒癮的故事。

雖然影響力還不足夠深遠,但是中國的網絡小說確實是在世界範圍類網羅了一批死忠粉,甚至有一些外國人開始嘗試學習寫修真小說。如今的日本輕小說,也有極大數量模仿中國網絡小說的套路,不過情節還比較老套,因此有了「起點領先業界 10 年」的說法。

這不禁讓人想到,網絡小說之於中國,是否能成為動漫之於日本的存在呢?雖然兩者之間差距巨大,但哪怕有日本動漫十分之一的市場和影響力,都是不可忽視的文化輸出能力。

花木蘭這個形象亦是如此。

誠然,從這個預告看,它確實符合文化挪用的特徵,但文化挪用很多時候並非壞事。文化挪用最初的爭論,是在一些流行藝術中,借用了非洲的一些符號特徵。而有些非洲文化的符號和產品,是禁止其他民族使用的,這點在中華文化中並不存在。

迪士尼使用土樓也好、奇怪的妝容也好、不符合時代的兵器盔甲也罷,其實是好萊塢拍中國文化的常見毛病 —— 喜歡把一切看起來很中國的東西,堆砌在一起。

這也不單是對中國。好萊塢對於整個東方文化的理解都是混雜的,其中最顯著的,就是根本分不清中國和日本。比如《殺死比爾》裡烏瑪・瑟曼穿著李小龍的衣服,但卻穿著鬼塚虎的鞋,拿著日本武士刀大殺四方 —— 對於他們來講,這就是東方文化,沒有什麽區別。

事實上,文化輸出的第一步,永遠都是片面和符號化的。就像是之前說到中國電影中使用印度元素,無非就是頭巾、歌舞和咖喱,如果讓印度人看來,恐怕也會大呼一聲尷尬。

仔細想想文化輸出做的特別好的日本,也是一樣的。我們說到忍者,就知道是日本的,可能腦海中還會想到苦無、手裡劍、忍術等等,但是有幾個人能分清伊賀流和甲賀流的區別?我們還能想到和服,但是正裝和服和浴衣的區別又是什麽?日本文化也是在符號化的過程中,讓人產生興趣,到逐漸被深入了解的。

符號化的目的,是便於傳播與記憶,這是商業社會中必經的一步。提到「文化挪用」的人擔心其實可以理解。因為害怕這是好萊塢,或者說美國人不尊重中國文化,豪不考究所導致的錯誤。

但是要知道,美國人就算真的跟中國文化過不去,但是美國人從來不跟錢過不去。目前透露中消息稱,《花木蘭》是女性導演執導的成本最高的電影,即使對於迪士尼來說,也是相當重視的項目。很顯然,中國市場是重中之重。專門花錢去得罪中國市場,實在沒有道理。

迪士尼這幾年之所以強盛,正是因為其全球化的運作能力。如果論藝術,如今的迪士尼只不過是中下水準,但是論商業能力,大約是當下最強的造夢機。花木蘭的故事,非常適合現在「女性獨立」的主流價值觀,如何將一個傳統故事包裝成全世界人民喜愛的形象,這正是我們應該向好萊塢學習的。

或許等到《花木蘭》上映後,外國人依然不知道土樓在哪兒,分不清各朝代的兵器。但是,這些最終都會成為他們了解中國文化的一個符號,就像日本的壽司,法國的麵包一樣。回過頭來說,有些歷史細節,甚至連大部分中國人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麽指望他人摳細節呢?

想要扭轉這種局面,也需要一步步的,先讓他人感興趣,持續地輸出,最終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真的渴望了解你的文化,你的歷史。

要知道,在意大利人看來,必勝客是異端,星巴克也是異端,但不妨礙大眾一提到披薩和咖啡,就想到他們。

就像那個羅馬硬幣的故事,我們最需要做的,是找到那枚流通最廣的銅幣,並將頭像印在上面,如此而已。

參考資料:

《羅馬人的故事》/ 鹽野七生

《外國遊戲的中國道理》/ 許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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