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貿易戰下的中美巴大豆“三國演義”:中國為何無法自補千萬噸大豆缺口?

文 |《財經》記者 王曉楓

編輯 | 郝洲

馬托格羅索州(Mato Grosso)位於巴西內陸,這裡曾因淘金熱一度繁榮,隨後又經歷了衰敗和被遺忘。如今,這裡成為巴西大豆主要產區,繁榮的大豆貿易讓當地人覺得逝去的黃金時代又回來了,大豆成為他們眼中的“白色黃金”(White Gold)。

用“白色黃金”比喻大豆並非過譽,大豆被稱為“世紀作物”,具有很高的經濟價值,位於世界農業貿易的金字塔頂端。它是從藥品到化妝品等數百種產品的生產原料,也在人類飲食結構中扮演重要作用,作為牲畜、家禽甚至魚類的主要飼料,大豆最終轉化為動物蛋白質,由人類食用吸收。

與北半球不一樣,巴西大豆播種季從9月陸續開始,馬托格羅索的農民已差不多完成播種,這裡的大豆佔巴西大豆總出口量30%,運往中國的比例更是在今年超過70%。遠高於往年的大豆出口量讓他們非常期待明年的收成,然而這種期待中也夾雜著焦慮,因為他們很清楚,雖然大豆不會像黃金那樣被耗盡,但若要維持這種繁榮則必須依靠中國買家的穩定大宗訂單,因此他們密切關注中美貿易談判的結果。

維克多·桑切斯(Victor Sanches)是當地一家農場主管,他說,“如今只要中美一談判,我們的神經就緊繃,只要中國從美國買大豆,就會對我們造成重大打擊。辛瓦爾·朱尼爾(Sinval Junior)是大豆倉庫工人,他也有同感。“如果沒有中國買家,情況會變糟。我們每天都看新聞,擔心中美達成貿易協議,我們的全部生計都押在大豆上。朱尼爾說。

巴西豆農的“黃金時光”

持續18個月的中美貿易爭端對於巴西農民來說,是黃金時光。作為競爭對手,美國大豆出口協會(USSEC)首席執行官蘇健(Jim Sutter)對《財經》記者無奈地表示,“巴西農民從貿易戰中受益,因為他們看到了中國和其他國際投資者對他們的大豆產品和農業基礎設施投資的強勁需求。

長期從事中巴農業貿易研究的巴西裡約聯邦農業大學教授李想(Fabiano Escher)也坦承,巴西大豆行業確實在利用中美貿易戰。他對《財經》記者表示,中國實施的關稅反製措施減少從美國大豆進口量,增加從巴西進口量。從短期來看,這對美國大豆種植者不利,對巴西大豆種植者有益。

巴西和美國輸華大豆此消彼長引發國際大豆貿易流向劇變。“中國從美國減少進口,增加從巴西等南美國家進口,南美國家則從美國進口大豆補量,美國大豆則增加對歐盟國家出口量,這在以往很少見。”國家現代農業產業技術體系大豆產業經濟研究室主任司偉對《財經》記者解釋說。

過去20年間,全球大豆貿易高度集中,形成中國、美國和巴西“三國演義”局面。巴西和美國都是佔據絕對主導地位的大豆生產國和出口國,以貿易爭端前的2016/2017作物年度為例,巴西和美國總共佔據全球出口量83%,分別為6300萬噸和5900萬噸大豆,第三名阿根廷的出口量僅為680萬噸。兩國將絕大多數大豆出口到中國,美國和巴西的出口大豆中分別有61%和77%銷往中國,美國和巴西對中國的出口量佔全球大豆貿易三分之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進口量根本無法與中國相提並論。

就中國市場而言,巴西可以說是美國的最大競爭對手,美國中情局(CIA)1973年就在一份機密備忘錄中預見,巴西會成為美國大豆出口的最大威脅,並終將影響美國豆農收益。這一擔憂近年來逐漸成為事實,巴西不斷擴大輸華大豆優勢, 2013年首次取代美國成為中國最大的大豆進口來源地。巴西對美國市場份額的蠶食在中美貿易爭端開始後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有打破交替佔據中國大豆市場傳統模式的趨勢。

巴西和美國大豆原本既有競爭也有互補,分處於南北半球的巴西和美國具有相反的大豆生產和銷售季節,一般來說,巴西大豆收獲時間為3月和4月,對中國的出口季從5月延續至9月。之後美國大豆接手市場直到來年3月,美國大豆收獲時間為9月至10月,對中國的出口季節一般從11月開始。

這種季節性模式在中美貿易戰爆發後被打破,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局(ERS)通過對比中美兩國海關數據發現,在2018年北半球大豆銷售季中,巴西替代美國向中國出口大豆,因為中國對美國大豆施加的關稅在當年6月生效。從2018年10月到2019年3月,中國總共從巴西增加進口1150萬噸,從美國減少進口2170萬噸大豆。與此同時,美國向歐盟、埃及、伊朗和墨西哥等國出售大豆,但仍不能抵消對華出口下降的數量,從2018年9月到2019年2月,美國大豆出口量同比下降了1210萬噸。

不僅銷量銳減,美國大豆價格也遭到重創,一度跌至300美元/噸,與巴西大豆價格差甚至達到28%。巴西巴拉那瓜港大豆交易價格顯示,巴西大豆價格在2018年10月底上升至420美元/噸,當月對華交易量達到600萬噸。

為了遏製巴西,川普12月初宣布將恢復對巴西和阿根廷出口鋼鐵和鋁加征關稅。在美國媒體看來,巴西成為中國採購大豆及其他農產品的替代供應來源,搶佔美國農民的市場佔有率,而農民正是川普競選連任的主力選民。

川普此舉恐收效不大,因為巴西雷亞爾目前正在貶值,再加上來自中方的需求上升,這會更有利於巴西大豆出口。很多巴西大豆種植戶選擇增產,即便面臨運輸和投入成本上升等問題,因為他們想要拿下輸華大豆市場全部份額。有分析師甚至預測巴西2019/2020年度大豆產量可能達到1.24億噸。

中美貿易協議誰喜誰憂?

然而,創紀錄的產量也讓巴西種植者看到隱憂,因為中美兩國若達成貿易協議,中國重新購買美國大豆,巴西方面的增產可能變為多餘的庫存。如今這種擔憂恐成現實,12月13日,中美就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文本達成一致,中國農業農村部副部長韓俊表示,協議實施後,中國從美國進口的農產品將大幅上升。

中美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無疑會為全球大豆貿易再添變數。李想指出,中美簽署協議後,巴西大豆的市場份額可能會減少。因為巴西大豆出口商過度依賴一個主要進口市場——中國,這很脆弱。在他看來,協議會讓中美大豆貿易恢復到貿易爭端前的水準,這不僅對巴西大豆行業和巴西農民產生直接的負面影響,也對就業和其他宏觀經濟指標不利。

貿易爭端帶來的變數給大豆貿易參與者都增加了不可避免的風險。正因如此,深諳大豆貿易規則的美國大豆協會(ASA)會長穆榮(Ron Moore)對《財經》記者表示,貿易爭端無贏家,雖然某個國家的出口會短期增長,但大豆的整體貿易已經中斷,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復到正常的貿易模式。穆榮強調,除非中美有解決爭端協議,否則大豆貿易市場會一直被干擾。

雖然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會使中國恢復進口美國大豆,但恢復程度仍是未知數,中美兩國官方都尚未公布協議中具體購買大豆的數量。巴西農業界擔心,中美貿易協議會使巴西輸華大豆在2019/2020年度減少1300萬噸。但基於貿易慣性以及中美貿易爭端仍然存在不確定性,美國大豆產業很難從中國取得多於3258萬噸(2017/2018年度)的市場份額,中國很多進口商已經在2019/2020年度的農產品採購過程中加大了對巴西大豆的採購力度。

“貿易爭端前,中國就已避免對美國大豆的進口過度依賴,並尋找新的、更可靠的合作夥伴。巴西作為中國最大的大豆供應國,會被鞏固為長期性趨勢,儘管可能會有周期性波動。很多中國企業在巴西投資和收購大豆領域企業,這都表明它們要與巴西建立長期貿易夥伴關係。”李想認為,雖然巴西市場份額會減少,但幅度不會太大。

據美國農業部估算,巴西大豆出口量將在未來增長3300萬噸,將佔據全球大豆出口市場增長的67%,這會進一步增加巴西大豆的市場優勢。然而,巴西大豆一家獨大也帶來隱憂,即中國是否會過度依賴單一大豆進口源頭,再加上巴西大豆出現了因追求增產導致蛋白質含量下滑和坐地起價以獲取更多利潤的負面情況,進一步加劇了這種擔憂。巴西大豆價格跳漲令中國買家望而卻步,今年3月,中國大豆進口單價平均為420美元/噸,而巴西價格為430美元/噸。進入4月後,巴西的大豆報價已抬至467美元/噸,而美國大豆僅為435美元/噸。到了10月,巴西大豆平均價格仍比美豆高出4%。

“從巴西進口這麽多大豆,很容易受其國內政治格局改變的牽製,如果巴西出現政局變動,那麽中國大豆貿易缺口將無法彌補。目前中國方面存在的大豆需求缺口有1000多萬噸,雖然短期內供給平衡,但長期仍需要多元化進口渠道,發展其他來源。”司偉表達了這種擔憂。

中國大豆為何不能自給?

(尋求進口來源多元化進程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中國企業通過投資南美大豆領域公司培育新的進口商,以對衝中美貿易爭端帶來的風險。圖/中新)

中美貿易爭端為大豆貿易帶來的不確定性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中國尋求大豆供應多元化的進程。解決大豆供應最根本辦法是擴大國內生產,但大豆屬於土地密集型農作物,中國人口眾多且人均耕地面積少,這使得中國很難擴大大豆種植面積,只能繼續依賴進口。截至2018年,中國大豆種植面積約為1.27億畝,排在美國、巴西、阿根廷之後。

雖然面臨不利因素,但為了振興國產大豆產業,中國農業農村部仍在今年發布《大豆振興計劃實施方案》,擴大東北、黃淮海和西南地區大豆種植面積,2019年大豆種植面積增加1000萬畝,力爭到2020年大豆面積達到1.4億畝,大豆自給水準提高1個百分點,2022年達到1.5億畝。

在大豆振興計劃等政策支持下,預計2019年中國大豆播種面積將實現連續四年增加,但如何扭轉種植大豆不賺錢的局面仍有待觀察。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局曾對比中國黑龍江、巴西馬托格羅索以及美國中西部產豆區的成本和收益,發現黑龍江地區種植大豆成本仍遠高於美國和巴西。馬托格羅索總生產成本約為56美元/畝(大約人民幣392元/畝),美國中西部則是73美元/畝(511元/畝),黑龍江是97美元/畝(680元/畝)。

黑龍江省雙鴨山市統計部門公布的2018年該市大豆成本調查分析與上述研究基本吻合。該調查分析也指出,雙鴨山市大豆平均每畝總成本700.34元,比上年增加44.83元,增幅為6.84%。與此同時,利潤下降,每畝淨利潤為-182.76元。相當於每種植一畝大豆,賠180多元,比2017年每畝虧損161元還多。造成虧損的主要原因是生產成本與土地成本的增加。

鑒於這些主客觀因素的製約,中國在短期內無法完全通過自主種植來填補大豆需求缺口,因此仍需依靠進口實現供應渠道多元化,這其中就包括尋找大豆製品的替代品。

誰能替代美國大豆?

中國目前對大豆產品需求增長主要集中在豆粕,中國方面已經通過建立新貿易關係增加進口可取代豆粕的菜籽粕和葵花籽粕,減少豬飼料中豆粕的含量。不久前,中國與烏克蘭簽訂了兩項協議,從烏克蘭進口菜籽粕。雖然豆粕類替代品可緩解燃眉之急,但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司偉指出,這些替代品無法像大豆那樣大量進口,只是零敲碎打,而且開拓新貿易途徑也需要成本。

相比尋找替代品,尋找替代供應者是呼聲更高的解決方案。阿根廷是僅次於美國和巴西的第三大大豆供應方,今年阿根廷大豆出口中約80%都運往中國,總量超過600萬噸。

中美貿易爭端為阿根延的豆粕出口提供了機會。今年9月,阿根廷農牧漁業部宣布,阿根廷與中國已達成有關準許阿根廷豆粕輸入中國的協議。這是中國首次向阿根廷豆粕牲畜飼料開放市場,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出口商稱這是“歷史性協議”。

阿根廷是世界第一大豆粕和豆油出口國,每年出口豆粕約3000萬噸,去年豆粕出口額達91.97億美元。中國每年消耗的豆粕數量達7000萬噸左右,但一直未從阿根廷進口,因為阿根廷青睞的豆粕直接出口政策與中國所支持的進口大豆原料然後在本國加工成為豆粕的政策相衝突,中國更喜歡在國內壓榨大豆,這樣生產豆粕等產品的增值過程就可以在中國進行。

鑒於此,雖然中國已向阿根廷開放豆粕市場,但阿根廷Agree Market大豆交易商羅吉耶·基維特(RogierKievet)仍有疑慮,在他看來,即使中國可以進口阿根廷豆粕,中國一旦恢復進口美國大豆將會對剛剛形成的阿根廷輸華豆粕貿易產生影響。

除了阿根廷,俄羅斯也被認為是可行的替代進口來源。今年8月,中國海關總署宣布,在俄羅斯境內所有產區種植的大豆,經檢驗檢疫合格後可以進入中國市場。中國是俄羅斯大豆的主要買家,俄分析機構APK-Inform公司數據顯示,在 2018/2019年度,中國市場佔俄羅斯大豆出口總額的93%。今年7月,俄羅斯對華大豆出口持續加速。不同於巴西和美國,俄羅斯種植的大豆是非轉基因大豆,此類大豆多被加工成豆製品、調味品。

俄羅斯境內目前種植大豆面積為250萬公頃,在8060萬公頃的農田總面積中僅佔3%。俄羅斯雖然有很大潛力成長為有競爭力的大豆供應國,但也面臨不少挑戰。

美國農業部經濟研究局報告中指出,大豆出口國必須具備支持性農業政策、低成本土地、大規模農場、穩定的宏觀經濟環境和物流基礎設施等條件,才能在全球市場上具有競爭力。巴西花費30年時間來調整這些因素,才在上世紀90年代成為主要大豆出口國。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成熟的大豆供應國也不能一蹴而就,俄羅斯尚不具備高產量、成本優勢和成熟的銷售渠道這些優勢因素。俄羅斯農業部一位官員曾在去年的遠東經濟論壇上告訴《財經》記者,俄羅斯對華大豆出口總量僅為每年60萬噸左右,短時期內根本無法彌補美國大豆的缺口。俄境內運輸成本高昂,中俄之間欠缺完善的聯運體系,製約大豆低成本運輸。另外,俄方也不希望隻對華出口大豆原材料,而希望出口附加值高的豆油等加工產品。

為了改善大豆貿易供應鏈,中俄已經在多方面開展合作,通過“借地種植”模式合作提升大豆產量。中國佳沃北大荒農業控股有限公司與俄方簽署協議,將在俄濱海邊疆區租用5萬公頃土地種植大豆;在運輸環節上,黑龍江航運集團與哈爾濱東金集團合資合作,共同建設撫遠港務局糧食碼頭,改造同江港、黑河港,全面打通糧食回運大物流通道。俄羅斯遠東吸引投資和出口支持署也在研究建設專業糧食碼頭;在加工環節上,佳沃計劃在俄遠東地區興建一個年產能高達24萬噸的大豆加工廠,生產大豆油。黑龍江省撫遠縣將打造對俄進出口非轉基因大豆集散加工中心,項目建成後,將在五年時間達到回運大豆百萬噸。

尋求進口來源多元化進程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中國企業通過投資南美大豆領域公司培育新的進口商,以對衝中美貿易爭端帶來的風險。李想指出,大豆貿易仍由美國跨國公司掌控,特別是“ABCD集團”——美國的ADM、邦吉(Bunge)、嘉吉(Cargill)和法國的路易·達孚(Louis Dreyfus)。如今美國公司的主導權越來越受到中國公司挑戰。中國企業不僅從巴西購買大豆生產商,推進垂直整合,還投資基礎設施建設和物流、倉庫和港口碼頭及鐵路建設。

“走出去”讓中國企業增加對大豆貿易供應鏈的掌控,2014年,中糧集團收購來寶農業(Noble Agri)和購買荷蘭尼德拉(Nidera)51%股權,實現從巴西和其他主要大豆生產國直接購買大豆並在國內加工為飼料,而不必與“ABCD集團”配合。一些中國企業還去巴西等國直接購買土地生產大豆。

“走出去”帶來機遇的同時也面臨挑戰,歐美貿易公司在巴西等國從事壓榨和大豆經紀業務已有幾十年,行業運作機制早已確立,新人難以入場。另外,中企投資在當地培育的合資企業需要多年經營才能大幅增加出口,而當地法規和農業政策以及政局則可能突然生變,使中國企業的投資停滯或失敗,例如,重慶糧油斥資57.5億元人民幣在巴西購買20萬公頃土地項目就因土地政策變化而遭遇挫折。

“中國企業走出去發展大豆貿易是必然趨勢,但采取哪種形式仍需探索,去南美收購土地種植大豆面臨諸多法律、經濟和政治風險,曾經在那裡買地種植的中國企業吃了不少苦頭。”司偉提醒說。

雖然遭遇挫折,但中美貿易爭端給大豆貿易帶來的不確定性會進一步促使中國企業加大對南美大豆生產國的投入,這種持之以恆的投入也許終將實現大豆貿易體系從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美元向大連商品交易所的人民幣的轉變。

再過三個月,巴西的大豆就要收獲了,收成將直接決定明年大豆市場行情。在蘇健看來,目前全球庫存仍相當高,價格上行需要南美收成是小年,這將消耗部分庫存。

隨著中美貿易爭端暫時告一段落,大豆貿易的“三國演義”也將一定程度上實現回擺。可以肯定的是,中國仍將是大豆需求增長主要來源,在這種情況下,巴西和美國都無法單方面滿足中國對大豆的需求;另一方面,這兩個國家也都很難開發出新的大豆市場替代中國的進口規模,其他國家也不太可能複製中國對豆粕和豆油的強勁需求、政府對大豆壓榨投資的支持以及有利於大豆進口的關稅結構。

(本文首刊於2019年12月23日出版的《財經》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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