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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鄙儒也 不知時變:漢代飲酒禮儀的簡化

早在夏、商、周三代,酒就與人們的生活習俗、禮儀風尚緊密連接。夏、商兩朝年代久遠,雖然能從考古出土的眾多酒器中看出當時貴族已普遍用酒,但實實在在的飲酒禮儀和習俗卻是無從考證。

周代的風俗禮儀中,有冠,昏(婚)、喪、祭、鄉、射、聘、朝八種,每種禮的儀式都有酒貫其中。例如男子年滿二十歲要舉行冠禮,表示已成年,《儀禮·士冠禮》記載在冠禮活動中“嫡子蘸用醴,庶子則用酒”,由此可見不同社會地位的人用不同的酒,在當時已有了明文規定。

專門以“酒”為主題的鄉飲酒禮,更是把與酒有關的禮儀與習俗表現的淋漓盡致。《詩經·七月》中描述了鄉人十月在地方學堂裡行飲酒禮的情景:“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友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飲酒禮儀和習俗的形成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起初是很簡單的,後來在貴族的刻意要求下,就越來越繁瑣。對飲酒禮儀的細節規定,從史料來看,在西周時期已經相當嚴格和具體了。

就宮廷飲酒禮儀而言,首先是要嚴格掌握飲酒時間(只有在重大的慶典或祭祀、行禮之時才可飲酒),其次是飲酒順序(飲酒之時先天地鬼神,後按長幼尊卑的順序),再次對酒具的陳列和使用,所飲酒的種類,飲酒的爵數等,均有詳細的規範來加以約束,由專設的酒官來監督大家的飲酒行為,以使其符合禮儀。

1、

秦王朝後期的暴政對社會秩序和社會文化的破壞極度嚴重,漢儒強烈要求王朝實行“禮樂教化”,以此來恢復舊日的文化秩序。西周已成體系的飲酒禮儀經過秦製的改動,到了漢代又重新調整完善,有了新的發展,並得到普及,逐漸形成一些飲酒禮俗。

禮儀制度的改革和確立要從漢代的宮廷宴飲開始。漢初定天下,“群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高祖劉邦心裡很不踏實,但又對這些“布衣將相”無可奈何。

博士叔孫通根據高祖和群臣的文化素質程度,“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製訂了一套和周禮相比簡易了許多的宮廷禮儀制度,其中包括宮宴規範:“至禮畢,複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仰首,以尊卑次起上壽。殤九行,謁者言‘罷酒’。禦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

因漢初的功臣大多是粗狂彪悍的武將,他們都極能飲酒,而醉後難免要有無禮的舉動。不讓他們失禮只能從源頭控制,獻酒九次之後就停止飲酒,不合禮儀者要被趕出廳堂。自此之後,“竟朝置酒,無敢歡嘩失禮者”,高祖大悅,始知“為皇帝之貴也”。

在研製新禮的過程中,叔孫通曾請魯地儒生幫忙。魯地兩生曾譏笑叔孫通“所為不合古”,叔孫通笑其“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時代變化了,古製自有不適用者,不變怎麽行的通?我們應該肯定叔孫通化繁為簡而不失禮之精髓的禮儀改革。

這套新的禮儀制度,雖然沒有周禮那樣繁瑣、厚重,但是同樣起到嚴格區分君臣、尊卑、上下的作用。這樣的飲酒制度自然是漢代飲酒禮儀的最高標準,其異塵餘生之廣,影響之深,在其後的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中無不能見到它的印跡。

2、

坐位的朝向,整個漢代大致都是堂上或單列的位置是上座,堂下的位置是下座,坐位東向是尊座,北向是卑座。呂公請客“令諸侯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

以東向為尊,在《史記》中有充分的反應,如《史記·周勃世家》雲:“周勃不好文學,每招諸生說士”,自居東向的座位,趾高氣揚地和儒生們說話。漢武帝時丞相田蚡“嘗召客飲,坐其兄益侯(王信)南鄉(向),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

田蚡為了表現自己尊貴的地位,越過兄長東向而坐。太史公覺得他的行為很不妥,認為他“貌侵,生貴甚”自以為是,他和兄長同為侯爵,地位相當,而他違背了長尊幼卑的禮儀規範。

《禮記》中有:“南向北向,西方為上”,《風俗通義》中亦雲“宅不西益。俗說西者為上,上益宅者,妨家長也。" 漢代人普遍認為向西擴建房子是不吉利的行為,因為西方為尊長所居,擴建恐怕會對長者造成損害。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在堂室結構的室中,都以位於西方而面向東為尊。此種座次在我國出土的漢畫像石中也多有反應,主人端坐在房間的西面,面向東方,接受客人的拜訪。

在堂室結構的室中,宴席尊卑座次則有變化。堂是古代宮室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位於宮室主要建築物的前部中央,往往坐北朝南。堂用於舉行大典、接見賓客等,有時也舉行大型的宴會。在堂中舉行宴會時,就不是東向為尊了,而是南向為尊。

劉邦統一天下要求齊國貴族田橫入朝,田橫不願而自殺,死前他對他的門客們說:“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己甚矣。”這充分說明了在堂內,南向為尊。

尊者入上位,剩下的人按尊卑以豎排的方式分別坐於尊者前方左右兩側,左側尊於右側。座次程“凹”字型,中間留出空場,以供侍者上酒食或是進行各種娛樂表演。特殊情況,“凹”字的開口處也坐人,這個位置的人相對來說地位最低。一般情況下,如果只有一個或三五個來賓,主客相對而坐,也有斜向坐,如果主客社會地位、尊卑相當還可以同席並排而坐。

這在很多漢畫像石中都有反映,如在江蘇銅山縣洪樓漢墓出土的漢畫像石中就刻有主賓對坐。在四川成都出土的漢畫磚宴飲圖中,有兩人坐一席,另有兩人斜坐一席,對面又有兩人坐一席的。如果客人較多,賓客分兩列就坐,身份較為尊貴或年長者也可同主人居中並排而坐。

賓客身份地位相近者可以同坐一張席,如果身份差別較大,則不能同席。《史記·田叔列傳》褚先生補曰:“(平陽)主家令(田仁和任安)兩人與騎奴同席而食,此二人拔刀斷席別坐。”田仁和任安兩人覺得與騎奴同席有辱身份,竟然用刀斷席,可見身份觀念之強烈。

3、

隨著釀酒業的發展和社會生產力的進步,漢代的酒器也由陶器、青銅器、木器,發展到金銀器、漆器、玉器等,種類更加豐富,技術也不斷進步。古人歷來講求“美食美器”,酒具和其它餐具一樣,同樣代表著主人的身份與地位。因此,貴族更看重酒器的質地與外形。

漢代,我國的酒具已經基本定型,按不同用途主要分為飲酒器、取酒器、盛酒器和貯酒器四大類。貯酒器主要有“樽、甕、缸、卣”等;盛酒器主要有“樽、彝、鍾、盆、壺、鐺、兕、罍”等;取酒器主要有“壺、瓢、簞”等;飲酒器主要有“鍾、爵、盂、盞、角、斛、杓、觥、觶”等。

商周時代,在貴族家庭中,青銅器成為家用和典禮的常用器皿。人們對青銅酒具的使用延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經過不斷地改進和發展(逐漸擺脫了作為禮器的雍容華貴,而向較為實用的日常生活用具的方向發展)到漢代仍有使用,主要是壺、錘等,它們在前代的形製基礎上有所改變。如罍,與商周時期相比,頸部縮短,腹部鼓起,顯得比較矮胖。

漢代繼承戰國陶器的實用性,以灰陶、硬陶仿照青銅器的樣子,製作酒器。比起戰國時泥製灰陶和夾砂灰陶更加堅實耐用。漢代灰陶酒器,一般呈青灰色,陶質均勻。硬陶多流行於長江以南,由粘土燒製而成,質地堅硬。

釉陶的發明,標誌著漢代酒器的重大發展,它是在普通陶器的表面,塗上一層含鉛量很高的釉。西漢中期,釉陶酒器主要是盛酒器,如壺。到了西漢末年,釉陶酒器又增加了尊、罐、杓、鬥、杯等。

東漢時期,瓷器製作技術不斷提高,陶瓷酒器擺脫了原始狀態,取得了飛躍性進步,出現了壺、碗、杯等青瓷酒器,正是精選製瓷原料、改造窯爐結構、提高燒製技術、改造胎釉配方的結果。青瓷酒器色澤純正,透明有光澤。除了青瓷酒具東漢還出現了壺、晏、雙耳罐等黑瓷酒器。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國的酒具進入了瓷器時代。

漢代貴族們的酒器,多為漆器,高雅而尊貴。漆器在戰國兩漢之際很受人們的喜愛,它們大多是內紅外黑,在黑底上用紅、褐色漆和金色塗料繪出各式鳳紋、鳥紋、雲氣紋、卷雲紋、柿蒂紋和幾何紋。

漢代的漆器繼承了戰國時的作風,並在此基礎上有了長足的發展,其數量之多,產地之廣、傳播之遠,都是前所未有的。現藏於甘肅省博物館的彩繪夾經胎漆耳杯,為西漢早期酒器,杯外上以黑漆,近口沿處以朱漆繪一圈花紋,腹外分別畫四對朱漆鳳鳥紋,雙耳背部繪朱色的勾曲紋。為禦用之物,可能是皇帝的賜品。

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木製朱漆耳杯”,距今兩千多年,仍然豔麗奪目,朱墨分明。由此可見西漢漆器的工藝水準之高超。漆器雖不如銅器那樣經久耐用,但其華美輕巧又有一種高雅的秀逸之氣,擺脫了銅器所造成的莊重威嚴的環境氣氛。

由於漆器價格昂貴且不利於人體健康,另外又容易蝕壞,因此日漸衰落,逐步被迅速興起的瓷器所取代。漢代還有玉製酒器,在《羽林郎》中提到:“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最具代表性的玉製酒器,當推酒泉所產夜光杯。東方朔所著的《海內十洲記》載,周穆王時,西胡進獻割玉刀和夜光常滿杯。在《周禮》中也有提到“玉瓚”等,說明玉製酒器雖然稀少珍貴,但其製造歷史已很悠久。

4、

漢代“禁民夜作”,所以公開的、正式的宴飲活動大多在白天舉行。《淮南子·時則訓》中記載:“……止交遊,禁夜樂,蚤(早)閉晏開,以塞奸人。”夜間的宴飲遊樂被嚴格禁止,主要是為了維護治安的穩定。

例如,漢武帝時的魏其候竇嬰宴請武安侯田蚡“平明,令門下候伺。至日中,丞相不來,其謂灌夫曰:‘丞相豈忘之哉?’……相卒飲至夜,極歡而去。”田蚡快中午的時候還沒到,竇嬰就有些擔憂了。東漢張衡在其《舞賦》中寫道“於是飲者皆醉,日亦既昃。”人們都喝醉的時候,差不多太陽也要西落了。由上可見,正式的宴會是安排在白天的。

但是夜間飲酒或通宵達旦飲酒的情況也是存在的,主要是一些特權階層,他們不受時間的限制。廣陵王劉胥在畏罪自殺前曾“置酒顯陽殿,召太子霸及子女董警、胡生等夜飲……左右悉更涕泣奏酒,至雞鳴時罷。”

民間也有吏民夜間私自飲酒的,例如飛將軍李廣“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李廣和霸陵尉都在夜間飲酒,這說明民間是禁止夜行的,但並不禁止夜間飲酒。

撰稿/默默【讀史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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