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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博:大王的變與不變

作者:王小笨

不用花太長時間,你就能感覺到龐博身上的疲憊。

和龐博見面的前一天,他剛錄了四期的《你好新家》,錄製一直持續到深夜。再前一天是《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決賽,慶功宴結束已經是凌晨,沒有太多時間休息,他趕最早的一班飛機到了北京。

類似的故事兩年前也發生過。那是《脫口秀大會》第一季的決賽,在張紹剛、谷大白話這些嘉賓的讚許和現場觀眾的歡呼中,龐博拿到了冠軍,舉起獎杯的那一刻他成為了“脫口秀大王”。慶功宴同樣持續到了凌晨3點,但是早上9點龐博還是早早起床了,那一次他要趕去公司上班。

兩年前奪冠時的具體感受,龐博已經記不太清,他只能隱約想起那是一種“比較原始簡單的興奮”。他完全有理由讓自己興奮將自己淹沒,因為第一季留到最後的其他選手幾乎都是老演員,但他一個新人站到了最後。

從一名外企程序員到脫口秀大王,龐博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對於脫口秀這個在中國被爆款綜藝人為提速的行業來說,這樣的上升速度也稱得上是格外突出的,連龐博自己也承認,“其實一直都比較順”。

這種順利包括但不限於上《吐槽大會》、《奇葩說》和微博熱搜,成了英年早婚的代言人,以及可以想像的名利。但到了《脫口秀大會》第二季,事情逐漸有了變化,龐博必須要開始面對極為緊張的比賽節奏、隨時可能到來的淘汰以及多次不夠出色的成績。

一切不再那麽順利,他必須要改變。

壓力比想象中來的更早。

早在今年1月,《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就已經提上日程,潛在的題目早早發到了演員的手上。衛冕冠軍是一個迷人但又危險的稱號,它會激勵你設想如果表現好會怎樣,也會在暗中讓你擔憂那個可能到來的壞的結果。

等錄製真正開始,幾乎一切都和預想的不一樣,劇場裡那一套創作規則完全行不通。殘酷,這幾乎是每一個參加《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演員都會掛在嘴邊的一個詞。

這種殘酷放在龐博身上,就是衛冕冠軍連續兩場止步讀稿會,連登上錄製舞台的機會都沒有。這給龐博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在鏡頭面前他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情緒歸情緒,但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龐博對於當初的落選只是一句簡單的評語,“稿子不夠好唄”。沒有多少時間沉浸在負面情緒之中,他面臨的是五天之內的三次讀稿會、京滬兩地往返的錄製,“幾乎沒有時間睡覺,但這事就得這麽乾。”

直到第三期,“有點憤怒”的龐博才第一次上台。他在等,觀眾也在等。上場前有一條長長的通道,龐博站在那裡,燈光突然打過來,他心裡想,“今天的觀眾你們‘完了’,你們知道嗎?”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能做到。

觀眾並不知道,龐博身上穿著一件健美操服,背後還印著老村長酒的廣告。他像一個獨自奔赴戰場的戰士,身上的武器庫如同萬花筒一般,一個套著一個。

不出所料,現場被炸翻了。雖然龐博沒有拿到那一期的爆梗王,但你去龐博的微博評論區上看看還有多少關於健美操的梗,就知道那一期到底有多重要。

這似乎正是一個期待中的王者歸來的故事,但現實從來不會像故事一樣簡單。之後幾期龐博的表現並不盡如人意,幾乎沒有哪一期的稿子是讓他滿意的,許多人津津樂道的動物園段子,他也不喜歡,“它並不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角度很普通。”

低潮很快就來了。那是第六期和第七期的錄製,連續兩場龐博的名次都不好,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偏偏這個時候,他們和客戶在商務廣告的段子上產生了分歧,直到上台前的最後一刻,台詞還被臨時修改。

狀況連連的一天之後,龐博還要連夜為第八期殘酷開放麥寫稿。所謂的儲備早就沒有了,他只能在深夜逼著自己在深夜寫出新的段子。

但就在殘酷開放麥宣布結果的那一刻,龐博突然想通了(或者也沒想通,他並不確定)。過去大半年有關脫口秀大王、成績、表演的種種壓力,突然變得沒那麽重要了。他意識到,似乎只有自己是這麽在意這一切,而別人其實並沒有在意。

講到這裡,龐博停頓了一下,補了一句,“你就還是做最在乎的那些事情,把脫口秀演好就行了。”

龐博走上脫口秀道路的故事和其他的演員並沒什麽兩樣。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同,也許就是他被推到觀眾面前的速度。開放麥講了沒多久,因為機緣巧合他進了《今晚80後脫口秀》當客串卡司。《今晚80後》是一檔很神奇的節目,嚴格來說它的體量並不大,但是它對整個中國脫口秀行業來說又是極為重要的。

我找到過龐博當年的一段表演,他在節目裡調侃自己被觀眾發現偷看提詞器,也講擠地鐵和陪老婆逛街的故事。用現在的標準審視,那是一段相當生澀的表演,但你已經能看到他獨具特色的脫口秀風格。

《今晚80後》教給了龐博很多東西,比如怎麽在跟現場觀眾交流的同時,又跟攝影機交流,甚至是怎麽偷偷看提詞器不被觀眾發現這樣的細節,這讓他迅速適應了綜藝節目的表演模式。

這時候《脫口秀大會》出現了,直到後程龐博才出現在節目裡,但他笑到了最後。

從那之後脫口秀大王幾乎就成了龐博的代名詞,儘管他覺得這個名字“就很傻”,但它的確意味著曾經的榮譽、觀眾的偏愛和可見的名利,意味著每一次線下演出出場時主持人的介紹語,意味著綜藝節目上被冠上的 title。

但這不可避免地會成為一種壓力。在《脫口秀大會》第二季之前,龐博和很多人聊過,但最終都只有一個結果,“大家不同程度都能理解我,但是可能也沒有人能百分之百理解我。”

畢竟只有他一個人曾經坐在那個位置上,只有當過大王,你才能知道大王是什麽感覺。“你可以從各個角度理解這句話”,龐博鄭重地說。

只是有一點,脫口秀大王似乎並沒有讓龐博變得多自信。在採訪過程中,龐博總把水準不夠掛在嘴邊。是的,你沒看錯,一個曾經拿到脫口秀節目冠軍的演員,認為自己脫口秀水準是不夠的。

“很正常,你採訪我們這麽多演員,誰覺得自己水準夠了?”龐博反問我。總之拿了第一季的冠軍之後沒有很大變化是因為水準不夠,沒有辦法穩定地創作出高水準的段子也是因為水準不夠。

他甚至還沒有成型的創作方法論,“我可能有一個解決的方法,但是我現在總結不出來。”對他來說,段子並沒有完成的那一刻,他從沒有覺得哪篇稿子真的寫完了,在節目的周期裡,改到臨上台前的最後一刻也是常有的事。原因也一樣,“寫得不夠好”。

不是盲目不自信,而是現成的標準就擺在那裡。比如已經進到決賽的呼蘭,“呼蘭特別炸特別密的感覺,我就從來沒有過”,再比如有的國外演員,“她專場前面的20分鐘,每一句話都把觀眾抻在那個高點上。”

他很清楚,他想成為那樣的演員。

節目的經歷讓龐博開始更好地調整心態。

一場表現和效果都特別差的演出出現之後,它就放在那裡了。觀眾散場,時間過去,演員再也沒有辦法去更改它,但很神奇的是這場演出其實並不會影響到下一場的效果。

龐博堅信一場演出最大的影響其實是演員自己,只要自己沒有把這個影響表現出來,“你是可以打一個非常漂亮的翻身仗的,無論對誰都是可以的。”

最近龐博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過去脫口秀演員習慣的創作模式是創作出段子,拿到開放麥上去打磨,經過多次打磨後上節目或者上演出,這被看作是一種常態,但龐博想知道的到底是不是應該這樣。

他和楊笠曾經聊過這件事,一個段子在一個容納100名觀眾的小劇場裡被拋出來,它能收獲什麽樣的效果取決於非常多的因素,但即便有若乾次劇場演出的過程,這個樣本還是太小了。

所以現在,他想把創作的判斷標準握在自己的手裡,不管某一天的觀眾笑了還是沒笑,一個段子最終要在自己這裡過關,它才可以從一個100人的環境,走到千萬量級的觀眾面前。

走到千萬量級觀眾面前的除了段子,還有演員本人。最近龐博越來越多地出現在綜藝節目裡,和電影演員上綜藝會傷害銀幕形象不一樣,這種曝光反而會讓觀眾對他的想象保持認知。他覺得脫口秀這種藝術形式就是要面對觀眾,“沒有觀眾,我們這就不成立了。”

綜藝節目更多地在上,演出起步的小劇場也沒有離開。開放麥沒有報酬,對於龐博和其他已經成名的演員來說,演出的收入也並不算什麽,但他們還是很願意去演。

五一假期的時候,笑果的線下新場地山羊俱樂部正式營業,整整三天所有的演員都輪番跑去演出。龐博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激勵自己一直去講脫口秀的內在動力,“其實就是你喜歡這件事,所以這個東西對大家有吸引力。”

龐博很清楚,自己還會不斷地拿出新東西。年初的時候,龐博曾經在心裡短暫的想過一個目標 - 開一場自己的專場,他還起了像“三十而立”這樣幾個備選的名字,但因為要準備《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專場的計劃暫時不了了之了。

但節目對他還是有一點點的改變。之前拖住他專場腳步的除了節目,還有自己的不確定,他始終“不知道最終最根本的情緒來源是什麽”,他並確實有什麽話題是自己要按著觀眾講上一個小時的,現在他發現至少有一些自己想說的東西了,他願意去珍惜這些逐漸燃起的火苗。

三年前他第一次走上開放麥的時候,台下只有五六個觀眾,他硬著頭皮把自己寫好的段子講出來,效果很差,但他樂在其中,因為“只要能逗笑觀眾,我就開心”。

我問他那現在自己在台上對著成千上萬的觀眾講段子,和三年前的那個單純想要逗笑觀眾的自己,那種快樂有沒有變過。他思考了一下,堅定地重複了兩遍,

“快樂是一樣的,是一樣的,沒有變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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