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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雙螭耳杯現世!蘭州明肅藩系延長王墓葬發掘記

青玉雙螭耳杯(圖1),出土那一刻,輕輕擦去附在上面的泥土,在陽光下顯露如同新生,寶光十足,奪人眼目。這是繼1957年北京萬貴明墓出土白玉雙螭耳杯(圖2)後的第二件出土雙螭耳杯,是明代雙螭耳杯的又一件標準器。

圖1 明青玉雙螭耳杯

圖2 白玉雙螭耳杯,高7.7、口徑8、足徑4.2厘米,首都博物館藏

這幾年筆者參加了多次搶救性考古發掘,結果總是“十墓九空”,無所收獲。此次對蘭州晏家坪明肅王支系延長王墓葬群的搶救性發掘,時至今日,回想寶物出土之情狀,還是有些激動。

2011年10月下旬,蘭州七裡河區晏家坪(圖3)原奶牛場建築工地出現大量青磚,兩座墓葬暴露,隨之發現在距西側墓葬北20米處有石質墓碑。墓葬位於蘭州市西南,晏家坪五村389號,距市中心(省政府原址肅王府)大致十公里。

圖3 明代晏家坪延長王家族墓園地理位置圖

碑為“大明延長王長子夫人何氏墓志”。明延長王是明肅王支系,碑為明肅藩第四世肅恭王朱貢(1487年受封,1536年歿)庶第六子延長王朱真滰長子朱弼棟元配夫人何氏墓志。

明肅王守藩蘭州。自1392年(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第十四子朱楧受封為肅王,就藩甘州(今張掖),1399年遷移蘭州,至1643年(崇禎十六年)肅王朱識,傳9世11王,歷經251年。

明代共封親王62位,受封並建立藩國者50位,王府遍及甘、豫、魯、晉、陝、川、桂、鄂、湘、贛等地。

蘭州繼上世紀70年代後,再也沒有關於肅藩墓葬及支系的考古發現記載。

蘭州肅藩墓葬有葬於蘭州榆中來紫堡的10位肅王,葬於蘭州七裡河上西園的肅安王,葬於蘭州七裡河西津大坪周家山的肅憲王。

明皇和藩王講究堪輿,無論是帝陵還是藩王陵寢基本上都選在依山傍水處。晏家坪明代墓葬(圖4)也不例外,坐南朝北,背靠饅頭山,西傍西津坪,東依大窪山,遠眺黃河。周圍山坡長滿了紅柳和灌木,也許在明代這裡草木繁茂,人跡罕至。

圖4 明代墓葬晏家坪延長王家族墓園(M1、M2)周圍地形地貌圖

有墓碑的墓葬編號為M1,東側為M2。10月29日發掘人員進入現場對墓葬實施 “大揭頂”式搶救性考古發掘。

報料的工地人員,拿撿到的金箔冥幣(圖5A、4B)給我看,看樣子墓葬群的規格較高,也許此次發掘會有不小的收獲。後來我們想征集報料人手中的冥幣,沒想到他因為迷信,將其丟棄。

圖5A “開通明路”直徑3厘米

圖5B “開通冥路”直徑2.2 厘米

發掘先從東側(M2)開始,墓頂暴露,破壞嚴重,進行“大揭頂”後,墓室內淤滿黃泥,沿墓頂往下有條不紊逐層清理,輪廓逐步顯現。發掘需要持久的細致和耐心,是一項極其枯燥而又不能放過任何一顆土粒的工作。該墓為單室合葬墓,墓室地面三分之二鋪設木質地板,木板朽爛,有雙棺痕跡,見大漆金地紅彩棺殘蓋,被棄之一旁,遺骨凌亂不全,無盜洞,可見被盜墓者從墓門進入盜掘一空。

無論哪裡的考古發掘現場,對老百姓而言都像是一場盛會,狂熱的粉絲越擁越多,有不少“鋼絲”請假備乾糧早晚專門守候。無奈之下,工作人員只好請警察拉上警戒線維持現場。

也許是盜墓者慌張遺落,在M2甬道口左,清理出青玉雙螭耳杯(圖6),高5.2、口徑7.7、底徑3.2厘米。玉料呈青色,青色中微有褐斑。玉質瑩潤,杯體光素,兩側各雕一螭,螭目呈三角形、獨角彎垂於腦後。螭首與雙爪搭於口沿,螭身彎曲,尾分岔與另一螭尾相繞於杯壁,杯足低矮,體呈圓形。如新的玻璃光澤,可能是在潮濕的土中長期埋藏所致。此杯工藝精湛,簡單與複雜相結合,穩定厚實,樸拙生動。玉質似產自甘肅祁連山地區的祁連玉,紋理天然,晶瑩細潤,漢代夜光杯就用此料製作,也是明肅王獻貢首選。

圖5 明青玉雙螭耳杯,高5.2、口徑7.7、底徑3.2厘米,2011年蘭州晏家坪明墓出土,蘭州市博物館藏

縱觀明代玉器,色澤不外青與白,皇室顯貴一般用和田玉料,但不少也有用地方玉作器。明藩王雄踞一方,用玉標準不次於帝王,玉器造型規範嚴格,紋飾精美。

與雙螭耳杯同樣製式在傳世品中較多見,如曾是路易十四(1643—1715年在位)的珍藏,現藏於法國吉美博物館的明白玉雙螭耳杯(圖7)。出土僅見明萬貴墓中萬歷皇帝禦賜的白玉雙螭耳杯。蘭州出土的青玉雙螭耳杯,雖在玉質、色彩和規格上不及二者,無疑也是明皇家製器,為肅王府所有。

圖7 明白玉雙螭耳杯,長10.5厘米,法國吉美博物館藏

我十分喜歡鄉野,自由自在享受無汙染的清新空氣,不僅能使你暫時忘記複雜的人情,也有助於使你從城市生活過渡到單純的野外生活,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回到”明朝。

晏家坪明墓出土的墨線人物黃河石(圖8),是我國首次發現、珍貴的黃河石繪畫作品,是對黃河石的藝術再創作,開創了黃河石上繪畫之風氣。墨線人物黃河石在白色黃河石上用墨線勾勒出一直立正面男性人物,著明式服裝,右衽長衫,用筆熟練準確,人物生動,手法寫實。黃河石收藏見於南宋紹興三年(1133)杜綰著《雲林石譜·蘭州石》:“蘭州黃河水中產石,有大者,紋彩可喜。”

圖8 明墨線人物黃河石,高10.3厘米,2011年蘭州晏家坪明墓出土,蘭州市博物館藏

M1與M2間距25米,坐南朝北,距北20米處有“何氏墓志”碑出土。M1破壞嚴重,地表幾乎沒有殘留。單室合葬磚室墓被盜,清理出土的僅有銅刀和玉帶殘件等。

在蘭州上西園肅藩親王墓園的墓葬中,男棺旁置銅刀1把,長1米,女棺東側也置銅刀一把,長60厘米。蘭州晏家坪明墓 (M1)也出土有銅刀兩把,因墓室破壞嚴重,位置不清,只是規格稍遜,分別為64厘米和38厘米。

明末玉帶頗為流行,晏家坪明代墓葬出土計14件帶飾殘件,均為素面,從質地上分有玉質和木質,玉質有白玉、青玉和墨玉之分,其中有白玉、青玉、墨玉圓桃、墨玉鉈尾、墨玉排方、白玉輔弼,以及木質排方、輔弼帶飾殘件(圖9A、B、C、D)等,背面均有鎪孔。其中墨玉近似甘肅武山玉,也稱鴛鴦玉。殘件寬度依次為5.6、5.1、3.9、2.7厘米規格不等,也許因玉帶的寬窄不同有等級和男女之別。

圖9A 明墨玉排方,長 7.1、寬5.6厘米

圖9A 明墨玉鉈尾,長9.3、寬5.6厘米

圖9A 明墨玉圓桃帶飾,長5.7厘米

圖9B 明白玉圓桃帶飾,高2.7厘米

圖9B 明白玉輔弼帶飾,長4.8、寬2厘米

圖9B 明白玉排方,長1.3、寬2厘米

圖9C 明木質排方,長6.8、寬3.7厘米

圖9C 明木質鉈尾,長7.4、寬3.7厘米

圖9C 明木質圓桃,高3.9厘米

圖9D 青玉圓桃,高5.1厘米

明代出土的玉帶一般殘缺不全,散脫失群,且素面居多。明代規定:“凡帝王一品公侯伯駙馬或皇帝特賜方可用玉帶。” 玉帶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故而素面或有無紋飾已不重要。明嘉靖至崇禎間(1545—1644),玉帶種類繁多,數量巨大。凡有玉帶出土的墓葬多等級較高,墓主身份有皇帝、親王、王妃、夠品級的官員及命婦等。

明永樂後玉帶板的規格限於20塊(圖9E),“三合”1塊、“輔弼”4塊、“圓桃”6塊、“排方”7塊、“鉈尾”2塊,排列規範有序,後來的帶板的數量也有14、16、18、20、23不等。明代玉帶大多為雙鉈尾,玉帶板與革結綴時用背面鎪孔和金屬線捆扎。

圖9E 明標準形製玉帶

除2011年蘭州晏家坪明墓出土的玉帶殘件外,1958年和1972年蘭州明肅藩系墓出土有白玉帶板2副,長5厘米,寬2.5厘米,分別由13和18塊組成和2副由14和18塊組成。

從發掘和出土器物來看,晏家坪明代墓葬是郡王級墓葬。

那麽晏家坪兩座墓葬的主人究竟是誰?是鍾秀的何夫人?還是延長王?

看看能不能從“大明延長王長子夫人何氏墓志”上找到線索(圖10)。

圖10 大明延長王長子夫人何氏墓志石碑

墓碑缺蓋,朱砂填紅,碑周陰刻五爪龍紋。正方形,長、寬各85厘米,厚11厘米,志文楷書,21行,行23字,計389字。

碑為明肅藩第四世肅恭王朱貢(1487年受封,1536年歿)庶第六子延長王真滰嫡長子弼棟元配夫人何氏墓志,碑由弼棟與何氏嫡長子縉所立,於1569年(隆慶三年)9月12日封葬,葬於晏家坪延長王家族墓園,碑文“從煙家坪先陵葬焉”,晏家坪是明延長王家族墓地。晏家坪,明稱煙家坪,清稱顏家坪,民國以來叫晏家坪。

延長王封號始於1530年(嘉靖九年)11月肅恭王庶第六子真滰封延長王,其嫡長子弼棟於1555年(嘉靖三十四年)封為延長王長子,未及襲位,於1588年(萬歷十六年)去世。1593年(萬歷二十一年)4月縉襲封延長王。父以子貴,縉襲封後,追封其父弼棟為郡王。縉之子朱紳封是最後一位延長王。

目前,現存的肅王家族成員的墓志加上新發現的“何氏墓志”共計七合(墓蓋墓志為一合)兩半(兩塊墓志)。

明代規定,王妃如果先於王去世,只能在王陵附近修墳安葬。如果後於王去世,則“委官開壙合葬”。何夫人於1569年(隆慶三年)先於夫君延長王長子去世,晏家坪兩座墓葬均是合葬墓,並先後出土了50多枚“萬歷通寶”小平錢,此墓葬不晚於萬歷年間,顯然不是何夫人的。

據記載:萬歷年間歿的有1588年(萬歷十六年)延長王長子弼棟,1590年(萬歷十七年)延長王真滰,1593年(萬歷二十年)4月延長王縉。也許墓葬的真正主人就在他們之中。

明史志對肅藩支系王的記載很少,晏家坪明延長王墓葬群的發掘對研究明肅藩系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晚秋時節,天涼蕭殺,樹葉盡黃,鳥獸絕跡。在四百多年後的一個秋天,延長王無法料到,為給百姓建國宅,他的墓地被徹底動遷,也許這樣才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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