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英國中產階級：基於6000萬逝者遺囑的研究

著名經濟學家馬斯皮凱蒂（ThomasPiketty，《21世紀資本論》作者）認為，全球前1%富人所持財富佔財富總量比重的下降，和由此導致的廣大中產階級的崛起，是20世紀全球財富分布不平等現象得到改善的主要原因。這種全球範圍內財富分配更加平等的進步狀態，與二戰後歐洲經濟的增長、全球民主價值觀的普及和中產對財產掌控力的提升都息息相關。

但基於6000萬英國逝者遺囑的研究發現，對於英國來說，財富分配格局的變化是由財富轉移決定的——世界前1%富翁的財富轉移到了前20%-30%富有人群的手中——而不是廣大中產階級的崛起。20世紀大多數英國人在去世時幾乎一無所有。

2019年的世界已大有不同。2008年的金融危機暴露了西方政治經濟結構的缺陷——世界少數人受益於科技進步獲得了大量財富，“拚爹資本主義”在21世紀重現，大多數人的財富少的可憐。這種情況也導致了民粹主義的抬頭，比如川普現象和脫歐事件的產生。

樣本選擇說明

作者從“主要遺囑認證一覽表（1892-1992）”（PrincipleProbateCalendar）中提取了1800萬條遺囑相關信息，並與已有的6000萬英國去世人口的記錄相結合，展現了一副更加生動鮮活的20世紀人類財富平等圖譜（theGreat Equalisation）。

例如，下表為1892-1992年間英國十大富豪排行榜。最富有的JohnReeves Ellerman甚至低調到連他旗下的報紙都未刊登任何關於他本人的訃告信息。

*因為所處年代不同，作者以2015年為基準、換算每位富豪的財富量，並作排序。

隨後，作者又將上述整理出來的信息與1992-2016年的數據相結合，得到了圖表1（下圖）。可以看到，英國去世人口中，有經濟能力做遺囑認證的人群比例，從二戰後到2016年期間並沒有太大變化。

圖表11892-2016年英國去世人口中做遺囑認證的人群比例

從上圖中可以看到，儘管20世紀人類在財富平等方面取得了巨大進步，大多數英國人在去世時並不富有。另外，遺囑認證的門檻（比如，1900年如果是10英鎊，2019年則是5000英鎊）自1984年來除了偶爾上升以外，並無變化。

同時，作者通過將遺囑認證率與前30%財富持有者佔總財富比重變化情況的數據相結合，分析了20世紀人類財富分配平等化進程中，誰才是英國的（相對）贏家。

一條最重要的結論是，廣大中產階級不是贏家——英國大眾身家並不富裕。其次，由圖表2（下圖）可知，財富分配中的贏家僅僅局限在前30%的財富持有者。

圖表21892-1992年英國人財富分布圖

由上圖可知，前20%-30%人群的財富佔比先大幅下降而後開始上升，而剩下約70%的人口的財富佔比100多年來並不顯著變化。

另外，作者認為英國的財富分配規律更服從對數正態分布（Log-Normal Distribution）而不是冪律分布（ParetoPower Law），冪律分布也就是常說的馬太效應。

財富分配中，女性仍是弱勢群體

性別差異，長期以來在關於頂級財富分布與佔比的研究中是被忽視的。在“主要遺囑認證一覽表”（PrincipleProbate Calendar）中涵蓋了所有經過遺囑認證的死者的全名，作者根據“名”（非姓氏）標注了死者性別。

圖表3 1892-1992年間英國十大女富豪相關信息

*因為所處年代不同，作者以2015年為基準、換算每位女性的財富量，並作排序。

圖表4 女性佔全英所有經過遺囑認證的、擁有頂級財富人群的百分位比重

圖表4展示了從1892到1992年間，女性佔全英所有經過遺囑認證的、擁有頂級財富人群的百分位比重。總體上看，100年來，這一比重從40%上升到了超過50%（圖中紅線），證明女性遺囑認證率超過男性。然而令人吃驚的是，1個世紀以來，女性在頂級財富人群的佔比依然不足，即使在1992年，前5%的富翁中也鮮少見到女性身影。

一個積極的現象是，英國社會中，女性在勞動地位和財富水準上的進步不容置疑。然而，頂級富翁群體中女性的缺失也側面反映出了社會對女性企業家的歧視，父輩遺產繼承時對男性的偏愛，以及在分配財富時對於女性所展現的先天偏見。

結論

在1892-2016的100多年間，英國並沒有產生大量的中產階級。即使在二戰後，世界前1%富人佔世界財富量的比重從73%下降到20%，三分之二的英國人在生活、工作，死去時卻沒有留下大量財富。這也是導致英國社會、政治生態撕裂的原因之一，它與後金融危機時代的財政緊縮一起，成為了英國公投退歐的導火索。

*原文：《Themissing English middle class: Evidence from 60 million death andprobate reco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