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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魏晉風度》

魏晉風度指的是魏晉時期名士們所具有的那種率直任誕、清俊通脫、無拘無束的行為風格。飲酒、服藥、清談和縱情山水、詩詞、書畫是魏晉時期名士所普遍崇尚的生活方式。一部《世說新語》可以說是魏晉風度的集中記錄。

筆者認為,魏晉風度是個怪異的風度?從這幾個故事就能領悟其到底怪異在哪?

故事之一:驢叫送朋友。“建安七子”的王璨死了,曹丕來參加他的葬禮,沒有悼詞、講話、祭奠。卻說,大家都知道,王璨生前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聽驢叫,現在他走了,我們每個人都學一聲驢叫,給他送行吧!於是,追悼會上一片驢叫。

故事之二:醉酒脫衣服。“竹林七賢”的劉伶,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著一輛鹿車,車上裝滿酒,到處瞎逛,逛到哪喝到哪。離譜的是,他叫一人,扛著鐵鍬,跟在後面,道是“死便埋我”。有一次,這位老兄喝醉了酒,跟人家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就要動手。等對方卷起袖子準備動手的時候,劉伶卻說,你那尊貴的拳頭,放我這雞肋骨上,委屈了吧!人家一笑,就不打了。

劉伶最離譜的一件事,是他喝醉了酒,一絲不掛的坐在家裡。他的朋友責備他,他卻說,天地就是我的房屋,房屋就是我的衣服,你為什麽要走進我褲子裡來呢?

故事之三:妻子跪小妾。東晉大將軍桓溫,能征善戰,風流倜儻,野心勃勃。公元347年,他帶領東晉的軍隊,把盤踞在蜀地的小政權成漢國給滅了。成漢國皇帝李勢的妹妹長得很漂亮,於是把她納為小妾,暗藏在書房裡。可惜桓溫的老婆是東晉明帝的女兒,叫南康長公主。聽後勃然大怒,帶著婢女,拿著菜刀,衝進房去,要殺了這小妖精。公主衝進去的時候,李勢的妹妹正在梳頭,她不緊不慢地把頭髮盤好,起身向公主道了一個萬福。然後說,我的國家被你老公滅了,我的家庭也被你老公毀了,我的身體更被你老公佔了,如果公主今天肯開殺戒,那就是成全我了。公主一看李勢的妹妹頭髮烏黑,皮膚如玉,牙齒潔白,雙目有神,身材窈窕。一下子被感動了,把刀往地下一扔,衝過去抱著李勢的妹妹說,好孩子,你實在是太漂亮、太可愛、太迷人了。連我看見你都心痛,何況我們家那個老色鬼呢?從此,公主對李勢的妹妹非常好。

故事之四:無功不受祿。晉元帝司馬睿生了個兒子,當然非常高興,於是大宴群臣,表示濃重祝賀。朝廷的官員,都給了封賞。這時,有個叫殷羨的,就站起來說,陛下誕生皇子,普天同慶,臣等深感喜悅。只不過陛下賞賜這麽豐厚,臣等無功受祿,確實慚愧的很啊!晉元帝說,你慚愧什麽?朕生兒子的事情,還能有你的功勞?

故事之五:王珣哭謝安。王珣是王導的孫子。王導是東晉王朝實際的創立者。東晉第一個皇帝司馬睿,就是靠著王導才登上帝位,坐穩江山的。所以,王導是東晉第一位執政者。王導之後,是桓溫,桓溫之後,就是謝安。謝安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有句成語叫東山再起,講的就是他。謝安東山再起之後,名垂史冊的一件事,就是打贏了“淝水之戰”。因此,王導的王家,謝安的謝家,要算東晉士族中,最有權勢的兩個。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說的就是他們。

這樣兩個東晉最牛的家族,關係當然也非同一般,比如王家跟謝家一直以來都是女兒親家。可是後來,兩家因為婚姻問題,鬧得厲害,翻臉不和。但是謝安去世以後,王珣還是去哭喪了。走到家門口,看門的就把他擋住了,王珣撥開,直接進去,痛哭一場,然後走人。按照當時喪禮的規則,哭完喪以後,還得慰問家屬,但王珣不理這套,不跟謝安的兒子謝琰握手,這叫“想哭就哭”!

故事之六:何充頂王敦。王敦是王導的哥哥,是個大將軍,也是個野心家。王敦的哥哥王含在廬江做郡守,貪汙腐化,生活糜爛,聲名狼藉,。王敦要替他哥說話,就故意在一次集會上說,家兄在廬江,老百姓都說很好呀!這時,王敦手下有個叫何充的人卻說,我就是廬江人,聽到的情況剛好相反。王敦什麽人,皇帝都要讓他三分的人。何充什麽人?王敦親手提拔的人。但是,儘管明明知道會得罪人,何充還是直言不諱。這叫“該頂就頂”。

故事之七:羅友吃桓溫。羅友是個詩人,有一天他去找桓溫,說有些問題想請教。桓溫就請他進來,坐下,談話,吃飯。吃完飯,羅友說,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我這輩子沒有吃過白羊肉,這才冒昧登門造訪。現在我已經吃了,其實沒問題要問,再見!然後就十分坦然的走了。這叫“該吃就吃”。

實際上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最無助、最血腥的時代,從漢末董卓進京、天下大亂開始,中間經西晉二十多年的短暫統一,便再次天下大亂,直到公元589年隋文帝陳堅滅陳,天下重歸一統,歷時三百八十餘載。

其間最少二國並立,那些霸有巴掌大地方的土皇帝還不算。國與國之間,征戰討伐,坑卒殺降,血流成河;而一國之內,勾心鬥角,帝柄夕移,血光滿庭。經此離亂,中原支離,煙柳繁華,終成丘墟。遑論國婦村夫,引車賣漿者流,即便皇親帝胄,亦輾轉流離,埋骨糞土。

東漢經董卓之亂後,曹操有詩雲“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而西晉八王之亂時,劉琨刺並州,描述路上所見“目睹匱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攜老扶弱,不絕於路。及其在者,變賣妻子,生相捐棄,死亡委危,白骨橫野,哀呼之聲,感傷和氣。”魯迅先生講中國人“做不穩奴隸的時代”,大概以此時為甚。

明人顧炎武論史時說:中國歷史上有亡國與亡天下之別,所謂亡國,為易姓改號,皇帝輪流做;而至於大道不行,風俗淪喪,骨肉相食,形同禽獸,則為天下亡。

世道如此,我們很難想象當時人竟然活得如此高標立異。

實際上,不僅其中的個體行為超乎我們今天所能正常理解的範圍,就是兩晉南北朝本身,也可算作中國歷史的紅杏出牆期,我們無法把它納入正常的朝代更迭範疇。比之與家庭,給人的感覺是《婚姻法》已經消失,只要你願意,或者你有強勁的實力,似乎和誰都能來上一腿。這不僅僅是指男女關係,關於權利,關於金錢,關於道義,莫不如是。

如果將中國歷史比喻成一條波浪翻滾的長河,兩晉南北朝那一段恰如洪水決堤,洶湧彭拜,狼奔豕突,衝毀了原有的秩序、底線、法則。生活在其中的人們,不知道它究竟奔向哪裡,轉往誰處、收口何方。猶如迷途羔羊,不知所來所去,不知所始所終,不知所生所死。即便其中一些思慮較深者,也深感單薄無助,傳統既不可收拾,又拿不出能收攏人心的主義和思想。而那些身體力行的無數弄潮兒,想挺立潮頭、引領時尚、主宰社會。但往往撲騰幾下,又迅即被滾滾洪流淹沒。勢單力孤者如黔首百姓,則更只能隨波逐流、同流合汙、苟且偷生。

其實,正因為沒有秩序,沒有法則,沒有底線。我們才看到了沒有人性的可怕與惶恐,看到了沒有道德的張揚和放縱,看到了沒有標杆的突圍跟刺殺。

無論是漢家英傑還是匈奴豪強、無論鮮卑健兒還是羯氐雄才、無論羌巴俊秀還是西域英雄,紛紛彎弓走馬,飛踏山河;逐鹿千里,傳檄四方;攻堅伐謀,成王敗寇。

而末路小才、粉墨儒吏、跳梁鬼醜也擇枝而棲,施才逞能,嘯傲山林。

而更多深感無力者、看破紅塵者、輕言放棄者,更放浪形骸,縱情山水,長嘯當哭。以枯燈打座的形式來尋找內心的安寧。

所以,我們在那個時代既能看到投鞭斷流,擊楫中流,也能看見拋果盈車,玉體橫陳;既能看到阮籍翻青白眼,王猛捫虱而談,也能看見祖荻聞雞起舞,劉琨胡笳退兵;既能看到武帝羊車巡宮,石虎舔血殺子,也能看見苻堅一聲歎息,謝安攜妓東山。

時代如此豐富,人性如此多彩,生存如此無奈,讓我們對那個漫無邊際的時代充滿恐懼、也充滿迷茫、更充滿奇葩。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更流”,世事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岸谷之變。我們和那個時代的人們一樣,既要成為歷史,也為歷史所左右。但不管世事如何,人終究還是要“活著”。而且“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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