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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2000多年前的王侯傳奇

江西南昌,海昏侯墓的槨室頂部。供圖|考古隊

都說漢墓“十室九空”,種種機緣巧合之下,一座江西南昌海昏侯大墓成為例外。歷經4年挖掘,考古隊員才逐步從外圍探至主墓。板栗蟲草、衣笥錢糧、鍾鼎車馬、金玉珠輝,近2萬件出土文物、居室化的槨室結構,勾勒出一位西漢貴族在富足社會中的精致生活。

這個在地底埋藏了2000多年的“我國迄今發現的保存最好、結構最完整、功能布局最清晰、擁有最完備 祭祀體系的西漢列侯墓園”,正揭開它的面紗,諸多待解之謎將逐一得到答案。2016年1月,隨著內棺開啟,圍繞著南昌西漢海昏侯墓發生的一切,即將到達高潮。

今天推薦742期【封面故事】《王的傳奇——西漢海昏侯墓探秘》之《南昌海昏侯墓發掘全記錄》,由本刊記者陳薇采寫。

南昌海昏侯墓發掘全記錄

(原標題)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陳薇

(本文首發於《中國新聞周刊》第742期)

標誌為6號的文保用房,白色卷簾閘門密閉著。入口處一道警察、兩道武警哨卡,如有生人靠近,警犬便狂吠不止。在經歷了三個多月的喧囂熙攘後,江西南昌海昏侯墓終於回歸一種特殊的森嚴與寧靜。

在這裡,海昏侯墓主棺內棺已經開啟,最引人注目的謎底正在揭開。

開棺前一天上午,被整體套箱的主棺內棺,離開安放了2000多年的墓室,沿著軌道被航吊出槨室,順利運送至作為文物保護用房的實驗室裡。除內棺外,當日還吊運了主墓回廊裡的五銖錢堆和5號祔葬墓棺柩。

專家初步推斷,墓主很可能是第一代海昏侯劉賀。劉賀,漢武帝劉徹之孫,5歲繼承昌邑王位。公元前74年,漢昭帝劉弗陵駕崩而膝下無子,大將軍霍光征召劉賀主持喪禮,擁立為帝。然而,僅僅27天之後,劉賀帝位被廢,成為漢代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史稱漢廢帝。

10年後,漢宣帝下詔,封其為海昏侯。“海昏”,意指現在鄱陽湖的西面。海昏侯共傳4代,一直延續到東漢。公元前59年,劉賀去世。

2011年,一個盜洞將深埋2000多年的古墓牽出。種種陰差陽錯、機緣巧合之下,海昏侯墓躲過了漢墓“十室九空”的盜掘命運,形製、文物保存完好,被中國社會科學院評為2015年度“六大考古新發現”之一。

第一代海昏侯劉賀,其先王、後帝、終於侯等背後鮮為人知的人生旅程,或將被揭示;時隔兩千年,一場精心部署、科學推進的考古作業,正在完成。

意外

41歲的觀西村村民裘以龍,從來不曾想到,他以打零工、種棉花稻穀為生的前半輩子,會在某一天裡突然轉向,與一座聲名遠揚的西漢大墓聯繫在一起。海昏侯墓所在的墎墩山,距離他家老宅不過數百米,位於江西南昌市新建區大塘坪鄉觀西村老裘村民小組東南處。

村民們叫這座山“角角(guo guo)”、“角裡”,在方言裡是小山包的意思。山前一大片稻田,是視野開闊的鄱陽湖平原,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這裡成為村裡世代相傳的祖墳山。小時候,裘以龍聽一位長輩說過,這一帶埋了個王爺。不過,確切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2011年3月晚間,村裡的狗經常叫個不停。另一位村民熊菊生不經意發現,山頂一株五六米高的杉樹邊,已經隆起一堆黃土,和旁邊二三米高的灌木叢一樣高了。裘以龍、熊菊生等幾位村民相約一起去看個究竟,意外發現土堆旁有榔頭、鋼釺,還有八寶粥、礦泉水、手套。山頂,有個圓洞。裘以龍大膽下了洞,發現內壁有人為鑿出的小坎,方便下腳;下到十多米深的洞底,一腳踩上了一層層的木頭。

有人在盜墓!村民們迅速報警。裘以龍對此已有經驗:有一年清明節前後,他曾偶然發現旁邊一座山包頂上多了一個棚,放著套鞋、手套、鐵鍬、礦泉水。不過,那時候人們文物保護意識沒那麽強,村民們不以為意。

襲以龍事後才知道,旁邊這座山包,便是已被盜掘的海昏侯夫人墓。

江西省文物考古所研究員楊軍,輾轉接到報警信息時正在家中做飯。他起初並不想去,所長特意提示,“是在鐵河附近”。一聽是鐵河,楊軍突然反應過來,鐵河古墓群有大小漢代古墓100多座,同樣位於新建區,1987年就被列為江西省文物保護部門。

會不會是海昏侯?他想起一條地方史料的記載:“海昏侯劉賀墓在建昌縣西北六十裡昌邑城內,有大墳一所,小墳二百許。”這個位置,與報警所稱的地址十分接近。

楊軍拋了鍋鏟,從南昌計程車,兩個小時後到達墓地。初步查探後,他認定這是一處大墓,隨後上報。鑒於此墓已被盜墓賊盯上,地處偏僻不易保護,不久,江西省文物局提出搶救性發掘申請,獲國家批準。

國家歷來不主張對高等級大墓進行主動性發掘,國家文物局副局長童明康曾在一次講話中表示,禁止發掘帝王陵寢出於多方面考慮,一是科技水準不夠,對出土文物第一時間的現場保護仍是難題;二是考古力量有限,基礎建設工程中的考古工作已經任務繁重。此外,也應該為後世子孫留下點東西。

從2011年4月起,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墓地周圍區域進行了全面、系統的考古調查,發現這片區域其實是以西漢海昏侯墓為核心、錯落分布著大小8座墓葬和1座車馬坑的墓園,平面呈梯形,總面積達到4萬平方米。

2012年和2013年,考古所從外圍入手,先後發掘了1座車馬坑、3座祔葬墓,解剖了2座園門、門闕(入口標誌)及各式墓園建築基址,還發現了墓園的排水和道路系統。祔葬墓隻出土了玉劍、陶瓷、漆器等文物。它們早已被盜掘,其中一個盜洞還發現了宋代的鬥笠碗,推斷很可能是宋代被盜。

為什麽最大、最重要的主墓反而沒有被盜?楊軍分析,海昏侯墓封土堆上覆蓋的雜草、灌木、荊棘非常濃密,從外觀上看,顯得比左側的侯夫人墓小一些。另外,漢代是以右為尊,盜墓賊們也許沒弄明白這一點,以為左側墓主更尊貴,才遲遲沒有對右側主墓下手。

“南昌西漢海昏侯墓園是我國迄今發現的保存最好、結構最完整、功能布局最清晰、擁有最完備祭祀體系的西漢列侯墓園。”2015年11月4日,江西召開新聞媒體通氣會,首次公布了南昌西漢海昏侯墓考古發掘的階段性成果。

“這座墓葬具有標本性意義。”站在大墓前,國家博物館研究員、海昏侯墓發掘專家組組長信立祥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如果各種證據把身份指向劉賀,應該會嚴格按照列侯等級入葬,不會僭越。另外,現已知的西漢列侯有的陪葬皇陵,有的葬於就職地,都不能作為典型列侯墓,只有這位海昏侯被葬在侯國裡,可稱是為漢代列侯墓園提供了一個樣本。

這座墓園留有諸多謎團,信立祥還弄不明白。比如,以往帝陵、王陵墓園裡一般只有一個男性墓,其他都是妻妾。但在海昏侯墓園裡,5號祔葬墓出土了一柄玉具劍,說明祔葬墓墓主很可能是另一位男性。

另外,在帝王陵中,不論妻妾有多少位,通常共享一個祠堂。但在這裡,海昏侯和夫人共享一個祠堂,其他祔葬墓各自有一個祠堂。“也許其他不是妻妾墓,而是子女墓?”他推測說,如果這樣,那就說明侯陵和王、帝陵形製完全不一樣。

從新聞發布會這一天起,已默默發掘4年多的南昌西漢海昏侯墓,才帶著許多仍未解開的謎團正式進入公眾視野。

如今,觀西村的這處墳山,終於有了自己第一個正式名字。考古隊按村民土話發音,將其命名為“墩墩山”。當地村民得以優先進入工地乾活,每天7小時,工錢50元塊。至於裘以農,如今他已從普通民工上升為考古所聘用的技工。

“看多了金餅,覺得老婆那點小金耳環算什麽啊!”他笑著,言語間不乏長了見識的自豪。

“挖土的”

2014年開始,海昏侯主墓開始發掘。僅7米多高的封土,考古隊就挖了大約半年。

封土可不是隨意的土堆,而是夯土台。“夯”是砸,古人們用杵或棍將泥土砸實,去除空隙,讓土層堅硬、結構緊密。夯實後,上下層夯土之間會有清晰的界限。挖封土,其實是將一層層的夯土找出來。

“就像千層糕一樣,每層夯土只有十到二十厘米,厚薄不均。”考古隊員田莊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從南京師大研究生畢業後,他進入南昌市博物館,不久借調到江西省考古研究所,2011年10月便來到海昏侯墓考古現場。在工地上,他常常一頭亂發,不修邊幅。

考古隊員們做了一個解剖,將封土分為南北兩面,以觀察土壁變化。南邊光線好,先挖南面。那個盜洞正在中間。拍照、記錄、測繪、去表土後,便開始刮面。刮面極其耗費時間,由雇傭的村民們拿著手鏟,一鍬一鍬慢慢地在探方裡刮出平整的新鮮面。

辨別夯土的關鍵是夯窩。每層夯土表面,都有一個個的圓形淺窩,那是夯砸後留下的印記。夯窩裡常存著細砂粒,不過田莊發現,這裡每層夯土上還鋪了一層燒過的稻草,能看到黑的、薄的痕跡。

每挖出一層夯土,都要拍照測繪、做資料搜集,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非常耗時,不過在田野考古中卻是必須,“將來,我們要還原古人是怎麽一步步築造封土的。”田莊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挖掉的封土被抽樣保存後,用來填平墓園道路。

挖完封土,下一步還是挖土。以十米為區間,布下一個個正方形探方,各組隊員們同時在探方裡刮面,尋找墓口、墓邊。很快,一個略顯方正的大墓邊緣被發現,東西長、南北寬均為17米多,總面積約400平方米。

南側一條斜坡狀墓道也被挖出邊緣,整個墓室平面因此呈“甲”字型。我國古代墓葬通常以墓道數量多寡代表墓主地位高低,擁有4條墓道的“亞”字形墓等級最高,屬於帝級;其次是兩條墓道的“中”字型王陵,最次是一條墓道的“甲”字型,屬列侯級別——在這點上,海昏侯墓確實沒有僭越。

找到墓邊後,田莊和隊員們繼續挖填土。填土也是夯起來的,他們從西南角往東南角推進,越挖越細致,越挖越慢,一次隻挖區區5厘米或10厘米。一直在和土打交道,考古隊員們都戲稱自己為“挖土的”。

一首打油詩是這樣形容他們的:“洛陽鏟子地下鑽,鐵鍬黃土天上揚,手鏟堪比命還貴,羅盤皮尺包裡放。”總是跪著,田莊牛仔褲的膝蓋處常會磨出個洞。考古現場就是一個大工地,偶爾出現的黃鼠狼、蛇、老鼠成為隊員們的玩伴。還有一次,一隻青蛙也跳進工地裡來。

一直到手鏟挖到完全不同的土層:一層青膏泥、一層細砂、一層木炭,三層疊加約0.7米,厚薄不一,界限分明。田莊明白,離墓室頂板已經不遠了。每層以手鏟切塊取樣,然後挖掉。

考古學中有一句俗語是,找到了青膏泥,便找到了棺槨。青膏泥非常細膩,黏性大、滲水性小,潮濕時呈青灰色。古人以青膏泥封墓,以隔氧防腐,減小地下潮氣對棺槨的侵蝕。木炭和細砂,也都有防水防潮的效果。

終於挖到墓室頂板。田莊發現,炭已經把墓頂板染成了黑色。數十根黝黑色的長條形槨板,一根根並排拚接起來,守護著槨室。隨後,頂板被陸續以人力吊起、搬走。

當厚重的頂板被一一清除,發掘現場一片驚呼。槨室裡有大量的積水,隨葬品密密麻麻,或浸泡在水裡,或漂浮在面。這時,考古隊開始在旁邊挖一口井,以超過墓室的深度,來降低墓室裡的水位。

史料記載,公元318年,豫章郡發生大地震,原來的海昏縣等豫章古縣淹沒到鄱陽湖中,也讓海昏侯墓墓室坍塌,被地下水淹沒。事實上,墓室西北角還有一個五代時期留下的盜洞,但可能是因為當時人們還不具備水下盜墓的條件,才使得該墓得以幸免。

在考古界,漢墓向來有“十室九空”的說法。這是因為,漢代盛行厚葬之風,成為盜墓賊們的心頭之好。很多漢墓在漢代就已經被人盜掘,更別提之後的歷朝歷代了。因此,有專家戲稱,挖掘漢墓其實是為盜墓賊“打掃戰場”。

而一些保存較好的漢代墓葬往往能出土大量文物。比如,近來總被提及、與海昏侯墓相對比的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保存完好的女屍1具,另有絲織品、帛畫等文物3000多件。廣東滿城漢墓也出土了金縷玉衣、長信宮燈等著名文物。

因種種機緣巧合,海昏侯墓免於被盜的命運,直到2011年盜墓賊的再次出現。從槨室上方清晰可見,最新的那個盜洞,竟然恰好位於槨室的正中央。頂板被鋸開,有明顯斷痕。按常理推斷,主棺一般位於槨室正中,盜墓賊從封土中心垂直向下挖洞,是能挖到東西的。這個洞讓楊軍、田莊和其他考古隊員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惴惴不安。

提取

槨板被掀開後,田莊都驚呆了。其中一處,顯露出約2米高的五銖錢山,層層疊疊。“以前在別的考古工地,我也不是沒見過銅錢,但這次真的是錢山啊!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從高處俯瞰,隊員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是一個“回”字形的槨室。中間是主槨室,周圍環繞以回廊形藏閤,之間有過道隔開。藏閤又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回廊,除了五銖錢,還能看到編鍾、銅罐、車馬等等隨葬品。

考古隊決定,暫不開啟主槨室,而是先在其頂部鋪上一層木板,避免人員走動引起的損傷。他們首先清理回廊,並選擇了西北角作為第一個突破口。那個早期盜洞正在西北角,槨板損害比較嚴重,已經塌陷。

這是2015年初的事情。這年1月6日,國家文物局正式將南昌西漢海昏侯墓的考古發掘工作由地方層面上升到國家層面,將之與南宋沉船“南海一號”考古並列為2015年國內兩個重大考古項目。

為此,國家文物局正式派出以中國秦漢考古學會會長信立祥為組長的多人專家組,長駐海昏侯考古工地指導。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徐長青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歷史上,由國家派出專家組的此前僅有兩次,即上世紀70年代馬王堆漢墓與80年代的南越王墓發掘。

同時,2015年1月起,武警南昌市支隊14名武警官兵進駐考古工地。南昌市新建區警察局增加乾警和保安力量,3名乾警、12名保安駐扎工地維護安全。墓室內外安裝了攝影探頭,4萬平方米工地更新了鐵絲網和刀網,加設了紅外自動報警系統和巡更系統,等等。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原副院長、專家組副組長張仲立,在2015年初第一次走進海昏侯墓時,最吸引他目光的,是木頭。從墓道前往主槨室,迎面便是豎立的大塊木板,不過都只剩下半截,頂部高低不一。這是門的象徵。

他有些羨慕——他長期工作的陝西,算是北方地區,“那兒能留下木頭的痕跡就不錯了,哪裡能看到整塊整塊的木頭?”

南北方土壤很不一樣。張仲立初到江西時,還花了幾天時間“看土”。南昌屬於酸性土壤,氣候潮濕,不利於骨骸和有機物保存。之前發掘的車馬陪葬坑,為我國長江以南地區首次發現,裡面有5輛木質彩繪車和20匹真馬,骨骼早已無存。

海昏侯墓裡文物保存較好,還是與水有關。墓室內充滿水,造成絕氧環境,不利於微生物生長,墓內文物才得以保護,腐蝕程度不高。不過,水環境仍然會與部分文物產生矛盾,比如,墨書的竹簡可能會掉色;適應了潮濕環境的漆盒,還是應該泡在水裡,但一旦出水,漆盒上的金銀紋飾可能會脫落。

最開始清理的西北角回廊,正是漆器眾多的衣笥庫。笥音寺,是盛衣服的竹器、漆箱。可能是因為盜洞,內外空氣已經交換,海昏侯墓考古隊文保組組長管理已經看不到一丁點兒絲織品的痕跡了,只有破碎的漆盒、漆皮殘塊。漆耐腐蝕,本身殺菌。

“整整16層漆皮堆積”,對當時情景,管理依然歷歷在目。她是一位女博士後,面容清秀,已在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8年。進入槨室發掘時,她剛生下兒子,不得不每天花兩三個小時,往返於南昌市區與考古工地之間。

由於是首批提取,他們連下腳站立的工作面都沒有。不得已,從隔牆上搭一個懸空的木板,隊員李文歡整個趴到板子上,臉朝下,用竹簽和刷子一點點地清理泥土。1月初的南昌極其寒冷,小雨連綿,他們也顧不上了。

李文歡是甘肅人,年紀不大,臉上還有著青春痘的痕跡,文保專業碩士畢業,剛剛入職江西省文物保護研究所,海昏侯墓是他第一個參與的田野考古現場。他參與了幾乎全部的文物提取。

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因為不知道文物的糟朽程度,一定不能硬掏。要把周圍清理出來,再根據疊壓關係一層層地清理。比如,先用竹簽探出漆盒邊緣,用刷子清出余土,然後在底部平插入一根根竹簽,將器物與泥土分離,再在竹簽下插入前端鋒利的塑料托板,將漆盒托出來。

竹簽是最傳統的田野考古工具,韌度好,硬度低,寬度從四五毫米到幾厘米不等。有同事自己磨了牛角刀,前尖後厚,更適合室內清理。有時,他們會使用醫生工具,如鉗子、鑷子。總之,什麽細致好用就用什麽。

墓裡長期浸水,泥土黏性很大。管理曾經在這兒壞過一雙鞋,人一走,鞋出去了,鞋底還在。有時候,他們不得不用上泥土分離劑。這是一種中性液體,能產生類似洗衣液的潤滑效果,將泥土與器物分離開。

“慢點、慢點”,這是隊員們在提取現場常常“吼”著說出的話。提取文物,需要的是耐心、細致。僅西北角回廊這一個平方米,四五名考古隊員就提取了一個月,得到幾百個漆器殘塊。

每件文物會按照發現的先後順序,得到一個數字序號。M1:1873,表示“墓1”裡提取出的第1873件(套)文物。序號會被寫上“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文物標簽”,以及類別、名稱、數量、地點、記錄人、日期和地理坐標。

地理坐標是唯一的,記錄著發現文物的北緯、東經和高程三個數值。“以後錄入軟體,可以形成資料庫,完成陪葬品擺放位置的複原,從而複原整個墓葬。”李文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事實上,每件文物提取之前,還要經過三維掃描、拍照繪圖、給號登記等幾個步驟,提取後由專人當場錄入器物账本,簡單登記形狀、尺寸、完殘程度、紋飾等信息,再轉移到臨時文保用房。

為了保證安全,主墓前還專門設置了一道武警崗,所有人員都不得帶包進入。

3個月之後,管理終於見到了第一個完整的器物:一個漆盒。她欣喜萬分。小心打開來,裡面放著一些沾著泥漿的蟲草。

海昏侯墓出土文物:銅火鍋。圖|CFP

寶貝

衣笥柯瑞的絲織品都已毀壞,管理只看到了一些簽牌。這些簽牌上圓下方,上有孔洞,應該是掛在漆箱之上。簽牌上有漢隸文字,寫著裡面有多少件絹絲上衣,領口是什麽顏色、裙裾是什麽顏色,清晰可見。

漆器中,還有一件盛放梳妝用具的扣銀邊三子奩,母奩裡有三個子奩,其中一個放著梳齒密度不一的三把梳子。管理想,這位海昏侯應該對服飾、容貌形象很在意。直到看見蟲草,她又覺得,兩千年前的古人是懂得養生的。

清理北回廊,花了4個月。2015年5月,考古隊將大墓內壁以鋼網護住,再以鋼架支撐,防止坍塌。6月份和7月份清理東、西回廊,最後是南回廊。

隨著文物一件件被提取,一個完整的西漢列侯大墓漸漸展現在世人面前。回廊中,北藏閤分別是錢庫、糧庫、樂器庫、酒具庫。西藏閤從北往南分為衣笥庫、武庫、文書檔案庫、娛樂用器庫。東藏閤主要為廚具庫(“食官”庫)。甬道主要為樂車庫。甬道東、西兩側的南藏閤是車馬庫。

北藏閤裡,錢庫出土了十餘噸五銖錢。這裡還發現了陶胎漆器儲酒器、青銅雁魚燈、青銅蒸餾器,其中蒸餾器裡裝著板栗、荸薺、菱角等植物果實。西藏閤出土了大量青銅兵器、漆木器和數以千計的竹簡和木牘。在一件青銅豆上,清晰刻有“南昌”二字,這是關於南昌城最早的實物資料。

東藏閤則出土了很多廚具和餐具,如軒、壺、樽、鼎、釜等青銅器以及供案、幾、耳杯、杓等漆木器。此外,還有計時用的銅漏、屬度量衡類的銅權等等,有的青銅器上有“昌邑食官”“籍田”等文字。

2015年10月,考古隊開始為主槨室發掘做準備,搭建航吊設施和工作平台,揭取主槨室頂板。11月14日,正式開始發掘主槨室。

主槨室的結構也超出人們預想。南北向的甬道將主槨室分成東、西兩室,甬道兩側有屏風,南端出口與墓道相連。專家組推測,西室是墓主讀書會客之地;東室是日常起居之地,槨室結構很可能就是墓主生前居所的“縮微版”。

這大約是遵循古代儒家“事死如事生”的喪葬觀念:死者生前享受的東西都要帶到墓中去,漢代墓葬形製的宅第化與陪葬品的生活化趨勢十分明顯。

有意思的是,最重要的棺柩並沒有按常理放在槨室中央,而是位於東北角。專家組推測,主棺也許是當年地震使墓室坍塌後,慢慢漂移過去的;也許是安葬之初根本就沒有按常理放置。

其實,在槨底板盜洞的旁邊,有一堆金餅印壓出來的圓形痕跡,肉眼可見。這處遺跡被蓋上黃色海綿,工作人員來往間都會避開。盜洞口附近曾提取出2塊散落金餅,楊軍擔心,會不會是在盜洞口有一盒金餅被拿走,目前難以確認。

主槨室裡的寶貝,比回廊中更為精美。2015年11月14日,出土畫有孔子生平的屏風、馬蹄金、博山爐、青銅燈;17日,兩盒金餅及二十多枚馬蹄金;18日,兩枚玉佩飾,其中一件為韘(she,四聲)形佩,質地細膩,雕刻有龍鳳圖案……幾乎每天都有驚喜。

2015年12月20日上午8點半左右,考古隊員終於揭開了主棺外棺蓋。外棺長約3.4米、寬約1.6米,已通過軌道運出,送往文保用房保存。內棺棺蓋上有漆畫,出現了一隻站立的朱雀。外內棺之間,又發現大量馬蹄金、玉器和竹木漆器。

金餅經簡單清洗後,閃閃發亮。國家博物館研究員、青銅器保護與修複專家楊小林目測,純度還不錯。她稱量過,少的230多克,多的260克,與漢代“一斤”(250克)誤差不大。至內棺開啟前,海昏侯墓已出土金餅285枚。

考古隊領隊楊軍因此開玩笑說,“有人說我們挖出了一個銀行。”

金餅呈圓形,一面是縱橫交錯的席紋,一面是氣泡狀凹凸不平。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研究員李存信推測,當時的金餅由泥范澆注,席紋很可能是印壓在泥范底部的。當高溫金液倒入沒有經過焙燒的泥范,涼熱之間產生的水汽向上蒸發,衝出了金液表面,形成氣泡狀。

讓楊小林感慨不已的,是車馬陪葬坑出土的青銅器車馬件。她特意向記者展示了一些照片。這些車馬件基本是銀、鐵和青銅材質,表面裝飾著錯金銀、鎏金鎏銀。最有意思的是,一件車馬器往往是複合材料。

比如,一個名叫蓋宮帽的傘頭裝飾,本體是青銅材料,上半部分鎦金,金附著在表面,下半部分則是錯金銀,即鑲嵌金絲銀片。再細細一看,金絲銀片鑲嵌出的,是一幅小狼追鹿的圖案。

讓她吃驚的是,擁有如此複雜工藝的這個蓋宮帽,不過五六厘米大小!“就我個人見到的,與同時代比較,這些錯金銀青銅器車馬件應該是最精美的。”楊小林說。

考古隊員田莊則對文字感興趣。讓他激動的,是主棺附近出土的一枚刻有“大劉記印”的印章。印為玉質,只有1.7厘米見方,上方呈烏龜造型。四個字中,最不好認的是“記”字。起初,隊員們都以為是“信”。田莊特意上網查詢繁體隸書,才糾正過來。

田莊本以為,憑玉印可以確定墓主身份。他印象中,玉印一般是皇室所用,列侯通常是金印。然而,這枚印章除了表明墓主是劉姓皇族外,回避了私人信息。不過,據墓中刻有“昌邑九年造”的漆器,寫有“臣賀”的金餅都表明,墓主人屬第一代海昏侯亦即故昌邑王劉賀的可能性非常大。然而,墓主身份的最終認定,還是有待於主棺內棺的開啟。

海昏侯墓園出土文物:編鍾。圖|中新

待解謎團

一間高大敞亮的庫房裡,四側堆積的磚頭和塑料膜圍成一個大水池,外棺板被放置其中,以清水浸泡,實現隔氧密封。隔壁另一間庫房裡,數不清的紅黑漆器殘片被裝入注水保鮮盒,細長的黑色竹簡則井然有序地躺在清水池中。

這裡是海昏侯墓文物保護用房,位於考古工地西側不到1公里處,佔地約4000平方米,內設5棟考古用房及隊員的生活設施,部分文物被發掘出土後會轉入這裡應急處理。

“每一件都是我們親手提出來的啊!”扎著馬尾的管理走過一排排漆器存放架時,突發感慨。停頓了一下,她說出自己的擔心:“這些都是散碎的漆皮,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拚得上。”

漆器正在進行飽水處理。關於漆器保存,有句俗語說,“乾千年濕萬年,不乾不濕就半年。”因墓室長期浸水,漆木器之前是飽水狀態,如果突然變乾,漆皮肯定會開裂,甚至縮成一塊麻布的樣子。早在提取之前,槨室裡就時常對漆器噴水保濕,再罩上大塊海綿。

在這裡,浸泡用的是去離子純淨水,這是因為擔心一般純淨水中的離子與漆木器發生反應。接下來,他們計劃先加固,再剝離、清理、脫色。然後,以紅外掃描對竹簡拍照識別,才能對竹簡記載的內容進行釋讀。最後是脫水,以封進長條有機玻璃中長久保存。

這是我國長江以南地區首次出土漢代竹簡。參與提取的考古隊員吳振華,因一頭黃色卷發被叫做“小卷毛”,是一位90後男生。年輕的他此前沒有見過真正的漢簡,根本不知道這些卷曲乾縮、像藤條一樣細長的黑色物體是什麽。

其實管理自己也不知道。這堆竹簡堆積在回廊西北角,有人以為是漆器殘片,或者是碎鎧甲。起初,沒人把它們放在心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竹簡旁邊的一堆漆器箱子上。

直到一位竹木漆器保護與修複專家、湖北荊州文保中心研究員吳順清的到來。他曾參與修複湖北荊門郭店楚簡、荊州張家山漢簡等各省市漆器簡牘5萬多枚。他查看現場後告訴他們,這些是竹簡。

隊員們的注意力迅速轉向。最終,這堆竹簡被分為四塊整取,運進文保用房。為了保全這批竹簡的完整性,甚至不得已“犧牲”了旁邊的幾個漆盤。

還有一塊沒有花紋、只露出幾十厘米的“槨板”。管理和隊員們在旁邊走來走去,都以為是一塊槨板,不以為意。有著豐富經驗的吳順清則告訴她,這應該不是槨板,而是一把瑟。後來,一把長2.1米的大瑟被提取出來。

從那之後,管理對師父吳順清佩服得五體投地。

海昏侯墓專家組力量強大。組長信立祥是國家博物館研究員,秦漢史研究專家;副組長張仲立曾是秦陵、西漢大司馬張安世家族墓考古發掘領隊;胡東波為北京大學文博學院教授、青銅器保護與修複專家;王亞蓉是中國織繡領域研究專家;李存信,中國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員、實驗室考古專家……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國家博物館、北京大學、荊州文物保護中心等這些部門,也都參與了實驗室考古,紡織品、金屬器、漆木器、竹牘、漆皮陶等文物保護方案的設計與實施。

當陪葬坑裡出土車馬器時,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徐長青自己也“蒙”了。南方地區沒有出土過車馬器,他雖工作多年,卻連車馬器的名字都說不出來,更別提配件結構了。後來,他們特意從陝西請來技工,才解決這個難題。

在他看來,引入外部專業力量、將考古與文保相結合,是這次海昏侯墓發掘的一大亮點。

在考古現場,專家們之間常常也有爭論。比如,以木楔撬起外棺蓋板前,兩位專家就開啟方向有了不同意見。當長方形外棺以南北向放置時,一位專家主張從西頭起——因為棺蓋上面,從西至東有顏色不同的清晰界限。

另一位專家則主張從南頭起,因為這界限並不是木板分界,而是上面槨板砸下來形成的痕跡。按常理來說,棺板通常是長板而不是短板拚接而成,這樣才有承受力。最終,主張從西頭起的專家被說服,結果也顯示,從南頭撬起的方式是正確的。

當然,專家們也有著自己的疑惑。早期出土的兩枚馬蹄金,底部刻著一個“上”字。張仲立、楊軍等專家推測,“上”字有兩種可能,一是代表“上幣”,因西漢時期,黃金屬於上幣,青銅鑄造的五株錢屬下幣;另一種可能是,漢武帝時期鑄造錢幣的機構是上林苑三官,“上”字就像如今人民幣上印有“中國人民銀行”一樣。

可是,當刻著“中”“下”字的馬蹄金出現,專家們就都弄不明白了。

在主棺東南角,考古隊員們提取出了10個青銅鼎。這個數字也很微妙。從西周開始,天子用九鼎,諸侯、卿大夫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者一鼎。那麽,10鼎是什麽意思?信立祥推測,可能是七鼎、三鼎兩套,或者五鼎、五鼎兩套。不過,他還補充了一句,要等將來修複完成後才能確定。

“這處墓葬在很多地方符合侯的身份,沒有逾越,但墓主似乎還是想彰顯身份,以財富、禮器等細節顯示出自己比其他諸侯更為特殊。”張仲立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他解釋說,墓主明顯比一般諸侯更加富有。另外,按照《周禮》中的禮樂制度,“四堵(架)為帝,三堵(架)為王”,而在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三架懸樂,卻明顯高於他“侯”的官職。

李存信研究員將這座墓葬歸納為,“侯的規格,王的規模,帝的規製”。他注意到的是一件青銅提梁卣。這件酒器造於西周時期,在漢朝時已是文物,而按理“王侯一級不應該擁有商周時期物品,只有皇帝才能享用”。

還有專家猜測,主槨室周邊空空的過道,其實是準備使用黃腸題湊的。這是一種在槨室四周用柏木堆壘成的框形結構,與金縷玉衣等同屬帝王陵墓的重要組成部分。經朝廷特賜,個別勳臣貴戚也可使用。也許,墓主家人臣屬也做了這個準備,只是最後沒有得到允許。

“考古工作就像搞偵破一樣,始終沉浸在探索的愉悅之中。每次總是面對新問題,有新的吸引力。”張仲立笑稱。任何細節都可能是謎題,而這種種謎題,還將等待很長一段時光才能一一解開。

科技介入

進入2016年,海昏侯墓還未被開啟的部分,只剩下內棺了。去年底,為了決定是否套箱轉運,考古隊員在內棺蓋板的南側,試著用鋼釺打開了一條小縫,照射LED燈觀察棺內情況。

那時,對於是否將內棺整體打包至實驗室,專家們還有不同意見。直到這次試啟發現,內棺保存情況比想象中要好。專家組成員、中國社科院研究員王亞蓉還看到內棺中有絲織品痕跡——按照漢代葬俗,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穿在墓主身上,最後還要蓋些被子。

海昏侯墓出土的一些文物,腐蝕情況其實比看上去要嚴重。一個特別之處在於,這裡主槨室比回廊高出半米左右,恰好處於地下水水位線交錯的位置。環境的交替變化,對文物影響最大。

李文歡注意到,青銅器不像北方那樣銅鏽多、結得厚,似乎沒有長多少鏽,表面顯得不那麽綠,但實際上,它們比北方更“酥”,像蘇打餅乾一樣,拿起來就往下掉一層層的渣。

竹簡亦如是。管理起初看到的竹簡,形製尚可,不料內裡結構已經完全被破壞了。必須用托板,否則雙手稍稍用力就會碎掉。

最脆弱的還是絲織品。兩千年前的桑蠶絲,纖維早已老化,如果直接開棺,氧氣、紫外線可能會讓它們立刻脆化、粉化。出於絲織品的保護要求,專家組會商後,最終放棄現場清理,趨向於將內棺整體套箱,運往實驗室進行考古。

設在文保用房裡的低氧工作間或許可以解決這些難題。這是文物保護技術的一種新手段,此前一直用於航天技術領域。開啟時,低氧工作站可以產生並輸出氧含量少於1%、相對濕度可在20%~80%範圍內調節的純淨氮氣。考古人員則需要戴著氧氣面罩工作。

工作間約20平方米大小,四周是透明玻璃。旁邊還有古屍低氧儲藏櫃和低氧儲藏櫃,可以對古屍或清理好的出土文物實現長期低氧儲存。

李存信主持了內棺整體套箱工作。因槨室坍塌,內棺棺頭被壓扁,棺尾較高,差距約有三四十厘米。內棺下有棺床,帶4個木軲轆利於推動,但棺床已塌陷,木軲轆被抬升,頂破了內棺底部,全部成為一個平面。

首先,他將截面為凹槽形的長條槽鋼“綁”在棺床四周,以12股鋼絲打成螺絲狀固定。然後,以撬棍稍稍從底部撬起棺頭,略有縫隙,便立刻插上一塊塊木頭。棺尾亦如是。底板支撐住後,再找木匠以5厘米白松木定做四周箱板。最後,再將扁平鐵條連接側、底板。

為了填充箱體,還要減輕重量,李存信一改以往用土填充的做法,使用聚氨酯發泡材料。他做了一次計算:內棺體積約為2立方米,而每立方米土體重約1.7-1.8噸;加上外圍包裝,總重量接近6噸。實際填充1立方聚氨酯泡沫後,相當於重量減輕了1.7-1.8噸,最終套箱完成的異形箱體,重約4噸。

不過,聚氨酯是化學材料,需要隔離。他們首先在遺存上先放置宣紙,再鋪塑料布。還有諸多小小心思:固定時不用鐵釘,而是易於松卸的螺絲釘。內棺上方的木頭,事先包裹了塑料薄膜,以免木頭倒刺劃傷遺存。

“將內部填充飽滿、固定好之後,在實驗室裡可以翻轉方向。”李存信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實驗室安裝了限重10噸的航車,如果文物疊壓導致無法繼續清理時,可對整個箱體進行180度翻轉,進行逆向發掘清理。

眼下,實驗室中已有80箱整體提取的文物了。這一天,李存信的學生和助手用航車,將一個木胎黑漆的偶馬殘部,先填充土體後翻轉,改由底部清理。高照度工作燈之下,隊員們用竹簡、手鏟,一下下地清理土壤。

很快,幾件青銅車馬件顯露出來。

2016年1月,隨著內棺開啟,圍繞著南昌西漢海昏侯墓發生的一切,即將到達高潮。

今年起,江西省將開始建設南昌漢代海昏侯國考古遺址公園和遺址博物館,目標是創建國家5A級旅遊景區、國家考古遺址公園、世界文化遺產。並且按照“物址合一”的原則,近2萬件出土文物將全部交回遺址博物館和遺址公園存放、管理和展示。

原載2016年第742期《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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