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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女孩:也許明天不再憂愁

8月24日晚,在四輪演唱比拚後,18歲的女生張鈺琪獲得最強廠牌稱號,宣告《明日之子》水晶時代落下帷幕。

這個夏天來臨之前,這群20歲左右的姑娘在各自的成長軌道上按部就班地生活著:大部分人正在象牙塔裡度過校園時光,不知機遇在何處;也有出道後久不見起色的女藝人,徘徊在人生的岔道口;還有喜歡用音樂表達的文藝女青年,正期待同頻率的共振……

命運讓她們意外相遇在《明日之子》水晶時代的舞台上。這裡更像是一個通向音樂行業的職場訓練營,節目組從Start和Restart兩個渠道搜羅來這批熱愛音樂的少女,給她們培訓技能知識,也要求她們備戰各類專業考核。

在賽場上,最強大的對手永遠都是自己,爭奪每場“水晶勳章”之前,“成長”與“突破”成為困擾每個人的命題。

秋意漸濃之後,比賽接近尾聲,姑娘們的人生開始有了變化:她們被推向個人Solo的舞台,她們感受著音樂世界的魅力,她們嘗試以自我的個性詮釋“明日”的概念,她們撕下不斷被定義的標簽,她們為重塑自己感到欣喜。

三個月的夏天很短暫,但“肆意生長”給她們帶來了什麽,或許已經有了階段性的答案。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

文 趙蕾 / 編輯 唐心

全文約6200字,細讀大約需要16分鐘

1

“夢想衝撞現實”

BY2從Restart賽道走出來的那一刻,所有坐在等待區的明妹(《明日之子3》的選手簡稱)都發出了驚歎聲。她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來,朝BY2揮著手,嘴裡不自覺地哼著BY2的成名曲《愛丫愛丫》。

出道十一年,這對雙胞胎姐妹的歌曾是年輕人口耳相傳的熱曲。start賽道的洪一諾也是BY2的迷妹,她來自浙江音樂學院,從小學開始,她就聽BY2的歌,每次和朋友去練歌房,大家都是點一串她們的歌,“在這裡見到KTV螢幕裡才出現的人,感覺很奇妙。”

現場看起來像是BY2的粉絲見面會,但孫雨、孫涵的心裡卻發怵。姐妹倆已經消失了近3年時間,新人的挑戰和粉絲的期待仿佛兩座大山,都讓二人備感壓力。

早年,繼S.H.E和TWINS後,BY2也是極受熱捧的新生代少女組合。在長達十年以上的職業生涯中,為了適應變化莫測的娛樂市場需求,她們嘗試過清純甜美風、勁歌熱舞風等,出了8張專輯,但轉型似乎沒有收效,成績不溫不火,兩人逐漸淡出公眾視野。

脫離了經紀團隊的管理,面對新的事業起點,姐妹倆有說不出的慌張和恐懼。以前上台唱歌、跳舞,孫雨和孫涵要迎合各個利益方的需求,舞台編排和設計也更多追求表演效果,她們習慣了有人限定舞台站位和唱歌技巧。孫涵說,“會越來越被模式化的流程和想法禁錮,難以掙脫。”不僅如此,女藝人的年齡危機也撲面而來,眼看兩人過了27歲,焦慮層層疊疊押上心頭。

“可是來到這裡,沒有人告訴你要怎麽做,不管你對自己的東西有沒有把握,你必須自己做主。”新鮮刺激之餘,姐妹倆發覺被困住的時間太久了,慣性仿佛壓製著創意,身心倦怠,舒展不開。

在《明日之子3》前兩期的歌曲展示中,星推官們和觀眾也紛紛表示,BY2確實還未能擺脫表演的功能性。但她們沒想過放棄,姐妹倆從小學習唱歌跳舞,致力於成為藝人,“爸爸去世前希望我們堅持自己喜歡的事,這句話時時刻刻推著我們往前走。”

選角導演從流行系大一新生的期末演唱視頻中選中了洪一諾,但她並不認可自己,“現在學習的多是流行歌曲,也僅限於掌握技巧的階段,我唱得並不好。”

在洪一諾的理解裡,“流行”是一種跟隨狀態。八九十年代是搖滾當道,現在民謠更受歡迎,聽眾始終在被動追趕,引領潮流的永遠是少數人。

建構自己的音樂風格是她的職業理想。“唱歌自然是快樂的,但從專業性角度說,流行歌曲一定就是好的麽?自己喜歡的又是什麽呢?” 心中的疑問時常跳出來,她沒有答案。

自稱“草根”的馮希瑤對專業知識一竅不通,來無錫錄製之前,她懷疑自己可能受騙了,“怎麽選中我的?”

因為外行,第一次走到星推官面試室演唱前,她連續吃了幾顆潤喉糖,唱的時候聲音還是發抖,鏡頭推向她,她顯得膽怯、局促。

馮希瑤從小就是文藝委員,初高中時期,她每晚必須帶著耳機聽著歌才能入睡,校內外的小比賽,她也都樂於參加。縱然喜愛唱歌,可她從不敢把它當做未來的發展路線。

這位眾人眼中的“乖乖女”聽從了父母的建議,報考醫學專業,只求將來有一份安穩的工作。“但一看見節目的招募海報,內心蠢蠢欲動”,她還是報名來了。

當夢想與現實摩擦、衝撞,考驗降臨了。唯有跨過實際的重重難關,才能將心中的熱愛推向更廣闊的舞台,讓它持續燃燒,成為舞台上閃耀的光芒;反之,淘汰的結果也將隨時到來。

要不要選擇難走的路?她們給出的答案是:一定要選。

2

“特立獨行”

如果說一群人中總有一兩個獨特的存在,張鈺琪一定是《明日之子3》裡最別致的那個。

8歲加入學校合唱團開始唱歌,張鈺琪的音樂道路曾平順地向前行進著。欣賞她嗓音的老師免費帶她入門,她勤加練習,12歲便有了獨自上節目演唱的機會。

6年後再登台,她的相貌沒有太大變化,小眼睛,額頭有點高,顴骨分明,皮膚透亮,有一種天然的立體感。龍丹妮形容她唱起歌來有肆意瀟灑的風采,完全不像18歲的女生。

可能很難解釋清楚她身上循序漸進的沉澱,她只是不經意間提到,很小的時候忽然被一首歌的旋律牽動了情感,好像和歌者一同經歷了歌曲的情境和體驗,從此著迷於此,不斷追尋歌曲中不同的故事和感悟。

伴隨音樂成長的,還有她個性鮮明的自我意識。被導演組提議可以更灑脫一點時,她回應“我朋友覺得我很弱智,工作人員又覺得我難搞,我沒那麽灑脫的”;談及對未來的憧憬時,她認真地說:“理想狀態就是沒有任何工作,上學、旅遊、唱歌。它會實現的。”

這個被華晨宇稱為“節目裡我最愛的一個音色”的張鈺琪,在前兩期的演出並不太順利。雖然第一次出場以原創歌曲《Baby don’t cry》展現了自己駕馭鄉村音樂的實力,但在四位選手爭奪六星徽章的角力中,她敗下陣來。聲樂小考時,又因為對高音的把握不到位,評分從五星降到三星,她失去了第一個個人舞台展示的機會。

她的臉上還是捕捉不到情緒的起伏。她的世界裡,音樂只是一種單純的享受,是讓人舒服的狀態。考核中受挫沒有動搖她對音樂的理解,“凡事都看個人能力的上限,自己喜歡的音樂和身體條件之間要有一個平衡,現在我的音樂審美不是高音,也不怎麽唱,但我盡力了,這些結果不會影響後面測試中我想表達的狀態和節奏。”張鈺琪說。

很快,她回到solo舞台,《回答》等原創歌曲一出,鄉村和 R&B自由切換的曲風,中西合璧的歌詞,如詩般朗朗上口的節奏合力構成她獨一無二的特質。

更美的是意境。“九進四”那場比賽,張鈺琪談到創作《天堂光》的背景,小時候自己跟著合唱團去法國演出,晚上六七點在回程的車上,她坐在窗邊,看到一束陽光打在高架橋上,仿佛是天堂與地面連接的一條縫隙,有一種接近天堂的幻覺。去年她在北京又看到這樣的畫面,忽然感覺現在生活節奏變快,城市裡的人們已經很少注意到有生命力的東西,“當我再望見這種自然景象,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我想把這個畫面和幸福感帶給更多的人。”

每當張鈺琪用她沙啞中帶著滄桑,低沉中透著溫暖的聲音唱起歌,她從觀眾的反饋中獲得了對音樂更確切的認知,“我覺得你先用自己的方式做到最好,再唱給別人聽,它肯定不會差。好音樂首先要自我認同,才能贏得共鳴。”

與之相似的還有葉禹含、李澤瓏、王子慧等。她們細膩敏感,她們把對生活鞭辟入裡的觀察和社會思考融入音樂中,以自己的視角提供一個音樂維度和空間,讓更多的人被撫慰。

不得不說,這幫平均年齡20歲出頭的女生們具有新時代年輕女性勃發向上的勢頭,她們更早經歷了自我意識的覺醒,習得了自我建設的能力,在音樂上,也先一步向著“更深層次的我”探索去了。

3

“脆弱與倔強”

來到《明日之子3》,無論對於天賦型學員,還是實力型選手,當被放到更廣闊的場域裡被注視和檢驗,一切都變得沒那麽簡單。洪一諾因翻唱八九十年代老歌連續獲得兩場比賽的六星勳章,她很快被貼上“風格單一”的標簽。

“我只是喜歡老歌純粹和安靜的氛圍,想做一些非流行的探索,大家好像都以為我只會唱老歌。”到了第三場,洪一諾覺得自己招數用盡,找不到延續狀態的連接點。

這個燙著大波浪卷的女孩看起來沉靜冷豔,複古的穿衣風格使她有超乎年齡的成熟,但她藏不住性格裡“典型金牛座的倔強和要強”,她想要跳出舒適圈。

名次和輿論的壓力襲來,洪一諾對著練習室的鏡子哭了。第二次哭是挑戰唱跳風格的《衝一波》,因為演唱失誤,跳的節奏也沒控制好,洪一諾跌落到兩星,轉變以失敗告終。她直接在舞台上哭開,難掩自責和愧疚。

經受同樣打擊的還有BY2,姐妹倆壓軸出場,星推官們卻給出了全場最低的零星,表明演出不合格。

孫雨、孫涵默默接受了“感受不到你們在改變”的批評,回到住處,兩人還是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了一場,那晚兩人反思了很久,之前的曲折讓她們仍舊放不下防備和顧慮,繼而似乎喪失了表露情感的能力。

孫涵發現這一期年紀小的選手幾乎不存在表達困難的問題,“大家的話語和表情都很直接,好像只有我們很難真正放輕鬆,但用音樂表達的人不能把自己裹得太緊。”她們向其他選手請教,學習像記日記一樣去講述自己的心情和生活片段,漸漸摸到一點頭緒。

《明日之子3》每一次的考核內容總會與一批選手的“軟肋”相撞,一些人失利,接受自己的不足,便有了補救的方向,如若參透弱點中的問題,在練習轉運站弱為強,會為“更好的自己”感到驚喜。

負責舞蹈教學的Tina老師講了一個細節,在舞台表現力的小考上,19歲的Veegee選了古風古韻的《年輪》,無論是長相還是音樂風格,Veegee都被視為歐美風的代表,這使得她在演繹這首歌時,對自己的肢體語言不夠自信。“我告訴她:用力去融入歌曲的角色之後,觀眾會被你的情感帶進去。動作夠不夠美不美,到不到位,這些不是最重要的。Veegee最後做到了。”

Uku老師的感觸更深。她發現,年輕人總能讓你看到更多面的她們,如果你能和她們在一個頻率上溝通,就能幫助她們正確地認識自己。

第一次大考前,洪一諾怎麽都抓不到鄧麗君歌曲的神韻,她平穩的心態面臨全面瓦解,Uku老師帶著她走上天台,讓她盡情宣泄。洪一諾對著朦朧的藍天哭喊,“我想要不顧一切,豁出去,我想要無所畏懼,什麽也不怕。” 她第一次接受了脆弱的自己,並將這個“自己”帶入歌中,完成了一次對話,“我願變作你,到處任意遊啊遊……”

4

“破除人設”

最後一場比賽來臨之前,幾乎每個人都出現過“意外狀況”。半決賽前,馮希瑤的嗓子犯了急性咽炎,醫生要求她禁聲,彩排前她不敢說話,生怕直播中聲音失控;洪一諾和葉禹含歌曲的音高都超出她們嗓音的上限,彩排時有些唱破音的效果;還有要將英文歌詞改成中文的張鈺琪,比賽前一夜還在斟酌用詞……

困難與挑戰並存,類似的緊急情況接連上演。即使是“沉穩大氣”的張鈺琪,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刻。

唱完《回答》後,張鈺琪得知下一場幫唱嘉賓是上一季冠軍蔡維澤,導演組提議,寫一首屬於他倆的歌,鎮住全場。她有點慌亂。

張鈺琪喜歡彈著吉他慢慢找感覺,加快節奏反而會亂了陣腳。“大家對我原創的持續期待,加上多一個演唱者,都讓我在創作上很有壓力。”張鈺琪在練習室待了一整天,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沒寫出來。

拿不出原創就意味著要唱別人的歌,張鈺琪忐忑不安,蔡維澤的歌太安靜了,與自己在台上的狀態也不相符,“能唱好麽?”臨上場時,她心中還是大大的問號。

《象牙舟》的樂聲一起,兩個寡言的訴說者背對著站在舞台兩側的台階上,張鈺琪將聲音壓得更低,也更飽滿,全場瞬間安靜下來,兩人的氣場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得到全場最高307票的成績。蔡維澤說,她給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感覺。

挑戰《衝一波》失敗的洪一諾則選擇了更進一步。她知道有人議論她唱不好rap,只能重回老歌的安全區內。信奉“不進則退”理念的洪一諾堅持要證明自己,“我要撕掉那些帶著誤解的標簽,我就唱rap,我還要用rap唱出我的反抗。”

舞台仿佛有一股魔力,憑借著試煉和不斷累積的經驗,慌亂與不安的躲閃也逐漸從很多選手的眼神中褪去,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信,像冬日午後的一道陽光。

面對星推官嚴苛的考核標準,BY2也實現了蛻變。大考中,她們連續帶來三首原創歌曲,首次袒露近三年來無人問津,負面纏身的演藝生涯。

歌詞裡有父親的臨終囑咐,有被打壓遭背叛的不甘,也有抑鬱低落的心情……,她們也不再用齊舞展現自我,姐姐唱有高音的主歌,妹妹學唱副歌的rap,兩人在舞台設計上也下足了功夫,以歌詞的背景分割不同的場景,給個人更多演繹空間。

“動作幅度再大點,表情再誇張點。”在老師、幫唱嘉賓和其他選手的指引和幫助下,BY2內心的情感一點點釋放出來,她們感受到這個舞台的善意。

“有種15歲剛出道的錯覺,一切重新啟動,剛剛開場。”

5

“拒絕標簽肆意生長”

回顧設計《明日之子3》雛形之初,節目組認為這一季要真正討論熱愛音樂與尊重個性化成長之間的關聯,而不是其他。

這正是選手們參加節目的初心。洪一諾一度是台風最穩的選手,當她發現自己可以不在外人面前表現得那麽堅強,想哭就哭之後,她越來越接近自己本真的狀態,不刻意塑造強大的自我。她在一次次舞台經驗中領悟到在音樂中隨性表達的自由,“我以前更在意唱功,但情緒是克制的,我不想一成不變的穩定,包括比賽中的瑕疵,有的高音我是靠情緒喊上去的,我覺得也挺好。”

張鈺琪也一樣。決賽現場,她又唱了兩首最新的原創歌曲,但她從未想過要將自己定義為原創歌手。談到在《明日之子3》的96天,在舞台上唱歌的形式和感受讓她獲得了力量,“我想更多地為音樂做一些貢獻,希望能成為優秀的音樂人。”

“原創可能是一個時間節點,我先有想要寫的音樂,才有創作者的說法,剩下的無非都是別人塞給你的定義。我只是一個喜歡音樂的人,永遠都是這樣。”私下,她對“熱愛音樂”有著更清醒的認識,不會為了原創而原創,確保輸出更多真正美好的東西。

音樂選拔類節目要考量市場和閱聽人的需求,要遵循節目賽製和設定的安排,但這些懷揣音樂夢想的選手也在博弈中為自己的音樂開拓疆土,以自己的理解填充它,讓它保持純粹的魅力。

音樂猶如六星寶座上那亮閃閃的水晶,它拒絕完美和速朽,它期待磨礪和永久。音樂生產的不是工廠流水線上千篇一律的複製品,因此,它需要更多各式各樣的人滋養它,以豐盛和多元拓寬它的邊界,使它充盈,使它無限延伸。

決賽前,節目組安排了一次華晨宇和張鈺琪的訪談,兩人聊到創作與演唱。張鈺琪印象最深的是華晨宇聊起自己的心得,“很多東西你從作品出發,你就不會有別的雜念,什麽緊張啊,心魔啊,崩潰的情緒啊,都慢慢的不會有了。”他相信所有寫不出歌或其他不穩定的因素,都是自己在跟自己的欲望做鬥爭。張鈺琪點點頭,沒吭聲,她記在了心裡。

24號晚上10點,總決賽走到第四輪,爭奪“最強廠牌”的只剩下張鈺琪和洪一諾,根據場外的點讚票數推斷,張鈺琪奪冠幾乎沒有懸念。

時間倒回幾天前,我也問過張鈺琪一個華晨宇在節目中問她的問題,“有奪冠的欲望麽?”

她簡單思索了幾秒,說“在音樂發展的歷史長流中,沒人會討論你在某個比賽中的成績,大眾只會記得你的歌,你是否拿出過好作品,這才是音樂的魅力。”她頓了頓,“把作品留下,證明我們在這裡肆意生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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