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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分泌醫生的急診見聞

都說醫院是社會的一面鏡子,來這裡的人無法偽裝,無論美的醜的,善的惡的,貧窮的富裕的,孝順的不孝的,成熟的幼稚的,都在醫院一覽無餘。而急診因為其特殊性,更加可以領略各種人性,洞悉各色人生。

說來也巧,這幾天的急診,同一類病症的患者,總是像約好了似的在同一天扎堆出現。比如大前天晚上主要是急性胃腸炎病人為主,前天晚上又以腎絞痛患者為多。

而昨晚,或許是氣象原因,至少有十來個外傷骨折的,會診的骨科和外科醫生一整晚都在急診。這十來個骨折的病人中,有兩位年輕男患者,令我印象深刻。

12 歲的「大人」

第一位是個 12 歲的小男孩,進診室的時候,看到我們還在接診其他病人,他並沒有像大多數病人一樣直接插話打斷,而是非常有禮貌地說, 「醫生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下我這手受傷了這裡可以看嗎?」

小男孩左手緊緊托著右手的腕部,與他同來的是一個還穿著廣場舞服的奶奶。小男孩的腕部已經明顯畸形,骨折斷端在皮下清晰可見,但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過多的痛苦表情,冷靜地聽著我們的安排,甚至給我一種他一點都不痛的錯覺。

抓緊時間掛號、簡單固定、拍片,結果提示尺橈骨遠端骨折,X 片上骨折斷端移位地非常徹底,所幸沒有開放傷。

聽到說骨折後,與奶奶的慌亂不知所措,老淚橫流形成鮮明對比,小男孩流露出了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與冷靜,從始至終都沒有因為疼痛害怕而失去理智,哪怕是思維的一點混亂都沒有出現。

會診的骨科醫生向他解釋病情和治療方案,他一邊安慰著緊張焦慮的奶奶,一邊向醫生詢問著治療方案的利與弊,思路顯得非常清晰。

了解清楚後,他又禮貌地跟骨科醫生說,醫生對不起,剛剛過來的急,家長不在家,但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此時我真的覺得,從這位 12 歲的小男孩的表現看,一點都不像是 12 歲,而分明就是一位成熟穩重,富有擔當的「大人」。

因為家屬在比較遠的地方,加上醫生也擔心再拖下去,骨折周圍軟組織腫脹起來會影響複位效果,經過小男孩和骨科醫生雙方商討決定先抓住時機給小男孩手法複位。

在複位的過程中,很多患者都會因疼痛發出喊叫,甚至是歇斯底裡的哀嚎。然而這次複位過程中,我們並沒有聽到小男孩的叫聲,我想他應該是眼睛裡忍著淚水的吧,畢竟骨折之痛,想想也讓人不寒而慄,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27 歲的「小孩」

另一位也是個年輕的骨折患者,27 歲,由父親和朋友推著輪椅進來的,來的時候大約晚上 9 點多。他是上午 10 點左右從高處跌落,雙足著地,疼痛,在家休息了一天后,發現右足跟處腫脹明顯才過來的。

從進到診室起,他一直都是坐在輪椅上端著手機在打遊戲,詢問病情也基本上是朋友和父親回答,偶爾在我們的催促下抬起頭來回答下疼不疼,哪裡最疼這類主觀性的問題。

X 線片提示右跟骨粉碎性骨折,這時骨科會診醫生跟他們解釋著病情,並建議他住院治療。聽到說住院他才抬起頭來驚奇的問到,「為什麼要住院?可以不住嗎?給我開點葯吃下就好了。」說話期間,可以看出他的眼神裡透露著迷茫和不解。

骨科醫生拿著片子向他用很淺顯易懂的話語再次解釋了下情況,告訴他跟骨粉碎性骨折,就是跟骨碎了,腳腫脹這麼明顯,一定要住院的,而且很大可能要手術治療的。他似乎還是不太理解,回頭望了一眼他的父親,他們四眼相互對視了幾秒,才由他的父親說,住院就住院吧。

最後父親和朋友就開始為他辦理住院的相關手續,而他接著玩遊戲。他也給我一種錯覺,一種,生病骨折的那個人不是他,或者跟他毫無關係的錯覺。

一點感想

以上兩個骨折的患者,第一個才 12 歲,卻擁有超出他年齡的成熟,而第二個,快到而立之年,依然給人以渾渾噩噩的感覺。所以可以說成熟與年齡沒有多大關係。

我們經常先入為主,以年齡來衡量一個人的成熟程度,總覺得經歷過歲月打磨的人,才能具備臨危不懼的膽識和對人細緻入微的關懷。然而,歲月無聲無息,日復一日的流逝,於不成熟的人而言,只是在前額,在眼角,在皮囊上留下滄桑的痕跡;於成熟的人而言,穩重,責任,擔當,似乎是與身俱來的一樣,歲月,不過是使他們的魅力更加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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