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大致分豪放、婉約兩種風格,說起來婉約詞更像是詞家正宗。一來婉約詞出現較早,唐代五代及北宋的詞作大多都屬婉約風格;二來詞本是音樂樂曲的唱詞,豪放詞的基礎是講究以詩為詞,而婉約則講究合音合律,審音度曲,與音樂緊密結合。
也正因此,即便宋詞發展到南宋後豪放詞風靡詞壇,婉約詞也從來不落下風。婉約詞中很多經典佳作,提詞煉字之精致、修辭之委婉細膩、意境之蘊藉雋永、情感之纏綿繾綣,總是讓人沉吟低唱、讀之銷魂!譬如柳永的“楊柳岸曉風殘月”、晏幾道的“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秦觀的“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等等。
而今天我們要說的是李清照的一首經典婉約詞,這首詞是婉約詞中最經典的神作之一,僅僅開頭十四個字就驚豔了千年,甚至足以驚豔萬古:
聲聲慢
宋·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宋詞發展至北宋後期已有婉約豪放之分,蘇東坡提出以詩為詞並大力提倡豪放詞風,詞壇多有效仿者,至南宋已風靡當時。而李清照卻是婉約詞最忠實的擁躉,她主張詞應注重協律,講究音律聲調的和諧美,她的詞善於運用錯綜變化的聲調韻律的不同節奏,來表達起伏變化的思想感情。這首《聲聲慢》最能代表李清照的填詞主張和詞作風格。
詞中開頭十四個字就連用七組疊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讀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節奏錯落,徘徊低迷,婉轉淒楚,如同沉吟傾訴,將詞人孤單淒涼的情景展現在我們眼前,愁緒莫名,余味無窮。真可謂前無古人,即便後有來者也無人能超越此句,僅此十四字就足以驚豔萬古了!
而後詞人將這種愁緒一一展開:乍暖還寒、杯酒獨酌、孤雁悲鳴。下闋繼續鋪開愁之意境:菊花憔悴、梧桐相對、疾風驟雨、點點滴滴,種種淒涼“怎一個愁字”能說的盡!一個愁字,戛然而止,仿佛愁外仍有愁,這一個愁字如包攬了世間愁緒孤苦,把詞人的心情傾斜無遺,可謂淋漓盡致。
整首詞從開頭的疊字到結尾的愁字收尾,都以接近口語的語言道來,樸素清新中自有淒清之感,節奏低回婉轉如泣如訴,最大化地發揮了詞的抒情功能,詩人讀來就如臨其境,仿佛以身代之,感人至深!婉約至此,世間能有幾人相頡頏!
後世詞家評論李清照的這首詞,大多都聚焦在開頭的疊字上,紛紛稱讚不絕,評為絕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