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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輕狂的晴雯,憑什麽是十二釵又副冊之首?

賈府各院各房的婆子丫頭,縱在一處往來執事,卻有頗為嚴格的區分。以賈寶玉所居的怡紅院為例,朝夕隨侍堂屋內室的,只有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四個大丫頭,余者或來往傳遞,或澆花烹茶,或灑掃涮洗,專一做些粗活,且皆要服從首席掌事之襲人的調停。這一點,如賈母榮慶堂中的鴛鴦、瀟湘館之紫鵑、秋爽齋之侍書等人相同。這些大丫鬟,無一不是穩妥周到的仁和之輩,唯有晴雯格外犀利!

初看晴雯,總不免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之感,為人處事,總是鋒芒畢露。諸如其見到三等丫頭小紅在外散逛,趕著為王熙鳳跑腿兒,立刻出言教訓,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把我們不放在眼裡。這一遭半遭兒的算不得什麽,過了後兒還得聽呵。有本事從今兒出了這園子,長長遠遠的在高枝兒上,才算得。列位試想,小紅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兒,林之孝家的亦是內宅頗有體面的掌事媳婦,晴雯但凡通達些人情世故,也不會這般大啐其女,白白招人忌恨。

晴雯一味逞剛用直,從不肯做面子收人心,終逃不過害人自害。諸如夏婆子放肆口角,將要被攆,遂淚流滿面的去央求襲人幾個,我錯了,以後改過,姑娘們行好積德,我這一去,不免又沒了過活。襲人要樹賢善之名,平兒亦樂得施恩,故而都抬手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得省的將就省些事也罷了。晴雯聞言卻一意孤行,理她呢,打發去了是正經,誰和她去對啐的

可以想見,年深日久,晴雯如此處事,必然得罪許多人,為最終遭讒報被攆逐埋下伏筆。然而,這樣一個輕狂的晴雯,卻又是曹公筆下切切珍視之人,不僅將其列為十二釵又副冊之首,且一字一咽淚撰《芙蓉誄》,這無疑意味著,晴雯身上,必然有難能可貴之處。諸如芙蓉誄中所述,其質金玉不足喻其貴,其品冰雪不足喻其潔,細細品味,晴雯確實是襲人等人萬難企及的存在。

其一,襲人、麝月、碧痕等人自從到了賈寶玉身邊,便各自打起了算盤,這三位先後暗中籠絡賈寶玉,皆有自薦枕席作祟之事。唯有晴雯一人,深諳底裡卻不屑於此,始終不肯壞了規矩本分,這也是賈寶玉敬重她的原因。諸如撕扇子一回,賈寶玉挨過去,晴雯立刻起身,拉拉扯扯做什麽叫人來看見像什麽!賈寶玉又道,怪熱的,拿了水來,咱們兩個洗

晴雯聞言亦推辭,罷,罷,我不敢惹。我也沒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列位試想,若換成襲人、碧痕,蒙主人盛邀,早就順杆爬巴不得應承下。晴雯潔身自好、不違心討好這一點,隻怕把賈家兩府裡的丫頭攏起來,都是罕有的少數,此為其一。在繼續看,就更加覺得晴雯難得。且看王夫人耳房裡的櫥櫃被人打開,少了好些零碎東西,其中就有一罐玫瑰露。小丫鬟蓮花兒趁勢誣陷柳五兒,致使其被鎖拿。

其實,那瓶玫瑰露究竟是何人所盜,眾人心知肚明,就連平兒在內,都因不願得罪趙姨娘保全探春,而揣著明白裝糊塗。唯有晴雯,又是晴雯!聽聞此事,張口就道出實情,為柳五兒辯白,再無別人,分明是彩雲偷了給環哥兒去了。平兒這才笑道,誰不知是這個緣故,難道我們好意兜攬這事不成?可恨彩雲,不但不應,她還擠玉釧兒,說她偷了去了。如此這般,即是勇晴雯之由來!就連平兒,在她面前,都露出了偽善的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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