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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布萊德福特:去精英化的抽象繪畫

馬克·布萊德福特

Mark Bradford

馬克·布萊德福特(Mark Bradford)是一位美國當代藝術家,出生於1961年,洛杉磯。目前工作和生活於洛杉磯。布萊德福特以他格子狀的,結合拚貼的抽象繪畫而聞名。

身高兩米一的馬克·布拉德福德走在上海大街上,常被小孩子認為是籃球運動員。刻板印象是許多人都難以避免的,許多情況下也並非出於惡意,可它會使封閉的人更封閉。我們從布拉德福德的抽象畫中看不出直白的訴求,但這位藝術家用自己的每一件作品,甚至自己的每一個行為、每一句話,打破人們的思維定勢。

Mark Bradford影像:從發廊男孩到美國藝術先鋒 轉自:YT藝術

當我創作抽象的作品時,我不是向內追溯,而是向外尋求。外部景觀具有強大的力量,而我選擇紙這種既謙卑又珍貴的材料來與之形成對話。材料本身有其階級性,力量也是以階級為基礎的。

——馬克·布拉德福德

作為這個時代抽象藝術家的佼佼者,馬克·布萊德福特的作品總在關注被忽視的社會問題與社會群體。他以城市街頭隨手可得的材質進行創作:傳單、廣告、大眾印刷品、發廊中的燙發紙……用材料層層拚貼、再刮擦創造出的、如地圖般交織的景象,龐大、豐富、而極具生命力。

布萊德福特喜歡用“龜兔賽跑”中的“烏龜”來比喻藝術創作中的自己。在人生的前30年,的確很難確切找出馬克和藝術的聯繫,但在今天看來,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為他之後的創作埋下了伏筆。

Mark Bradford , As Colors Are Fainting, 2014,Mixed media on canvas, 259.1 x 365.8 cm(Photo: Joshua White)

發廊男孩、夜店咖

1961年,馬克·布萊德福特出生在洛杉磯的一個單親家庭。母親在他四歲時曾短暫再婚並育有一女,但對布萊德福特來說,和媽媽共同經營的、名為Foxye Hair的小理發店,就是家庭生活的全部。上貨、看門、做廣告、招呼客人,在店鋪中幫忙讓布萊德福特早早成為一名“小生意人”。

上世紀60年代Mark幫媽媽Janice一同經營小理發店

那時的他對未來幾乎沒有任何規劃,也沒有意識到在理發店的一切正是他連接“創造力”與“商業”的原點。

“刻板印象隨處可見,就像一隻黏在你背上的猴子。”馬克·布拉德福德從小開始,最厭惡的事物之一就是刻板印象。他從很小時就會開始質疑,關於性別角色、種族、階級。布萊德福特身高接近兩米一,少年時期一個夏天就長了25厘米,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黑人!大高個!於是,身邊所有的人都說他應該去打籃球,但是他毫不理會這種期待,13歲時開始在他媽媽開的美發沙龍做學徒。“這是我第一次反抗。”

不過,他還真的拍過一個自己打籃球的影片作品。錄像裡,從上半身看只是一個穿著橘黃配深藍色運動衣的黑人大高個在打籃球,鏡頭拉遠發現運動服在他下半身變成有裙撐的大裙子,藝術家因而動作笨拙,然而裙擺隨風飄揚,又有種罕見的美感。“這件作品表達了破除多個層面阻礙的願望:文化的,性別的,種族的。”影片的最後,他投籃。得分!

在2003年的影像作品“練習”(Practice)中, Mark Bradford身著帶鋼圈的蓬蓬裙打籃球,挑戰人們對非裔美國男性的刻板印象

這件影片完美地表達了布萊德福特的藝術理念,乃至生活信念。他致力於反抗刻板印象和主流價值觀加給人們的桎梏。刻板印象無處不在,藝術領域也一樣。

1979年,布萊德福特中學畢業後選擇在母親的理發店工作,不久即離家前往歐洲。詹姆士·鮑德溫描寫同性情感的小說《喬凡尼的房間》讓他十分向往巴黎;而美國80年代初艾滋病的爆發亦令他想要離開:“人們都說如果你經常出沒於夜店並在外留宿,就很可能感染。我很喜歡跳舞也很喜歡夜店生活,所以我想自己死定了。沒人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活多久,我必須要逃離。”

Mark Bradford, Let’s Walk to the Middle of the Ocean, 2015,Mixed media on canvas, 259.7 x 366.4 cm(Photo: Joshua White)

在此後的多年裡,他往返於歐洲和美國,靠給人剪頭髮謀生,並將大量時間花在夜店,在裡面工作亦享樂其中。“我喜歡這樣的生活。雖然毒品和性都觸手可及,但我對它們沒什麽興趣。讓我著迷的是夜店裡人們的服裝,各種表演、舞蹈,我喜歡這樣每個人都離開家、進入到公共太空的狀態。人們在這裡釋放真性情。”

遊歷各地、流連於夜店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他29歲。“當要邁入30歲的階段,自然你會開始想,現在的生活是我真正感興趣的嗎?”當在確定自己的興趣所在是“創造力”之後,布萊德福特決定重返校園。於是像很多十幾歲的年輕人那樣,他重新參加各種考試,在快31歲的時候獲得獎學金進入了加州藝術學院(CalArts)。

Mark Bradford, Killing the Goodbye, 2015, Mixed media on canvas, 304.8 x 304.8 cm(Photo: Joshua White)

學生、藝術家、社會活動者

布萊德福特將初入CalArts的感受稱之為“巨大的文化差異衝擊”。“之前我從沒見過那麽多有學識的、自由的年輕人。有創造力的人們在這裡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著,而不是大多數人認為的好與壞。”性別平等、種族衝突、身份認同、女性主義......這些他在7歲就開始遇到並思考的議題,在CalArts變得具象而有據可循。

大量藝術理論的閱讀拓寬了布萊德福特的眼界,克萊門特·格林伯格、羅莎琳·克勞斯、哈爾·福斯特等人關於觀念藝術的討論,激發他在本科期間進行了攝影、影像、雕塑、裝置、行為等不同媒介的嘗試。有趣的是,這些都沒能改變他對繪畫的熱誠。研究生學習的最後一年,他開始使用廣告、海報進行拚貼。但在畢業創作時,布萊德福特卻和大多數學生一樣選擇了觀念藝術——他將一支高中軍樂隊邀請到了學校來配合演出。

2009年, Mark Bradford在他的工作室 (photo by Fredrik Nielsen)

研究生畢業的布萊德福特重新回到了母親的理發店。但這次有所不同是,他在距離理發店不遠的地方租下了一間工作室,繼續藝術探索。

有一天,他突然注意到理發店地板上一張長方形的燙發紙。布萊德福特將燙發紙帶回工作室進行實驗:用火烤出紙張深色的邊緣和紋理,並用染發劑將燙發紙一張張拚貼在一起。2001年,他完成了最早兩幅由燙發紙拚貼而成的作品,並以在創作中使用的染發劑為它們命名:“43G Spring Honey” 和 “45R Spiced Cognac”。 兩幅作品以一共5000美金的價格為Mark帶來了一筆重要收入,開啟了他創作生涯的新篇章。

Mark Bradford - 43G Spring Honey

Mark Bradford - 45R Spiced Cognac

同年,哈萊姆工作室美術館(Studio Museum in Harlem)新任總監Thelma Golden把布拉德福德的作品選入新晉藝術家群展“自由式(Freestyle )”,正式將他拉入主流藝術界的視線。“他的作品太值得一看了,因為他從關於自己與個人史的角度,也從涉及美學的角度定義了藝術創作。”Thelma Golden這樣評價道。

“我1997年畢業,到2000年就是做些小事情。後來,2001年,哈萊姆工作室美術館,砰!一切由此開始。”那時候布拉德福德對藝術界的認識幾乎為零:“我知道畫廊都在切爾西,不過我不知道哪個畫廊好哪個畫廊不好,也覺得走進畫廊有點不好意思,沒什麽人,工作人員冷冷地看著你。”就在這樣的時候,藝術界一下子關注到布拉德福德的作品。

Mark Bradford, Scorched Earth, 2006, Collage on paper, mounted on canvas, 240 x 299.7 cm (Photo: Bruce M White)

廣告招貼、商業海報、聚酯簾布、填料、漂白劑、商業砂紙……布萊德福特將越來越多的材料帶進自己的創作。在用非常規技法“繪製”的巨大抽象圖樣裡,流露著城市生活的複雜節奏。

在闡述這些作品的概念時,“解構拚貼”是被提及頻率最高的一個詞語。它源於法語的“décollage”,意為去除、剝離、撕開。解構拚貼由歐洲藝術家在1950年代、1960年代發起,在戰後新資本主義歐洲城市的語境下,藝術家們大量使用街頭偶得的破海報進行繪畫創作。他延續了這種利用和去除現成紙張的顛覆性行動,對不同材質進行混、貼、疊、蓋、揭、撕的處理,讓作品擁有了豐富的肌理,在深入藝術的同時深入生活。

Mark Bradford作品細節

很快,他著手創作並完成了重要的巨幅畫作《Los Moscos》(飛蠅)。“Los Moscos”是洛杉磯當地的俚語,用來稱呼在連鎖店附近等待工作機會的西班牙裔移民。布萊德福特生活的街區在歷史上曾以非裔居多,如今則有百分之五十的西班牙裔移民。隨之產生的文化氛圍改變令他十分著迷。“每個人都在行動,過著緊張的生活,我想這幅作品正是由此而來。”

Mark Bradford, Los Moscos, 2004, Mixed media on canvas, 317.5 x 483.9 cm

此後馬克·布萊德福特以全職藝術家的身份活躍在美國和其他國家地區,參加了大量博物館機構、畫廊和藝博會展覽。2009年,他榮獲麥克阿瑟基金會天才獎。2015年又榮獲美國國務院頒發的藝術勳章。

在香港,他以公屋的建築平面圖作為創作起點,從城市規劃角度,借以從鬧市中撿得的物料,探討這個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都市的權力和政治架構;在上海,他在外灘美術館舉辦個展《樹的眼淚》(Tears of a Tree),關注上海城市景觀百年來的布局和變局。

Bell Tower, 2014, Mixed Media, Permanent installation, LAX Airport, Los Angeles CA? Mark BradfordCourtesy the artist and Hauser & Wirth(Photo: Panic Studio LA)

Installation view, ‘Tears of a Tree’, The Rockbund Art Museum, Shanghai, China, 2015

他的創作一直與世界產生著緊密聯繫,而在藝術之外,他亦和社會頻繁互動。2013年,他聯合慈善家 Eileen Harris Norton,社會活動家Allan Dicastro 成立組織Art+Practice, 旨在幫助洛杉磯當地16到24歲的年輕人更好地接觸藝術,促進社區發展。Art+Practice的活動太空正是當年Mark和母親曾辛勤工作過的Foxye Hair理發店。

從一個平凡的發廊男孩到美國當代藝術先鋒,他把種種成就歸因於不斷的努力和積累。“作為一個藝術家,你消化自己感興趣的事物,然後自然而然地表達,這其實就是你。我一直圍繞著相同的問題討論,那些曾讓7歲的我十分不爽的問題。被女性帶大的經歷讓我看到性別不平等問題有多嚴重,有色人種的女性要遭遇多少不公,南加州的移民潮也影響了我,等等。”

“每個人的創作都不同。一些藝術家進行更多理論型的創作。我在學校也曾試圖基於閱讀來創作,但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世界本身。從小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必須要努力生活,努力和周圍的人溝通。”

《樹的眼淚》Photo by Joshua White

《樹的眼淚》(局部)Photo by Joshua White

去精英化的抽象繪畫

布拉德福德在介紹自己的繪畫風格時曾經說過:“我希望能成為抽象表現主義歷史中得一部分,但同時又希望摒除許多它所呈現的形象。”他總是使用他人廢棄的紙張、布料,加入填料、漂白劑、複寫紙、美發用的襯紙等材料,經過混合、粘貼、堆疊、揭除等手法,製造出複雜又和諧的視覺效果。“抽象藝術總被看做是非常西方、非常精英的流派,所以我使用不屬於傳統藝術創作的材料,使用屬於勞動階級、工人、平民的材料。要看出去。西方的抽象藝術是看向自己的內在,而我要看向外界。”曾任洛杉磯現代藝術美術館負責人的Jeffrey Deitch曾經評價說布拉德福德的作品“不僅是關於藝術,也是關於生活”,認為其價值在於其表現了“被美國經濟落下的人們生活中的掙扎”。

Mark Bradford - Mithra

在上海外灘美術館展出的作品,是他用在上海文廟書市買到的舊書、海報、地圖做的,能分辨出上海外灘的鳥瞰圖,湊近還能看到作為繪畫材料的舊海報上依然能分辨出的美人廣告。紙張是一種非常平民化的物品,是資訊的載體,像是皮膚一樣。他用自己的雙手把這些材料鋪在畫布上,親手操作。“我的手指特別靈活,觸摸物體時,我總能用手指感受到很多東西。小時候,我媽媽會拿著我的手說:‘摸摸這個女人的頭髮,你看她的發質很乾,需要用護發素。’也許我們做的每一件事……你可能覺得沒有關係,但某個角度來說都是有關係的。”

《墜落的馬》用在上海找到的材料繪製出上海城市樣貌 Photo:Joshua White

《墜落的馬》(局部)Photo by Joshua White

“我在藝術圈十幾年了。我不是個小男孩了。”布拉德福德早不是當年那個不敢進畫廊的“小白”了。他現在和白立方畫廊及豪斯&沃斯畫廊合作,好幾年前就拿到麥克阿瑟基金會“天才獎”,今年年初剛收獲了美國國務院發的藝術勳章。2014年,他的一件作品在佳士得被拍出96萬美元,創下新紀錄——聽到我提這個,他開心地說:“是嗎?我都不知道。啊呀,這是個好消息!”他堅定地說,藝術市場不會影響自己的創作:“市場不會,畫廊不會,收藏家不會,這些東西都不會進入我的工作室,我的創作。我要給自己去探索的自由,如果連這個都失去了,那我就什麽都沒有了。”要看向未來,看向下一張畫,下一個雕塑,甚至下一輩子。他的媽媽就是這樣。

然而刻板印象無處不在。現在,當他告訴別人自己是“painter”時,還有人會請他去粉刷自己家的房子——“painter”這個詞有“畫家”和“漆工”的意思,面對一個非裔美國人,有人自動理解成後者。“當面對類似的問題,尤其是在藝術世界中,你必須得有點幽默感。有時候我們需要去教育、糾正別人,但一定要保持體面,用一種尊重的方式。內心裡,我不在乎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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