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時代,所有審美都在急速地崩塌與重建,你是否跟Sir一樣,有一種“老派”的固執——
文字,最好的歸宿是書本。
攝影,最好的歸宿是膠片。
音樂,最好的歸宿是現場。
當然,就更不用說,電影和電影院。
電影院之於電影,不止是更大,更清,更轟動,更在於,你能全然地投身於銀幕。
在黑暗中,與一班人全神貫注地分享一個個華麗的美夢。
今天這場夢,關鍵詞:狂歡。
這場狂歡,我們等了太久。
《波西米亞狂想曲》
Bohemian Rhapsody
時隔多月,終於上映。
多少會有惋惜。
為了登上大銀幕,它“失去”了什麽。
但也不能忘記。
銀幕又讓我們“得到”了什麽。
所以今天聊到它,Sir必須回到銀幕。
關於這場131分鐘的盛大嘉年華,還有太多話,沒有說乾淨。
來,先戴上耳機,派對開始。
挑剔
放下電影之外的雜音,《波西米亞》電影本身就存在著兩種對立的爭議。
正方。
獎項、票房雙重肯定。
金球獎收獲最佳劇情片、最佳男主;奧斯卡拿下包括最佳男主在內的四項大獎。
主演拉米·馬雷克,魚躍龍門晉身一線;歐美大牌原地圈粉,自動安利。
全球收割票房8.79億美元,成為史上最賣座的音樂傳記電影。
“站著掙錢”的現象級。
然而。
一些影評人站到了反方,給出證據確鑿的挑剔。
“流水账”、“拖遝”、“全靠音樂支撐”的關鍵詞,不絕於耳。
爛番茄新鮮度,隻拿了一個及格分61%。
正反雙方,涇渭分明。
頂著多大的殊榮,就得有本事頂住多大的質疑。
恰恰證明這爆款的獨特性。
Sir眼中《波西米亞》,是這樣一部電影——
隨之熱血收獲感動,很容易;冷靜下來指出問題,也不是什麽難事。但她又絕非一句隨大流的“缺點、優點都很明顯”可以概括的。
Sir更像稱之為:與眾不同。
《波西米亞》是一部不像電影的電影,它的優秀也不是一個我們習慣的優秀。
有刻意回避的現實,有過度渲染的失真,但也是這近乎過火的華麗,讓你離那場夢更近。
電影院二刷後,Sir更敢拍著胸脯告訴你:《波西米亞》是只有大銀幕才能裝下的華麗和傳奇。
過火
回憶一下,一般傳記片的套路是什麽?
起:才華在平凡中脫穎而出。承:一飛衝天成為閃耀巨星。
轉:膨脹之後失控脫軌。合:最終,重拾初心。
你能在太多傳記電影中看到類似故事,如《至暗時刻》,如《社交網絡》。
在主線上,《波西米亞》並不例外。
但在敘述上,它與以上經典地方不同在於,它不想讓傳奇顯出真身。
它要傳奇更加傳奇。
燃,是所有人對這部電影的第一觀感。
一種基於真實但又超越真實的狂熱。
這狂熱獨屬於他。
皇后樂隊,弗萊迪·墨丘利(Freddie Mercury)。
《We Will Rock You》,《We are The Champions》,兩首街歌唱遍了地球的大好山河,但這樣的主旋律絕不是對弗萊迪最貼切的注解。
瞅瞅這個台風,除了“不好好穿衣服”的時尚態度領先Lady GAGA好幾十年。
更是那股不經雕琢的,撲面而來的乖張、叛逆、肆意......
萬人之上,獨領風騷。
傳記電影總愛老生常談:高處不勝寒。
但《波西米亞》偏不。
它脫離了“因為天才,所以孤獨”的常規詛咒。
片名《波西米亞狂想曲》,幾乎開門見山地為這一段傳奇的主人,貼上了標簽——才華交響,盡是癲狂。
這樣的狂,有面子。
如場面。
如何用影像傳遞音樂現場的魅力?
弗萊迪的初次登台,一個怎麽也擺弄不好的麥架,表現出了他的生澀、不適。台下噓聲不斷,尷尬感在幾秒鐘內快速累積。
憋?別急,憋大招呢。
別人的目光對他根本無傷。
麥架左右難擺,弗萊迪乾脆一把撤下,迎來徹底地放飛。
左手一面鈴鼓,右手掄著麥架,隨口就改歌詞,高興就拋媚眼。
因為是對人物原型的舞台習慣的致敬,所以這樣的戲劇誇張恰如其份。
像是屬於現場音樂的宣誓:這個舞台上,我就是規矩。
《波西米亞》由此開始,一路燃燒。
除了情節表演,鏡頭設計也功不可沒。
電影開始不久,就有了第一個小高潮,皇后成立之初的環美巡演。
可別說傳記電影就不捨得用特效。
快速的節奏之中,是目不暇接的場景切換,和充滿想象力的特效剪輯......再襯以讓人不禁哼唱經典金曲。
每個演出現場,都是身臨其境的盛大狂歡。
相信Sir,當這樣的場景有機排列在大銀幕上,哪怕你再對音樂冷淡,對演唱會無感,你也會跟著抖起腿來。
更不用說這樣的現場刻畫,一場大過一場,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這場狂歡似乎只有升級,沒有終點。
直到抵達的全片壓軸的 Live Aid 演唱會現場......
關於這場演唱會,Sir想留到後面再好好聊聊,不過有一個杠,現在就得抬。
有太多人說,這一段好在對歷史的完美複刻。
Sir持保留意見。
誠然,電影對當時的現場,連飲料杯的擺放,都做到了像素級還原。
但僅僅是還原麽。
不。
它用道具、表演、場面重新搭建當年那場盛況,告訴你一支樂隊,是如何用它的能量掀起現場十萬人熱浪,電視機前破百萬英鎊的捐款。
帶錯過這場舉世無雙表演的觀眾重回現場。
它還提供了現場之外的另一重視角——
以表演者的眼睛去見證傳奇。
歷史從來不只一種敘述。
同時擁有監視者與親歷者的雙重體驗,你才能最大程度地擁抱歷史。
除了講述別人對弗萊迪頂禮膜拜,《波西米亞》也想你參與進來,感受一把天才的“癮”。
這次才是《波西米亞》的裡子。
它灼熱的參與感。
正如弗萊迪音樂的魅力,不只是才華,也有時代的助攻,這兩者之間的對抗與支撐,把皇后樂隊的音樂,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戀
在Sir看。
電影中的弗萊迪,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納西索斯。
他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男子。
有一天在水中發現了自己的影子,然而卻不知那就是他本人。他愛慕不己、難以自拔,終於有一天他赴水求歡溺水死亡。
眾神出於同情,讓他死後化為水仙花(narcissus)。
自戀(narcissism)一詞,便出自於此。
如果你願意,忽略自戀一詞的負面含義,聚焦於那段希臘神話美好浪漫的一面。
那樣的自戀,就是對弗萊迪最恰當的形容。
或者說,《波西米亞》放縱著弗萊迪的自戀。
弗萊迪本沒有自戀的資本。
移民後裔,相貌並不出色(帶著一嘴齙牙),他的工作,就是在機場當搬運工。
但就像他的名言“我成不了流行巨星了,我會成為一個傳奇!”,這年輕人從一開始,就有著無可匹敵的自信。
面對父親教育,提升思想境界,注意言行談吐。他立刻回懟:說得好聽,變得和現在的你一樣嗎?
樂隊嘲笑他的齙牙,他扭過身就亮出了嗓子,最後表示:我會考慮你們的邀請(並且不彈貝斯)。
在女裝店裡大方地挑選女裝,略微帶著羞澀。
可當他轉身到鏡子前,難道不和迷戀水中倒影的納西索斯一個模樣?
“流水账”,是《波西米亞》背負的罵名之一。
仔細想來,電影的開篇確實如此——
不鋪設鬱結,不強調摩擦,沒有激蕩的起伏轉折。
但這一場接一場的狂歡,絕非無意義的排列,他指向的是弗萊迪內心堅定不疑的自戀,以及從這種堅定不疑的自戀萌生的美。
這種美叫,熱愛自己的不同。
Sir理解,只是說說而已,這就是一句雞湯。
但真的做出來,它光芒萬丈。
在弗萊迪偏執的自戀面前,一切他者的規則並不存在。
從第一次近乎反客為主地讓自己加入樂隊;到自信瀟灑地對唱片公司甩出價碼;再到近乎獨裁地掌握所有創作流程。
自戀,是他音樂天分的養料。
既保護著他對作品的執著,也保護著他理解世界的童貞。
還有對待情感——
分手了,依然毫無顧忌地說我愛你;離婚了,你也要永遠戴著我送你的戒指。
這算渣嗎?或許吧。
但Sir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孩童一樣的赤誠。
“我喜歡你,我就是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使自戀可愛起來一點都不簡單,你不能流露出那種炫耀的優越感。
極致的自戀,不是攻擊,是自我陶醉。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金球、奧斯卡的雙料影帝拉米。
Sir必須承認,在第一次用電腦觀影,錯過了太多精心設計的小動作。
篇幅有限,就說兩個。
求婚時,等候一句“I Do”,緊要關頭臉部肌肉緊繃,滿是盼望。
手卻不自覺地在面前轉個花,最後輕輕掠過發梢。
這樣的分寸,太迷人。
而有的時候,戲就在一個眼神。
看著台上樂隊的演出,跟著節奏擺頭,眼睛冒出來的都是欣賞。
注意。
當他低頭合計了一下,萌生了加入的念頭,再看過去。
眼睛裡的,是滿滿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好)”。
並不局限於表演。
這樣只有大銀幕上才能捕捉到的自戀細節,在電影中俯拾皆是。
鏡子。
作為自戀的重要隱喻,它幾乎以各種形式貫穿了整部電影,尤其是那副墨鏡。
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特效,卻為人物心理成功點睛。
緊張,恐懼,無力和失望,都不容別人指指點點。
當然最令Sir印象深刻的,是在最後的 live aid 演唱會。
鏡子,是一架鋼琴。
鏡子中的,是那個投入、熱情、沉醉於自己的弗萊迪。
正唱著代表著他一生的《波西米亞狂想曲》。
Because I'm easy come, easy go
A little high, little low
Anyway the wind blows, doesn't really matter to me
來得歡欣,去得安然
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任世事變幻
我無動於衷
為了見證光芒,需要鋪設黑暗。
但《波西米亞》提出了假設,或許自身就已足夠耀眼?
這就如同弗萊迪的那個標誌性動作:歌唱時,他總會向斜上方揮出右手,攥成拳頭。
在看《波西米亞》之前,Sir曾有過一種庸俗的同情:
他把手伸向空中,一定是想抓住什麽。
最終,手裡什麽都沒有。
《波西米亞》打臉了Sir的自作多情,它想說的其實很簡單:
快看哪,那揮向空中的。
漂亮的拳頭。
史詩
不回避真相,更不遮掩傳奇光環。
不抬高苦難,也不忌諱童真稚嫩。
不刻意曲折,卻狂熱地仰視,單純的熱情與美。
這樣的傳奇傳記,改變著我們看待傳奇的習慣。
尤其是最後。
主角重拾初心,情感關係走向和解,標準意義的大團圈已經完成,可以進入賢者時間。
至此,電影其實已經可以結束。
但《波西米亞》卻拿出了那一場最盛大的狂歡——
1985年7月13日的Live Aid 拯救生命演唱會現場。
背景知識你知道一句就夠了:這20分鐘,是皇后樂隊演藝生涯裡、乃至整個流行音樂史上最棒的一場演出。
多大的場面,能稱之為震撼?
只有“十萬名觀眾的歡呼呐喊”的盛大規模?
不。
最強烈的震撼,是弗萊迪眼睛裡的熱愛——
手機看的話有些費力,Sir幫你放大一點。
看到了嗎?
那裡裝的不是觀眾。
那裡有星辰大海。
這是只有大銀幕才能裝下的華麗和傳奇。
也是只有在電影院,才能見證的熱情與感動。
在國內上映的版本中,有很多場次特意安排了“卡拉OK”版。
而Sir看的點映場,在IMAX的音響系統和超大銀幕的契合之下,更是靈魂出竅般地重回1985。
那個萬眾沸騰的史詩現場。
其實,這張IMAX電影票給你提供了一個選擇。
如果眼前有一段光芒四射的傳奇,一場驚天動地的狂歡,一部我們前所未見的大片。
你選擇加入?
還是馬上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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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破壞之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