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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濤:人民幣升值邏輯出現新變化

  意見領袖丨管濤(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

要點

貿易順差能否支持人民幣繼續升值取決於三點:一是貿易順差本身的規模。二是貿易順差轉化為結售匯順差的能力。三是貿易結售匯順差被其他渠道的結售匯順差對衝的程度。現在看來,這三個方面的情況均有了新變化。

這波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的行情提醒我們,在當前疫情出現反覆、經濟復甦面臨爬坡過坎,以及地緣政治衝突加劇的情勢下,資本跨境流動和人民幣匯率走勢波動的概率將較以往明顯加大。所以,要力戒線性單邊思維。

  2月份境內外匯供求關係出現新變化

  2月24日,俄烏局勢全面緊張後,全球避險情緒上升,美元指數、美國國債和黃金價格全部上漲。同期,人民幣匯率走出了一波美元強、人民幣更強的獨立行情。

  到2月28日,洲際交易所(ICE)美元指數較2月23日(俄烏局勢緊張前夕)上漲0.52%,境內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和下午4點半收盤價分別上漲0.14%和0.11%。其間,人民幣匯率還刷新了2018年4月底以來的新高。全月,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和收盤價均值環比各上漲0.2%。由此,人民幣被市場貼上了避險貨幣的標簽。

  貿易盈余、結售匯順差,驅動人民幣升值,這是理解當前人民幣強勢的一般市場邏輯。然而,最新公布的2月份外匯收支數據卻改變了這種認知。

  2月份,海關統計的進出口順差306億美元,已連續24個月順差。當月,銀行即遠期(含期權)結售匯(以下簡稱銀行結售匯)卻合計逆差65億美元,環比減少214億美元。其中,銀行即期結售匯順差42億美元,環比下降236億美元;銀行代客外匯衍生品交易在即期市場平盤淨買入外匯107億美元。前次銀行結售匯逆差為去年8月份的16億美元。

  年初,筆者在《2022貿易順差能支撐人民幣匯率“三連漲”嗎?》一文中表示,貿易順差能否支持人民幣繼續升值取決於三點:一是貿易順差本身的規模;二是貿易順差轉化為結售匯順差的能力;三是貿易結售匯順差被其他渠道的結售匯順差對衝的程度。現在看來,這三個方面的情況均有了新變化。

  • 2月海關貿易順差和銀行貿易結售匯順差均大幅收窄

  首先,由於出口降速快於進口,海關貿易順差環比大幅收窄。2月份,以美元計值的出口環比下降34%,進口下降23%,進出口順差減少64%,較去年月均順差規模也少了46%。 

  同期,海關可比口徑的銀行代客貨物貿易涉外收入環比下降25%,涉外支出下降21%;銀行代客貨物貿易涉外收付順差276億美元,下降45%,與海關貿易順差的背離僅為負缺口30億美元,環比下降91%。

  但是,貿易順差規模本身決定了貨物貿易結售匯順差的格局,因為後者不可能背離實體經濟太遠。當月,銀行代客貨物貿易結匯環比下降35%,售匯下降23%,結售匯順差下降78%。

  其次,銀行代客貨物貿易結售匯順差大幅減少,驅動銀行結售匯順差下降。2月份,銀行代客結售匯順差26億美元,環比下降327億美元,貢獻了銀行結售匯順差總降幅的153%。其中,銀行代客貨物貿易結售匯順差85億美元,環比下降299億美元,貢獻了銀行結售匯順差總降幅的140%;銀行代客證券投資結售匯由順差轉為逆差27億美元,環比下降47億美元,貢獻了銀行結售匯順差總降幅的22%。

  2月份,銀行代客貨物貿易結售匯順差僅相當於海關貿易順差的28%,遠低於去年平均50%的水準。這主要是因為企業貿易結匯率下降、購匯率上升。當月,銀行代客貨物貿易出口結匯率(貨物貿易結匯額/海關出口額)為53.2%,較上年均值回落1.5個百分點;進口購匯率(貨物貿易售匯額/海關進口額)57.3%,較上年均值上升1.4個百分點。同期,金融機構境內外匯存款新增231億美元,其中境內非金融企業新增境內外匯存款219億美元。

  銀行代客證券投資結售匯由順差轉為逆差,主要反映了債券通項下境外淨減持人民幣債券的影響。2月份,境外淨減持人民幣債券合計803億元(其中淨減持人民幣國債354億元),為債券通業務啟動以來最大單月淨減持規模。這既反映了當月10年期中美國債收益率差進一步收窄的影響,也反映了地緣政治風險外溢的衝擊。

  俄烏局勢對滬深港通項下外資流動也有負面影響,但尚未逆轉淨買入的發展態勢。2月份,滬深港通項下累計淨買入40億元。其中,2月24至28日的三個交易日內,僅有一天為淨賣出,合計淨買入51億元。外資減持人民幣股票主要發生在3月份,至3月15日滬深港通項下累計淨賣出645億元。3月16日,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召開專題會議後,股市信心回暖,外資重新回流,截至3月18日,滬深港通項下累計淨買入137億元。

  2月份,銀行代客證券投資結售匯逆差,主要是因為結匯環比下降55億美元,購匯不升反降9億美元。但是,同期銀行代客人民幣涉外收付逆差252億美元,反映債券通、滬深港通項下流出的外資有可能在離岸市場購匯。這導致銀行代客外幣涉外收付順差環比下降37%,也間接減少了境內外匯供給。當月,銀行代客即遠期(含期權)結售匯逆差81億美元,與銀行代客涉外收付順差的背離為負缺口269億美元,較上月擴大了2.71倍。

  • 其他渠道的結售匯逆差對衝了貿易結售匯順差

  2月份銀行結售匯逆差的主要原因是,未到期遠期淨結匯和外匯期權德爾塔淨敞口分別下降了93億和14億美元。這導致銀行為對衝代客外匯衍生品交易的風險敞口,提前在即期外匯市場淨買入了107億美元外匯,超過了當期銀行代客貨物貿易結售匯順差85億美元的規模。

  雖然外匯衍生品交易對即期結售匯順差仍為負貢獻,但未出現市場恐慌。當月,銀行代客遠期結匯和售匯簽約額分別環比下降7%和26%,遠期簽約由上月淨購匯31億轉為淨結匯45億美元。剔除遠期履約因素後,當期遠期結匯簽約額相當於銀行代客結匯的29.3%,遠期售匯簽約額相當於銀行代客售匯的23.1%,環比分別上升10.5和下降0.7個百分點。受此影響,當期銀行代客外匯衍生品交易提前淨買入外匯較上月減少22億美元。

  需要指出的是,將2月份人民幣強勢,歸結為企業結匯意願較強,是隻講故事不看數據的牽強附會。為更好反映市場主體當期的結售匯動機,剔除遠期履約後,當月,銀行代客收匯結匯率為43.3%,環比回落12.6個百分點,為2017年初以來最低;代客付匯購匯率為51.2%,環比回落1.1個百分點,保持了基本穩定。

  此外,由於銀行結售匯只有月度數據,沒有日度數據,故高頻分析主要看境內銀行間市場即期詢價交易。從後者的情況看,俄烏局勢緊張或是誘發外匯供求形勢的重要時間點。2月24日至28日,即期詢價交易的日均外匯成交量為378億美元,較2月7日至23日的日均成交量增長22%。只是,市場(包括筆者在內)出於慣性思維,以為人民幣升值必然伴隨外匯供大於求,進而認為外匯市場成交放量有可能意味著結售匯順差進一步擴大。但事實證明,這是誤判。

  • 主要結論

  由於外匯市場存在多重均衡,在給定海關貿易順差的情況下,境內外匯既可能供大於求也可能供不應求,人民幣匯率既可能升值也可能貶值。2月份的境內匯市表現並非異常,也不必大驚小怪。

  由於前期人民幣強勢缺乏市場供求的支持,人民幣匯率自3月份開始回調,到15日抹去今年以來所有漲幅也在情理之中。這波調整主要是離岸市場驅動,因外資大舉減持人民幣股票後需要在離岸市場購匯,導致3月11日至15日,境外人民幣匯率相對境內持續偏弱,日均差價近兩分錢。然而,境外卻將這波調整歸咎為人民幣匯率中間價有意低報,如同前期炒作人民幣避險貨幣概念,卻偷偷減持人民幣債券一樣,其中有轉移視線之嫌。

  這波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的行情提醒我們,在當前疫情出現反覆、經濟復甦面臨爬坡過坎,以及地緣政治衝突加劇的情勢下,資本跨境流動和人民幣匯率走勢波動的概率將較以往明顯加大。所以,要力戒線性單邊思維。

  不確定性是最大的確定性。在此背景下,預案比預測重要。如果市場主體對各種情形尤其是壞的情形均有所準備,就可以增加在“世紀疫情衝擊+百年變局演進”下的勝算。

  本文發表於上海證券報

  (本文作者介紹: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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