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19總導演洪嘯：任何創新都很難讓所有人滿意

“看電視”對話《歌手》2019總導演洪嘯。

文 | 薑宇佳

和每個周五晚上一樣，昨晚的微博熱搜榜，依舊被周五檔季播綜藝與熱播劇霸佔。昨天是《歌手》2019的最後一場常規賽，這一期節目貢獻的熱搜是“陳楚生聲音好聽”“歌手終極踢館”等十個話題詞。

這個七年前帶領了音樂競技類節目創作新一輪風向的綜藝品牌，仍以每周若乾熱搜話題，保持著台網綜藝創新力與競爭力流傳新環境下的高存在感。

《歌手》2019開播11期，始終不缺網絡熱搜，從首發陣容的官方宣傳，到踢館歌手的全民舉薦與資格質疑，齊豫、楊乃文等人的名次爭議，再到近幾周接連不斷的退出與補位風波，每一輪話題的霸榜，都在宣告這個老牌節目活力依舊。

不過，“爛大街”金曲的產出頻率相對而言似乎沒那麽高。這或許與今年設置的原創主題有一定關係。

這是七年來《歌手》首次打破經典老歌翻唱這一最常見形式，允許並鼓勵歌手演繹自創曲，音樂表達上所有的條條框框都被推翻，歌手們的選曲和演唱幾乎毫無設限。

被賦予“任性”的最大權限後，觀眾呼喚了多季的劉歡、齊豫等老將終於出現在首發陣容中，龔琳娜也因這一改變答應補位。

劉歡演唱了一系列形式感極強且風格多元的藝術作品，展現出主流大眾從未了解過的面向，齊豫將多首人文色彩濃厚、融合古典與流行音樂之美的詩意作品帶上這一舞台，龔琳娜也把古詩詞等傳統文化融入實驗性音樂表達中。

這些幾乎與以往大眾向音樂類節目絕緣的音樂類型，全都出現在今年的《歌手》中，大神歌手們似乎都帶著引領大眾品位的任務而來。

與預想的一樣，這些音樂作品難以成為大眾市場的爆款金曲，僅在音樂愛好者群體中收獲高評價並廣泛傳播。這形成了《歌手》2019的特有局面：音樂疆域進一步拓寬，成為七年以來音樂風格最多元的一季，然而，多元音樂的衝撞，並未在播出期間產出音樂類節目最為渴求的現象級歌曲。

《歌手》2019總導演洪嘯和團隊，或許對這此有所預料。“永遠都會有第一次。藝術性強的作品如果能被大眾所接受並喜愛會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同樣如果暫時不能被觀眾所接受也並無大礙，這個需要時間和過程。”

洪嘯告訴“看電視”（ID：TVwatching），打造高品質與流行度的音樂作品，是這檔節目一直以來的使命和目標。而今年，在此基礎上，訴求清單上又多了一項——優秀原創歌曲的製造和推廣。

《歌手》2019監製洪濤、總導演洪嘯

產出優質原創音樂作品，“是我們和歌手共同在努力的事情。“在洪嘯看來，今年《歌手》所做的事情更有意義，無論在音樂類節目的創新層面，還是對於華語樂壇和大眾審美的影響上，“可能在節目播出期間大家對先鋒的、引領性的音樂接受程度不是那麽高，但是希望能夠對以後人們的音樂審美產生一些影響吧。”

任何創新都很難讓所有人滿意

可以說，在業界和大眾的印象中，《歌手》是選人難度最大的節目，沒有之一。而隨著節目的推進，難度還在持續增加。

洪濤、洪嘯等主創都曾在不同場合表達過歌手邀請時的艱難和波折，洪嘯稱《歌手》為資源消耗型節目，“沒有任何一檔音樂節目會像《歌手》一樣，一口氣‘消耗’如此多優質、成熟的歌手。不誇張地講，每一年直到節目錄製的最後一刻我們都還在力邀歌手，從華語樂壇到亞洲樂壇到現在歌手來源涉足全球，我們正在一步步走出固有地域。”

今年的歌手牌面絲毫不弱於巔峰時期，“神仙打架”級的劉歡、齊豫坐鎮首發，到龔琳娜加盟的常規賽最後一輪，沒有一個不“能打”，不難想象導演組為搭出這一陣容所付出的努力和艱辛。

臨近收官，洪嘯已不願詳細透露選人的困難和疲憊，“困難是不可避免的，但更令我們感動的是不管是影響樂壇多年的泰鬥，還是樂壇新生代力量都能匯集於這個舞台，帶來多樣音樂風格的演繹。光憑這一點，再多的困難也不值得一提了。”在七年來歌手資源被消耗到今天的程度，能邀請到這些歌手，洪嘯用了“很驚喜”來形容團隊對陣容的滿意度。

7位首發、3位補位、6位踢館候選人，再加上最後一周的臨時救場踢館，本季出現在這一舞台的歌手達到了17組。而歌手的排布，是門講究的學問。

首發歌手的資歷、音樂風格需要形成差異化、梯隊分明，補位和踢館的陸續加入也需要在恰當時機給在線歌手以刺激，同時，十餘位歌手的布局還受檔期等不可控因素的製約。

一些觀眾反映，對於龔琳娜、陳楚生等歌手加盟時間較短稍顯遺憾，洪嘯解釋本季的歌手排布，“排除一些客觀因素，我們在布局上考慮到更多的可能就是風格的多樣性。歌手只要來到這個舞台就會盡可能多的呈現好作品，其實觀眾也就不需要有遺憾了。”

踢館賽雙通道的設計，是今年選人機制中最大的突破。歌手選擇首次向大眾開放，除卻玩法和模式創新的因素外，這是這個老牌節目為提升議題設置能力與網絡平台活躍度而采取的一種有效方式。

這個始終飽含危機意識的團隊，敏銳地意識到這一七年品牌要避免“老態”，急需通過新機制的刺激來煥發活力，同時又聰明地選擇了這種強互動的方式，在節目播出前就充分調動起觀眾的參與感，打破形成了六季的選角門檻和閉環，破舊才能立新。

然而，意外的是，第一輪全民舉薦，就讓這一重大創新機制籠罩在巨大爭議之中。“網紅”出身的劉宇寧憑借超高人氣成為第一個全民舉薦踢館歌手，但他在資歷、作品積累等各方面都與在線歌手存在極大落差，一些觀眾認為他的加入與節目立意及選人標準不相匹配，這讓節目一度陷入“向流量低頭”的質疑漩渦中。

這個小風波，也從一個側面折射出了綜藝節目破立創新與大眾對節目品牌牢固認知之間的矛盾，以及音樂類節目在迎合大眾與堅守專業之間的博弈。

而實際上，從2013年創辦起就在節目模式創新和音樂的電視化表達雙重維度發揮引領作用的《歌手》，從來都不願停留在對大眾需求的切中和迎合上，“引領”，是主創多年來一直努力的方向，“不能保證一定會引領大眾的音樂審美，但是一定要努力產生影響，想要未來音樂繁榮，節目團隊、觀眾都需要作出努力。”

對於全新踢館賽製的評價，洪嘯的回應盡顯坦誠：“任何一件事情都很難獲得所有人的滿意，這是無法避免的。如果想讓所有人投讚成票，那我們什麽都不用改了，我們還是要按照自己的專業判斷。”

他表示，這次踢館賽製升級的底層邏輯很簡單，就是希望打破以往閉環，為觀眾發掘更多被忽視的好聲音，而華語樂壇百餘位歌手的報名參與，被他視作這次創新最重要的價值和收獲，“讓華語音樂人們知道，有這樣一個平台，隨時歡迎追夢人的到來，這是最大的收獲。”

“讓它在高品質下盡量走遠一點”

迎來第七個年頭的《歌手》，已成為電視季播節目的絕對領跑者之一，其開創的專業級明星之間的競技形式、舞台秀與真人秀結合的表現形態，成為眾多節目效仿的對象，這一綜藝品牌在業內也一直是標杆式的存在。

今年，在電視“綜N代”陷入愈加嚴峻的生存危機下，新一季《歌手》又嘗試以最大刀闊斧的改革和創新，幫助遭遇同一困境的節目探索突圍之道。

“變”和“新”成為貫穿這一季節目播出全程的關鍵詞。是尋求發展新機遇的主動求變，還是綜藝市場格局與大眾審美更迭下的無奈求生選擇？洪嘯稱，《歌手》2019的確做出了很大程度的創新，但還稱不上“轉型”，而作為季播節目中的“老炮”，需要主動地去做一些改變。

《歌手》2019總導演洪嘯

無論主客觀因素，“改變”的目的是“為了全方位呈現不同的音樂風格以及音樂的力量”。他可以很肯定地給出答案的是，節目的本質從未發生過改變，“《歌手》還是那個《歌手》，還是一檔音樂競技節目，依舊尊重五百名聽審的選擇，更一直以深耕音樂為初心。”賽製、主題的變化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始終不變的“尊重音樂、勿忘初心”。

而向原創進化的邏輯，來自於音樂行業的發展方向。“因為樂壇要繁榮，需要新鮮的東西，做原創，不管是對於我們節目還是整個華語樂壇都是十分有意義的。創作永遠是可以保持生命力的基礎。經典與創新的衝撞，才會有前行的空間。”洪嘯說。

七年的音樂類節目創作與季播節目創新標杆的標簽，無形中給主創團隊以巨大壓力。洪嘯並不避諱這一點，“當然會有壓力，做到第七年，我們所需要的已經不是專業領域的認可，從賽製、主題的選擇上已經做出了我們能做到的引領。”

而在洪嘯工作室的規劃中，“在傳遞引領性音樂與思考的同時滿足大眾需求”，才是這個大眾文化產品生產的第一要義。言語裡透露出，這檔頭部節目要解決的首要問題，也是將觀眾重新拉回到電視機前，共享一場場音樂大餐。

而在用戶需求被視頻網站各色偶像養成類節目分流的當下，這的確不是件易事，甚至可以說是最大挑戰。

今年幾乎所有媒體關於《歌手》2019的報導和評論中都引用了“七年之癢”的說法，這七年，是中國綜藝節目從模式引進向自主原創的進化，也是電視與網絡話語權交替的巨大變革。

“在七年的時光裡，電視綜藝節目面臨了諸多的挑戰。綜藝超級模式終結，人們的注意力日漸分散，娛樂內容的選擇越來越多。”對於《歌手》2019而言，所處的媒介環境和市場生態已經與七年前不可同日而語，關於“到底癢沒癢”的衡量標準也自然大不相同。

在整季節目錄製和播出臨近尾聲，洪嘯和團隊逐漸對這一外界關心的問題進行了自我總結。“《歌手》不斷完成著自身的迭代更新，我認為依然保持著較強的話題生產能力。國產綜藝實際上已經進入了一個沒有絕對爆款的時代，但很少有這樣一檔節目，讓觀眾對節目的 ‘能量’關注如此多，大家更為看重節目的品質、價值，歌手的狀態與歌曲呈現的情感等閃光點，包括節目的誠意、歌手的真誠、歌手的唱功等等。”

而在新環境下，洪嘯工作室能讓《歌手》保持這一水準的經驗是“找到能與觀眾建立的情感連接的共鳴點”。

而與往年一樣，作為總導演，洪嘯也難以給下一季“畫餅”，為這一“綜N代”品牌的生命周期作出預判。他和團隊也只是在繼續專注本季內容創作的同時，暢想一下“下一季還有誰可以請、還有哪些歌手會來、還有什麽東西能讓觀眾覺得驚喜、好看”，然而，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目前能得到的都還是問號。

“在問號的情況下，往往不知道下一季會是什麽樣子，甚至會不會有下一季。但是當我去籌備的時候，總會慢慢建立起信心。在那個時刻，一切都是未知的。我們也想多做幾季，想一直做下去，但是這個確實會越來越難。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任何人都不能打包票談未來，能夠前行當然是會前行的。”

去年歌王之戰的片尾，不少忠實粉絲嗅出了告別的味道，但《歌手》2019仍然堅挺地亮相第一季度周五檔。

今年的收官之戰將傳遞怎樣的信號尚不可知，但壓力與動力並存的洪嘯工作室始終相信的是，《歌手》是一個好看好聽的故事。“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完全猜到這個故事的結局，這是這場故事的樂趣所在，這也令我們能一直保持著一份屬於音樂的初衷。”

“很難界定一個準確的生命周期，讓它在高品質下，盡量多走遠一點吧。”

洪嘯：不能保證會引領大眾音樂審美

但是一定要努力產生影響

看電視：原創主題是本季最大的變化，對於這個綜藝品牌和音樂行業有怎樣的意義？

洪嘯：相比以前的節目，大家有機會聽到更多歌手們手裡的“專屬寶貝”，不管是我們還是整個音樂行業，創作永遠是可以保持生命力的基礎。經典與創新的衝撞，才會有前行的空間。讓創造這份音樂價值的人，把他們的價值體現出來，這是我們的目標。

藝術性強的作品如果能被大眾所接受並喜愛會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同樣如果暫時不能被觀眾所接受也並無大礙，這個需要時間和過程。我們尊重歌手和歌手們想去表達的，他們大部分都是有創作能力的，所以他們選擇更多的是有想法的作品。我們也相信這一切都要經過時間的檢驗。

看電視：本季在優秀原創歌曲的打造和推廣上做了哪些努力？

洪嘯：今年的《歌手》是屬於創作歌手們的舞台。對於樂壇不曾被人熟知的優秀作品和音樂人，我們盡最大的可能予以平台。我們和歌手溝通時也是鼓勵多演繹他們各自的創作作品，因為樂壇需要繁榮需要新鮮的東西，這不管是對於我們節目還是整個華語樂壇都是十分有意義的的。

看電視：這個做到七年的綜藝品牌最大的創作難題是什麽？

洪嘯：歌手是核心，沒有任何一檔音樂節目會像《歌手》一樣，一口氣“消耗”如此多優質、成熟的歌手。

看電視：對於全新的踢館賽製，大眾和業界中存在著兩種聲音，您怎麽看？

洪嘯：任何一件事情都很難獲得所有人的滿意，這是無法避免的。如果想讓所有人投讚成票那我們什麽都不用改了，我們按照自己的專業判斷。這次賽製的升級是希望打破以往閉環，為觀眾發掘更多被忽視的好聲音，通過全民舉薦踢館歌手與專家舉薦踢館歌手的現場比拚，更加尊重了雙方的舞台實力。全民舉薦歌手是大眾通過投票選取出來的優異歌手，是深受大眾喜歡認可的，而我們的在線歌手也終將接受大眾的選擇。

看電視：首次大幅度調整的結果揭曉環節，從反饋來看效果如何？

洪嘯：首先最直接的是觀眾會有更新鮮的感覺，其次也增加了真人秀的空間，“歌手信封”、“排名信封”的抽取也會挖掘出歌手更有趣的一些點，“大家一起來猜排名、相互之間演戲”也會給真人秀環節賦予更多可供選擇的空間。

看電視：今年節目在製作上也有很大創新，更強調品質感？

洪嘯：更注重細節，所以算是一種突破了，片頭以章回體的標題形式呈現是在綜藝節目中少有的，更多地強調創作者的存在，更是希望給予他們莫大的能量，所以也稱得上是一種引領與創新吧。

看電視：真人秀理念和風格是否有所調整？如何更好地把握講故事和音樂表達之間的關係？

洪嘯：理念是不會輕易發生改變的，盡可能多方位呈現歌手的性格、音樂理念是我們真人秀環節一直努力想要表達的。性格、人生閱歷使然，不同的歌手必然是不同風格。故事是要的，且是真故事、好故事，但音樂表達是前提，這是相輔相成的。

看電視： 引領，是如何在今年的節目裡得到強化的？引領音樂審美與擊中大眾痛點哪個更重要？

洪嘯：其實從賽製、主題的選擇上已經做出了我們能做到的引領。不能保證一定會引領大眾的音樂審美，但是一定要努力產生影響，想要未來音樂繁榮，節目團隊、觀眾都需要作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