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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與費德勒,是不是剛在溫網打了史上最偉大的決賽?

今天之前,羅傑·費德勒正在追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第21個大滿貫。

今天之前,諾瓦克·德約科維奇已拿到了過去四個大滿貫中的三個,在尋求自己第16個大滿貫。

費德勒久已證明,自己是網球史上技術最全面完美的球員。2018年夏天以來的德約科維奇,則可說是網球史上最無可挑剔的回球手。

十一年前,溫網那場不朽的決賽:奶牛與納豆大戰4小時48分鐘,第五盤奶牛9比7勝出。眾所周知,溫網末盤長盤決戰太累人了(伊斯內爾頻頻點頭),今年組委會剛改革:第五盤打到12比12後,還是搶七吧……

結果新改的規則,今天決賽就適用了。

小德和奶牛第五盤打到12比12時,全場比賽恰好用了4小時48分鐘,追平了十一年前奶牛和納豆的記錄。

之後的搶七,小德贏了。4小時55分鐘。第五盤用了2小時2分鐘。

十一年前的溫網決賽,被許多榜單認為是史上最偉大比賽(2012年小德對納豆的澳網決賽一般緊隨其後)。但今天這一場……跟十一年前比如何呢?

小德是天下第一回球手。他的平衡、靈巧與反應,都讓他幾乎無法被打死。

奶牛深知這一點,所以從開場就積極用發球攻擊小德。開場第一局,奶牛就是兩個ace球得手。此後,奶牛用強勢的反手直線配合削球過渡,讓小德無法自如地待在底線。

前七局雙方各自保發後,奶牛一度有機會破發,但小德在壓力面前,兩個發球、一個反手,保發成功:奶牛試圖用上網對付小德,但小德用斜線穿越讓奶牛為此付出代價。雙方各自保發,直到搶七。

在搶七中,小德冷靜得像個殺手,而奶牛的體能初次出現問題:第一盤打了近一小時,他的正手無法持續揮出恰到好處的斜線了。

於是小德搶七取勝——他的一發成功率一度低於50%,奶牛打出了21個製勝分和14個發球得分,但小德很穩:他只有6個非受迫性失誤。

然後第二盤,小德在滑了一跤後,狀態大跌,很快1比6輸掉第二盤。到此地步,一切都像半決賽的翻版——奶牛對納豆,也是各自保發後搶七決勝,然後6比1,大分打成1比1平。

第三盤,奶牛一度5比4領先:當時他的正手製勝分以13比3領先——是的,小德很少用正手直接進攻,更多在用雙反斜線反擊。而奶牛也在用反手削球過渡,追求兩翼正手直線的機會。

一度奶牛握有盤點時,小德冷酷無情地發球得分,沒讓奶牛拿到2比1領先。

第三盤搶七,小德用回球調動,逼著奶牛跑動起來,然後贏了——第三盤,奶牛13個製勝分(小德9個),但又是非受迫性失誤,讓他輸了搶七。

然後奶牛又贏下第四盤。微妙的是,因為奶牛在溫網獲得的傳奇成功,所以觀眾的掌聲極有傾向性。你可以從小德的表情裡閱讀到不快。第四盤打到5比2時,小德得到破發點,雙方對峙35拍後,奶牛反手直線製勝分追平:那一瞬間,場邊緊張得不敢看比賽的米爾卡,終於笑了。

於是進入第五盤——值得一提的是,小德在溫網隻輸過一次第五盤:那是2006年的事了。

奶牛的體能出現問題:他的反手直線控制不穩了,被小德破發,一度2比4落後。但之後,奶牛用削球破發成功,追到4比4。第十五局,奶牛破發成功8比7領先;第十六局,奶牛一個ace球30比15,再一個發球得分40比15。

冠軍點出現了,而且是兩個。

把握住一個球,奶牛第21個大滿貫就得手了。

但小德依然不為所動。他的心神就像他的接發球一樣,仿佛永遠打不死。

奶牛一個正手球失誤,然後是小德一個斜線穿越,追到了評分,然後破發。

接著便是漫長的消耗。小德又一次滑倒——他依靠自己的平衡和柔韌性救那些不可能的球,所以滑倒不止一次——而奶牛也在用挑球、單反、正手直線不停對擊。

終於到了12平。終於開始第三次搶七。

然後小德贏了。

第五盤用了2小時2分鐘。全場比賽4小時55分鐘。

“沒有輸家”這種話很俗氣,但如果有比賽擔當得起這種說法,也就是這場了。

奶牛218分(小德204分),26個ace球(小德10個),破發也多過小德。但小德贏了。雖然他用了4小時55分鐘才獲勝,用了2小時2分鐘才維持他十三年來溫網不輸第五盤的記錄,但他贏了。

第三盤奶牛得到過盤點,第五盤奶牛得到過冠軍點:但在生死之際,小德都站穩了。他破發不如奶牛多,但在三個搶七局,生死之際,小德的心智與手腕,硬如鋼鐵。

但奶牛那些非受迫性失誤,也不是偶然。整場比賽,都像是奶牛用盡一切招式,試圖擊倒小德。奶牛的得分漂亮之極,但也因此有大量的非受迫性失誤:沒辦法,你不做那些高難度的直線攻擊和冒險挑小球,是打不死小德的。

當然事實證明,終究小德也沒被打死。他最後還是贏了奶牛,也贏了全場顯然挺有偏向性的球迷,樂滋滋地嘗了嘗場地上的草,以及在獲獎後,對全場球迷說:

“這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比賽。”

奶牛賽後說:“我希望我讓大家相信了,37歲的人也沒完蛋呢。”

的確沒有。十一年前,納豆需要創記錄的4小時48分鐘才能擊敗他。十一年後,小德在創了新記錄的4小時55分鐘裡擊敗了年近38歲的他。溫網史上最漫長的兩場決賽,恰好是對手要從奶牛手裡拿下冠軍,這事細想起來意味深長。以至於我們可能還得思考一下:年近38歲的人,怎麽能在當世第一人拍下,撐了4小時55分鐘的?——而且一度握有冠軍點?

歷史這東西,是要過些時候才能回憶起來的。比如,我現在已經很難記清2008年那場決賽的全部細節,隻記得我當時在午夜的上海,蹲在電視機前吃西瓜,比賽總也不完,納豆和奶牛始終不肯倒下……

也許再過幾年,我們回首這場比賽,會說這是史上最偉大的比賽?超過2012年澳網決賽?超過2009年溫網奶牛對羅迪克的決賽?

不知道。

總之,就是這樣:

在2019年溫網決賽裡,兩個合計已擁有35座大滿貫的歷史級人物,在爭奪各自的新一座大滿貫。

創紀錄的4小時55分鐘,證明了38歲的奶牛依然是技術最完美多樣的網球手,證明了32歲的小德是無法擊敗、不可動搖的萬能回球手。他們在這飛一般的草場上(而非更考驗耐力的紅土場)使盡了網球可以有的一切套路與技法。您在網球中可以想象到的一切——光榮、堅韌、技巧、跑動、戰術、變招、逆轉、長盤、搶七、歷史級巨星——好像一應俱全了。

2008年溫網決賽和2019年溫網決賽,兩場加起來超過9小時的歷史名戰,來自如今史上獲得大滿貫最多的三個球員——還不用提2012年澳網決賽,納豆和小德打了傳奇的5小時53分鐘。

把這三場列為史上最偉大三戰,好像也……沒啥問題?

巧合嗎?不知道。

大概,最偉大的球員,才能彼此激發出偉大比賽來?

也或者,我們的確身處網球史上最好的年代,正目睹網球史上,最傳奇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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