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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影像|我在東京拍奧運:鞏立姣奪冠十拿九穩,蘇炳添變強壯了

攝影&自述|魏征 撰文|邢逸帆 編輯|迦沐梓 周安 出品|騰訊新聞谷雨工作室

作為一名攝影記者,今年是我第四次出征拍攝夏季奧運會,也是最特殊的一次。

這屆奧運會的報名工作在2019年就開始了,沒想到過程多舛,由於疫情的緣故奧運會推遲了整整一年。這一年間我們一邊在準備,一邊等待著能否舉辦的消息。

前年在東京彩虹橋跑步時與Tokyo 2020的合影瞬間仿佛就在眼前,誰成想再次相見已經是兩年後的7月。為了能成行,我做了5次核酸,捅了兩次鼻子。這個夏天,將是我職業生涯中難得的經歷。

開幕式往往是每屆奧運會最忙亂的環節。同行們從世界各地趕來,不僅要立刻開始工作,還要倒時差和熟悉當地交通。

不同尋常的是,這次的奧運會開幕式沒有觀眾——此後的大多數比賽,也都沒有觀眾。開幕式現場,包括各國首腦、東京奧組委、日本天皇、演職人員和工作人員在內,只有950人左右,也就是說,全世界只有950人可以在現場看開幕式。沒有觀眾,以往那種熱熱鬧鬧的氣氛不見了,攝影位置一下變得非常寬裕。

在開幕式上,我們最關注的是兩個瞬間:中國代表團入場和點火儀式。往年我覺得奧運會開幕式就是一個大型表演慶祝活動,宣布比賽的開始。但是這次開幕式不同尋常,它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更像是一種“我們挺過來了”的證明,因為這次的奧運會能舉辦,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7月26日,我在東京體育館拍攝了乒乓球混雙決賽,劉詩雯許昕對戰伊藤美誠水谷隼。中國隊打得很艱難,最終惜敗,我聽到劉詩雯說“第一次比,就輸了”。在中國乒乓乃至中國運動員對於奧運會比賽的認識裡,得了世界第二的銀牌就是輸了。另一邊的便利店裡,售賣的報紙頭版上迅速刊登出水谷和伊藤的大幅照片,配文“第一次!日本乒乓球屆大突破”,或者“中國擊破”雲雲。

李發彬是攝影師最喜歡的那種選手,因為他有出其不意的一些情緒,會爆發一些很有張力的動作,攝影師也能捕捉到精彩的瞬間。2017年天津全運會上我就拍過一張李發彬的照片,那張照片上他肌肉感特別強烈,真的非常精彩。這次舉重比賽的舉辦場地本身是一個劇場,有木紋雕刻的舞台,有層層推開的大門,不像以前那種冷冰冰金屬感的場地,特別有欣賞表演的感覺。這張李發彬奪冠瞬間金雞獨立的照片,就是在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下誕生的。

競技比賽中,輸贏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運動員不只是英雄,有失利,也有傷痛。儘管已經做了很多年攝影師,心中早已能平淡對待輸贏,然而有些瞬間還是會激動。8月1日,鞏立姣奪得女子鉛球冠軍,我也在現場拍攝,由衷地激動自豪,不僅是作為一個中國人,也是作為她的一位老朋友。

鞏立姣的決賽是在早上10點多,這也是田徑決賽第一次放在早上舉行。上午陽光充足,鞏立姣在不停地擦汗,但是我看出她不是緊張的感覺,是興奮又小心,我就知道她很在狀態,奪冠應該是十拿九穩了。在2017年的倫敦田徑世錦賽上,我也見證了鞏立姣的奪冠,但世錦賽的舞台和奧運的高度是完全不同的,對於她來說,這是等待已久的舞台,等待已久的冠軍。

在輸掉和俄羅斯的比賽後,女排姑娘朱婷躺在地上。當時大家都對朱婷抱有很大期望,她是主攻手,也是獲勝的核心。但是朱婷當時手腕的傷已經很嚴重了,在跟俄羅斯打比賽的前半程都只能防守,到了最後才打出幾個進攻。看到她躺在地上的樣子,我在心疼和惋惜中按下了快門。

蘇炳添是第一個站在奧運會百米決賽上的亞洲人,他的半決賽成績帶入決賽的話,可以拿銀牌。決賽中他拿了第六名,也已經是創造了亞洲人的歷史。我拍蘇炳添很多年了,這兩年我發現他身上一個巨大的變化,就是他比以前強壯了很多,尤其是大腿的肌肉變得更加發達。亞洲人能站在奧運會百米的跑道上,這是史無前例的一件事情,對於蘇炳添自己和中國來說都很有意義,已經沒有遺憾了。

這次的場地自行車女子團體競速賽上,鍾天使和隊友鮑珊菊再一次刷新了五年前由中國隊創造的世界紀錄。比賽在伊豆舉辦,就是那個川端康成筆下有原始森林和深邃幽谷的伊豆。從東京到伊豆沒有媒體大巴,我們只能自己包車,100公里的山路來回花了6個小時。離開東京,路越來越窄,景色也愈發的好,在路上我們還看到了富士山,令人神清氣爽。距離比賽開始只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我們終於趕到了賽場,抓緊時間熟悉場地後,我們決定在看台的第一排來拍攝。拍到了鍾天使奪冠、近距離揮拳慶祝,還是比較滿意的。

開賽幾天來,一個很深的感受是,儘管沒有觀眾,日本人還是按自己的生活習慣堅持著那種固執的組織方式。

在拍攝乒乓球比賽時,每個記者入場後要先拿票,拿票之後再抽簽,按抽簽序號依次挑拍攝位置。但是乒乓球比賽中場是要交換場地的,記者在內場也會跟著交換機位,這個排隊抽簽流程其實毫無意義。

此外,攝影記者需要提前通過郵件預約第二天要拍攝的比賽,得到批複後才能拍攝。這個事非常麻煩,因為很多淘汰賽,事先不知道中國選手會不會晉級,沒法判斷是否要預約。記者們怨聲載道,攝影經理接到了無數投訴,但是也只能回復大家,“請再堅持一下”。這屆奧運會的組織能力確實是我經歷過的四屆奧運會裡最差的。

在這種緊湊的安排下,我們每天基本只能吃一頓飯,連上廁所的時間都要精打細算,結束一天的拍攝已經是凌晨一二點。在回駐地的班車上,還要開會部署白天的拍攝工作,挑片子發回國內,真的是連軸轉。

5年前的裡約奧運會,我飛了當時國航最長的航線,從北京到馬德裡再到聖保羅,最後換當地航司飛抵裡約,全程26小時。沒想到這一次離東京這麽近,花在路上的時間幾乎比得上裡約了。

疫情緣故,北京直飛東京的班機全部取消,此次必須在西安過夜轉運站,原本3小時的直飛時間被大大拉長。

在西安的登機口,國際出發人非常少,除了前往東京的記者團隊,就只有4位日本乘客。一架空客330飛機上隻坐了不到60人,我所在的前艙只有5個人,身邊空空蕩蕩。快落地的時候,所有空乘人員都穿上了白色的防護服,整個飛機上彌漫著消毒酒精的味道。

在入關之前,需要以團隊為部門登記,現場做核酸,現場等待出結果,所有人都做完才能大家一起走。之前聽說中國體操隊因為人多,花了7個小時才從機場出去,我們比較幸運,落地時人不多,用了3個小時入關。前來迎接我們的年輕志願者說著日式英語,年老的鞠躬指引,一切都沉穩平靜。

從外國入關的媒體人,每天早上都要自己吐口水到一支試管裡,交給團隊的防疫官進行核酸檢測。可能在日本人的觀念裡,每天戳客人的喉嚨和鼻孔是一件不禮貌的事吧。

機場和路邊的標識都還未來得及更換,上面寫著Tokyo2020,仿佛時間和空間在此停滯。在那個平行世界裡,疫情沒有發生,一切照常進行。

東京灣,一個複製版的自由女神像和類似溫哥華冬奧會的水面奧運五環比肩,它們是東京特意加入的奧運元素,本該被更多遊人看到,現在卻無人留意,顯得無比孤單。

東京市內幾乎感受不到奧運的存在,只有不斷接近賽場時,才能從周圍的交通引導標識判斷出這裡是奧運會場。一早出門,看到酒店大堂的一角,一位學生模樣的女孩正在課外班學習;街邊的理發店中,電視裡在直播著羽毛球比賽;便當店裡,服務生在晚飯時間把食物擺上櫃台;公園裡,不少孩子在揮棒、踢球。東京市民的生活照樣進行著,一切都平平淡淡,仿佛世界上最大的體育盛會不在同一個城市裡發生。

我拍慣了熱鬧的奧運會,卻覺得這次的東京尤其特別。奧運精神不在乎有多少人關注和參與,每一個在重壓之下和疫情之中勉力維持日常生活的人,每一個在茫然和軟弱之中最終堅持了自己選擇的道路的人,都是奧運精神的傳承者。

今天我在媒體班車上,路邊有一位日本媽媽帶著自己的小朋友跟我們招手,我就想到開幕式的當天,有一位穿和服的日本爸爸背著小朋友,也是像這樣對著班車熱情招手。

在酒店裡,一位沒能走進現場的觀眾盯著電視中的游泳比賽,那一瞬間,他的心情應該與在現場拍攝的我無異,都是激動興奮的吧。(來源:騰訊新聞)

出品人|楊瑞春 主編|王波 責編|程婕 運營|張簫 黃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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