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儘管聯想和華為都再三申明，在5G標準的投票中，聯想是投給華為的，但國人的不信任讓這家歷經34年的民族企業風雨飄搖。
來源|小商幫科技
公眾號| xiaoshangbang
作者 | 左刀
1、價值觀
1961年，年輕的柳傳志唯一的志向是在高中畢業後能夠當上一名空軍飛行員，那時候軍人很神聖，年輕人無論男女都想當兵。柳傳志在中學的飛行員招考中，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成為了學校唯一入選的人員。
然而，由於柳傳志的舅舅被劃分為右派分子，導致了他功虧一簣，柳傳志內心的失落無以言表。當晚，柳傳志的父母和他談心，父親柳谷書說：“一個人有兩樣東西誰也拿不走，一個是知識，一個是信譽。我只要求你做一個正直的公民。不論你將來是貧或富，也不論你將來職位高低，只要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你就是我的好兒子。”
知識與正直，伴隨了柳傳志的一生，也讓他在幾十年商海沉浮中，始終不忘初心，堅定信念，最終成就了他商場教父的名聲。
在聯想最初成立的那些年中，柳傳志將聯想的核心歸結為兩點：求實和誠信，對外，企業間要講誠信，對內，則要避免“做違心事，說虛話、空話、套話”。
後來寫就《聯想為什麽？》的作者陳惠湘回憶起剛進入聯想時，恰逢北京展覽館有個產業博覽會，時任公關部經理的陳惠湘每天都回來報喜說簽了多少大單子。柳傳志感覺數字太大，不太可能，第二天就自己去考察，發現陳所謂簽下的單子裡，多數只是意向而並非真正的簽約單子。後來柳傳志在公司大會上嚴厲批評了陳惠湘，這讓陳惠湘意識到，聯想不允許假大空，聯想的風格是務實的。
在求實和誠信這件事情上，最為知名的事件就是現任融創中國董事長，時任聯想企業發展部經理的孫巨集斌與柳傳志的衝突。
1988年，清華大學畢業的孫巨集斌進入了聯想，短短兩年時間，孫巨集斌從普通員工一路擢升，做到了聯想集團企業發展部經理的職位。
年少成名加上業績卓著，使得孫巨集斌在聯想擁有了很高的人氣，甚至在很多決策上繞過柳傳志，權力加身加上下屬的擁護，讓年輕的孫巨集斌走了彎路。
孫巨集斌的企業部做了自己的章程，而置公司管理制度於不顧，下屬隻認孫巨集斌而不認公司的總裁，孫巨集斌在下屬公司安插自己的人手，甚至連公司的財務在當時也不受公司的控制，這直接導致了公司下屬企業不受管控，各種弄虛作假和財務管理失去了控制。這一故事，在《中關村筆記》一文中有過演繹，衝突的劇烈程度超過了很多人的想象。柳傳志經過與孫巨集斌的多次談判未果，親手將孫巨集斌送入了監獄。
1990年5月，孫巨集斌以挪用公款罪被警方帶走，後被判入獄5年，後法院裁決減刑1年零2個月，最終，1994年3月，孫巨集斌出獄。
出獄後的孫巨集斌並沒有和柳傳志交惡，相反，柳傳志借給孫巨集斌50萬元，後者開辦了順馳，正式進入地產領域。
2003年，經過孫巨集斌的申訴，海澱法院撤銷了1992年給出的判決，認定孫巨集斌無罪。
從判決的前後不一致來看，這裡面有很多的故事，真實的內幕外人已無從知曉，但柳傳志在內部對誠信的要求，鐵腕的統治，對人才的愛惜，在這件事情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之後幾十年過去了，孫巨集斌和柳傳志之間再無齷齪傳聞，只是，融創中國現在如日中天，而聯想則踟躕不前，更在近期負面纏身，讓人唏噓。
2、架構
聯想在2000年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分拆出了神州數位和聯想集團，雖然當時有傳聞說，這是因為柳傳志為了平衡兩員愛將，同樣畢業於中科大的楊元慶和郭為的內部不和而做的一個決定，但分析人士更認可當時的聯想將自主和代理分拆的決心。
應該說，聯想很早就意識到了自主品牌的重要性，楊元慶被寄予厚望，承擔起了聯想自主品牌的重任。
柳傳志在2014年曾經說過：“最初辦聯想，只是想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我覺得我能乾點事；後來我就想創造一個中國品牌的電腦，能成為排在世界前列的品牌；現在新的預期，是希望培養一批領軍人物，能在若乾年後有幾個聯想系的企業處於行業領先地位。”
說這句話的2014年，聯想手機佔全球份額的7.9%，僅次於三星和蘋果，當年，聯想手機在國內的份額也達到了11.2%。而聯想的PC出貨量排名全球第一，筆電出貨量排名全球第二，可見，柳傳志是有底氣說這些話的。
不過，到了2017年年底，根據谘詢機構的數據顯示，聯想在國內的市場份額已經不足1%，到了2018年Q1，聯想在國內的出貨量排行中已經不見蹤影，在全球的出貨量中，除了Motorola品牌保留了一點顏面之外，Lenovo品牌已經消失不見。
不僅僅在手機領域出現了暴跌，在聯想的本行——PC領域，也被對手超越，並且處於嚴重滯漲的狀態，如Gartner在2018年Q1的數據顯示：
要知道，這個成績是聯想收購富士康PC業務之後的成績，當時聯想希望依靠收購能夠再度成為行業第一，可惜這個願望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實現。當然，目前雙方僅差距0.3%，聯想依然有超越的可能性。
在PC和手機領域接連傳出不利消息的聯想，在人事上做了諸多的努力，僅在2016年中就出現了多次的調整：1月初，陳旭東任職聯想移動業務中國區總經理；3月，聯想從“三大引擎”再次變更為四大集團，即個人電腦與智能設備集團（PCSD）、移動業務集團（MBG）、數據中心業務集團（DCG）、聯想創投集團（LCIG）。11月，聯想再次公布人事調整：陳旭東負責聯想全球服務業務，總裁兼COO蘭奇直接負責PCSD，高級副總裁喬健負責MBG，高級副總裁賀志強負責LCIG。
到了2017年，劉軍回歸（參考小商幫科技（公眾號：xiaoshangbang）歷史文章《劉軍再度出山，聯想還能重振雄風嗎？》），楊元慶宣布，將聯想中國區重組為PCSD和DCG，劉軍長官中國平台及中國區PCSD業務，向蘭奇匯報；童夫堯擔任集團高級副總裁兼中國區總裁，負責DCG中國的端到端業務以及全球超大規模數據中心業務，向DCG業務總裁柯克·施浩德匯報。
到了2018年5月，架構再次變化，聯想PCSD和MBG將整合成智能設備業務集團（IDG），與DCG協同發力“智能設備＋雲”和“基礎設施＋雲”。長官全球市場工作8年多的David Roman將退休離任，喬健將擔任全球首席市場官和市場行銷高級副總裁，同時，喬健不再負責手機業務的中國區部分，由曾經的“ZUK掌門”常程接管。
一連串的動作，不要說外部人士覺得非常的混亂，在內部也是頗有微詞。
一位聯想內部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跟小商幫科技（公眾號：xiaoshangbang）透露：讓喬建長官MBG是個錯誤的決定，而內部懂行的常程卻被調離。喬在HR的工作上是非常出色的，特別有親和力，也善於溝通和交際，但在移動業務層面上她並不熟悉，任職MBG長官後，喬的思路也是HR的思路，就是不斷挖人對移動進行大改造，但喬不懂移動業務，外行指揮內行，這從推出moto z 2018這樣的產品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最終改造是失敗的，花重金從國有體系挖來的馬道傑和虞杲等人，最終也在2017年底後相繼離職。
經歷了挫折的楊元慶，在2018年不得不讓喬建離開MBG長官者的崗位，而讓常程再度回歸。
就這樣，劉軍因為“動作太慢”而離職，之後再度回歸，常程因為移動業務總體的下滑而被調崗，最後又回歸，陳旭東因為業績的壓力，則最終選擇了離職。
一直調整到現在，聯想給人總體的感覺就是：整個聯想集團在戰略方向上一直在做調整，到現在依舊不夠清晰，而在人事安排上，外部的人員進來後難以融合，並且挖人是否挖的妥當，外界也頗有爭議，而內部的管理人員則遇到了天花板，在業務上難以帶領公司再度突破。
其實這種調整在聯想的發展遇到天花板之後就一直沒有停過，2008年，聯想大裁員，一位員工寫了《公司不是家》，讓很多聯想人讀過淚崩。
不管是那一次的大裁員，還是這些年頻繁的調整，矛頭都對準了楊元慶。
3、楊元慶
說楊元慶不行或者楊元慶不夠努力，都不是一個中肯的評價。
楊元慶曾經也是帶領聯想不斷開疆拓土的得力乾將，是柳傳志最為器重的人才之一。
1989年，楊元慶加入聯想，到1991年，因為業績出色，被任命為聯想集團CAD部總經理，在此後的兩年裡，楊元慶把年銷售額從3000萬元增加到3億元，到了1994年，楊元慶出任聯想電腦公司微機事業部總經理。在其帶領下，當年聯想自有品牌電腦銷售出4.2萬台，躋身於中國市場三甲之列。時年，楊元慶29歲，除了當年的孫巨集斌和另外一位天才，28歲就進入公司管理層的郭為之外，聯想的年輕人中再也找不出比楊元慶更出色的人才。
1995年，楊元慶出任聯想集團助理總裁，聯想集團執委會副主席，成為聯想集團決策層核心成員，1996年，晉升為集團副總裁，1997年，聯想電腦奪得中國市場PC銷量第一，1998年，楊元慶任集團高級副總裁兼聯想電腦公司總經理，在他的長官下，聯想電腦繼續位居中國市場PC銷量第一，首次進入亞太前五。這一年，聯想製造的第一百萬台電腦下線。
到2001年，楊元慶擔任分拆後的聯想集團總裁兼CEO，長官聯想成功進行了“Lenovo”品牌的塑造，之後收購IBM - PC部門和Thinkpad品牌。
一直到現在，雖然聯想經歷了各種困難，但在PC和筆電領域，聯想做到了世界前兩位，並一度做到了世界第一的位置，這當中，雖然有諸多爭議和挫折，但楊元慶的長官功不可沒。
縱觀楊元慶的履歷，他是一位行銷型的管理人才，而不是技術型的管理人才，他的主要能力在PC和筆電領域的市場行銷，在並不需要太多技術創新的PC和筆電時代，聯想的“貿工技”路線風生水起，甚至在手機時代，一開始聯想也是領先的。
但在互聯網大行其道，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大行其道的今天，楊元慶長官下的聯想確實已經落伍了。這個時代，最為重要的就是創新——技術創新，或者模式創新，尤其是技術創新領域。BAT和華為們在核心技術領域不斷投入，方向明確，尤其是華為，2017年研發投入高達897億元，佔銷售額比例達到了14.9%。我們來看看2017年度中國企業研發投入前15強：
聯想在企業研發投入方面位居第15名，但佔銷售額比例僅2.9%，而華為是14.9%，阿里巴巴為10.8%，騰訊為7.8%，百度則是14.4%。
在之後的三年，阿里巴巴預計僅達摩院的研發投入，就將高達1000億以上，BAT在人工智能、無人駕駛、物聯網等領域的布局和投資力度，已經遠非聯想所能相比。
除了研發投入比例低之外，研發投入的效率問題也頗受爭議，到目前為止，聯想到底有什麽核心技術競爭力，在業界也一直是一個謎。
實際上，這些年在楊元慶的長官下，聯想曾經在多個領域進行過嘗試，聯想也是最早進入互聯網領域進行創業的公司之一，比如曾經紅極一時的FM365網，以及在AR/VR、物聯網、人工智能、智慧城市、雲計算等等領域的探索，可以說，互聯網公司主流的創業和創新方向上，聯想大部分都有所涉及，但遺憾的是，幾乎沒有一個方向能做深，做透。其中，尤以FM365最為可惜。
除了在技術領域沒有太大的建樹之外，楊元慶長官下的聯想還有另外一個重大的問題，就是沒有發掘出年輕有為的接班人。
在柳傳志時期，對於年輕人的挖掘甚至可以用“渴求”來形容，在處理孫巨集斌的事情上，柳傳志一直到最後才痛下決心，就是惜才，愛才。但楊元慶長官下的聯想，用的幾乎全是60後甚至年紀更大的老人，別說80後，90後，就連70後的管理者也難見蹤影。雖然說年紀大並不一定是問題，但對於IT和互聯網產業而言，新鮮血液是必須的，你看看淘寶的CEO是85年的，騰訊的高管大多是70後，沒有新鮮血液，也意味著聯想對於創新的遲鈍和缺乏開拓精神。
4、貿工技
沒有研發基因，以“貿工技”為主的聯想，在近期隨著美國製裁中國引發全民討論芯片時，意外的的被曝出了當年的“倪柳之爭”，進而被人挖出了在5G投票時，聯想曾經投給高通的事件。
除了當事人，誰都無法真實的還原當年的倪柳之爭，但自從1995年倪光南離職之後，聯想在“貿工技”的路線上越走越遠，而倪光南崇尚的“技工貿”則完全失去了地位。
公平的說，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之下，“貿工技”是不是一定比“技工貿”的路線要差，其實是並不一定的，因為研發投入須要很多錢，但在公司還沒有做大之前，貿然投入大量資金研發完全沒有基礎的芯片，可能是一個無底洞，甚至有可能將公司拖垮。因為企業要自負盈虧，跟研究機構不同，國家不會養著你。
時任中科院計算所所長、聯想董事長曾茂朝表示：“這（指免去倪光南職務）是出於不得已的一種取捨，這樣的取捨對聯想集團今後的順利發展，無疑是惟一正確的選擇。”
在柳傳志的長官下，聯想集團跨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難關，終於，在PC領域站在了世界之巔。而他也成功帶領出了楊元慶，郭為，朱立南等一批當年年輕有為的人才。
然而，由於強烈的“貿工技”基因，導致了聯想在登頂全球PC市場後，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開始逐步暴露出自身的嚴重不足，時至今日，大家印象中的聯想，依舊只是一個買電腦，賣手機的公司，那麽，聯想的核心競爭力到底在哪裡？
同樣做硬體的華為，自主研發了麒麟芯片，還有秘密的麒麟作業系統；後起之秀小米，在芯片領域也開發出了松果芯片，並在新零售這樣的新商業模式上處於領先地位；全球領先的蘋果公司，則在作業系統，芯片，人工智能等方面，一直處於全球領先的地位。
那麽聯想有什麽呢？除了倪光南時代的漢卡，以及當時研發的程控交換機、ASIC芯片（後被廢止）等項目之外，聯想實在缺乏在業內拿得出手的核心技術產品。在2018年CES上獲獎的一些項目，其內核的技術也基本上掌握在別人手裡，比如說聯想Smart Display，其核心使用的是谷歌助手，喚醒詞竟然是：“Hey, Google”。
誠然，這樣做可能可以贏得更多的市場，但缺乏核心技術已經成為了聯想最大的難題。可以說，聯想目前最大的困難就在於內生創新技術的不足，新生代長官人的缺乏，這些，導致了全方位競爭的失利。
5、破局
作為一家民族企業的代表，聯想曾經代表了中國當年的科技企業，一句“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家喻戶曉，讓聯想的社會地位也隨之提升。
聯想在發展的過程中也並非一帆風順，自2005年收購IBM的PC業務之後，聯想集團一直採用楊元慶任董事長，洋人任CEO的策略，到第二任阿梅裡奧時，在消費類電腦策略上與楊元慶發生了很大的矛盾，加上金融危機的影響，聯想在2009年出現了巨大的虧損，全線業務大幅下滑，柳傳志不得不再度出山，用了兩個“堅決”下了命令：“當前的戰略，歐美要堅決守住ThinkPad市場，這是一；而在中國和新興市場，要堅決擴展消費類產品。”
楊柳配終於挽狂瀾於既倒，使得聯想再度復活。那一年，柳傳志65歲，在再度挽救了聯想之後，柳傳志再度“歸隱”，將聯想集團交給了楊元慶。
柳傳志在這些年其實一直沒閑著，在把聯想集團和神州數位分別交給楊元慶和郭為之後，柳傳志開始了新一輪的創業——開創聯想控股，在聯想實業的基礎上加上了投資的輪子，這些年，聯想的投資業務做的還是不錯的，比如說，根據智東西的統計，在大出行領域，聯想系投資了約49家企業，其中包括大家耳熟能詳的滴滴、ofo、Uber中國、優信二手車、途虎、神州租車等等。
柳傳志在戰略布局管理能力方面有著非常獨到的能力，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到今年，柳傳志已經74歲高齡，再度復出的可能性雖然還有，但如果聯想一直需要柳傳志出來挽救，他能成為一家偉大的企業嗎？柳傳志還能再復出幾次呢？
網絡上關於5G投票的事件雖然有誇大的嫌疑，但聯想自身在這次事件中是否一點問題都沒有呢？群眾的眼鏡是雪亮的，有些事實無法被改變。聯想恪守的誠信的價值觀，在這些年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呢？
要在下一個十年再度崛起，聯想需要的不僅僅是辯解，而是需要好好思考戰略、管理者、技術投入和價值觀的問題了，一位類似於百度陸奇這樣的技術型管理人才以及年輕的管理梯隊，對於聯想而言可能是至關重要的。
從情感來看， 我並不希望聯想被歷史淘汰，而是能夠再度崛起，但歷史沒有感情，如果不思進取，哪一個巨無霸不會倒下呢？
畢竟，連老羅也開始做電腦了，守舊的聯想，依舊靠行銷思維，能守得住江山嗎？
來源|小商幫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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