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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盛 | 氣功的真理

▲吳國盛

作者 吳國盛 (本號主編,清華大學科學史系教授)

責編 許嘉芩 劉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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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個標題,讀者很可能以為我是一個信氣功的人,想要為氣功做一番辨護。這是一個誤解,誤解來自「真理」一詞。在現代漢語的習慣用法裡,「真理」通常被理解成一個帶有讚揚、歌頌等強烈價值認同意味的好詞,因此談「氣功的真理」,很容易被誤解成讚揚氣功、歌頌氣功。其實,這裡的「真理」一詞是在本原意義上使用的,它是「去掉遮蔽」、「露其真相」。所以,「氣功的真理」就等於說「展示氣功的真相」。

有一則寓言,說的是兩個人談「天」。聰明人對笨人說,我們的頭頂上空空如也,並沒有「天」這個東西;笨人反過來問聰明人,那「天」是個什麼東西?是啊,頭頂雖然空空如也,可是我們稱之為「天」的那種東西又是怎麼回事呢?這則寓言非常生動地表明,說一個東西不「真」還不夠。它不「真」,只是表明它沒有「如其所是」地顯現,沒有以它固有的面目出現。而沒有「如其所是」的顯現,表明它有它的「所是」,它有它自己的「真」相。展示其「所是」、「真相」,正是追求真理者的事業。追求真理不只是簡單地判定和宣布它「真」或「假」。

氣功是真的嗎?這是人們常問的一句話。不論我回答是或不是,我都要首先弄清楚問話人心目中的「氣功」是怎麼一回事,只有在對「氣功」是怎麼一回事的問題上首先達成了共識,我的是或不是的回答才是有意義的。由此可見,對「真」的判定首先依賴對「真相」的揭示。

「氣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它是一種涉及到醫學生理學、物理學、宗教、哲學、文化學和社會學等諸多方面的非常複雜的現象。

氣功作為一項養生健身的體育活動,是祖國傳統醫學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它是一項通過自我心理調整來影響自身生理功能的鍛煉方法」。雖然有著幾千年的歷史,但「氣功」這個詞的出現卻是本世紀中葉之後的事情。據說是河北人氏劉貴珍於50年代中期發明的。劉在他的著作中說:「『氣功』這個詞概括了靜坐、吐納、導引、內功等修鍊方法。因為氣功運用於防病、治病,故名為『氣功療法』。」

氣功在強身、健體、防病、治病方面確實有顯著的成效,而且它不花錢、不費事,易於普及,易於形成群眾性的運動。如果你有足夠的閑暇,你就可以加入鍛煉的行列。中國正在進入老齡社會,老人退休後無事可乾,練練氣功,自得其樂,總是好事。

如果止於此,「氣功」簡直就不成為一個問題,人們也不會發出「氣功是真的嗎」這樣的質問。全部的問題來自聲勢浩大的群眾性氣功運動中不斷出現的「神化氣功」,而這些個「神化氣功」又想將自己納入現代科學的軌道中來,以致宣稱中國的氣功研究已經或將要使現代科學發生徹底的改變。這時,人們就想知道,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那可就太來勁了。對於我飽受西方列強百年凌辱的民族而言,這種心態也是很自然的。)

我們生活在一個現代性的時代,我們時代的主流話語都是現代性話語。在健康和疾病的評價方面,西方醫學是權威的標準。作為正在走向現代化的發展中國家,中國自然全盤接受西醫話語。所謂中醫的現代化,也就是用西醫的話語解釋中醫的邏輯。

對古典的還原論、原子論科學而言,中醫確實很難得到解釋,它往往被看成純思辨命題和純經驗總結的某種雜拌,是某種無可理喻的原始文化。但是西方科學中的有機論傳統在20世紀得到了發揚光大,在系統科學、非線性科學、生態科學等新興的橫斷學科中,整體的觀念、非還原的觀念、非決定論的觀念、複雜性的觀念,正在蔚然成風。於是,象中醫這樣的有機論的原始文化對西方話語而言,開始變得可以理喻了。比如,人們開始用系統科學的語言構造中醫人體理論的網路模型。

儘管可以構通了,中醫舊學和西方新學還不能說是完全相同的話語體系。中醫舊學依舊處於現代性話語的邊緣,是被統戰的對象。作為中醫一部分的氣功療法,要想自我辯護,也必須以現代性允許的方式進行,即以現代科學的方式進行。學院派醫學家們實際上一直在研究氣功療法的內在機理,試圖用現代科學的語言解釋這些有時出現的神奇的效果。

至此,「氣功是真的嗎?」開始成為一個問題,但只是一個純學術的問題,而且此問題的答案已經被肯定。所問不是「氣功是不是真的」,而實際上是:「在現代科學看來,氣功何以是真的?」即要用現代科學理論解釋古老的中醫養生法,特別是,解釋何以心理調節活動對生理功能有改善作用。

這個層次是現代科學允許進行的層次,圍繞這個問題進行的研究被稱之為「氣功學」,它是中醫學的一個分支。

然而,中國當代氣功運動是以其「神化氣功」(簡稱神功)而聲名遠播的。所謂「神化氣功」,是對大氣功師產生的各種「特異功能」的統稱,張洪林稱之為「偽氣功」。「神化氣功」的理論核心是「外氣」概念,它認為功法高強的氣功師可以向體外發出「外氣」,這種「外氣」能量極大,近可以消除病灶,遠可以撲滅森林大火。各種所謂「意念致動」、「超時空移物」,都屬此列。

「外氣」擁有如此強的「支配力」和「控制力」,已經與現代科學的解釋系統發生衝突。任何具有現代科學理性的頭腦,都不會相信如此「神功」。由於「現代科學」(modern Science)已經被證明是人類有史以來在「控制力」和「支配力」的解釋和發揮方面最富成效的文化方式,西方人正是憑藉著他們的科學而將人類帶入一個全球西化的時代,所以,在作為「控制論」最高權威的現代科學面前,「神功外氣」表現出了妥協和委曲求全:它願意接受現代科學詮釋系統的歸化,它也願意讓現代科學來檢驗自己的「控制力」。本來它可以與現代科學對抗到底的:既拒絕解釋,也拒絕檢驗,但中國近代史上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對抗的結局過於慘烈──「刀槍不入」的義和團民全被子彈打死──因此,在這個由無數次鮮血凝成的強大的現代性話語面前,「神功外氣」決定拉大旗做虎皮:他們對「外氣」進行物理、化學和生物學實驗檢測,並宣布取得了重大突破。於是「氣功問題」被引入了現代性話語最強硬的科學領域。

氣功本來是一種體內修鍊的功夫,因此,需要現代科學進行解釋的也只是人的心理調節與人體生理功能之間的互動關係。按張洪林的說法,劉貴珍創造「氣功」一詞只是因為劉本人所創的功法強調「呼吸」,通過控制呼吸入靜,其所謂「氣」即呼吸,在以「調神」為主旨的古代養生功法中並不具有普遍意義。用「鍊氣」代替「調神」是「氣功」定義的歷史性錯誤。但富有戲劇性的是,「氣功」一詞一旦約定俗成之後,反倒獲得了自我發展演繹的獨立空間:「氣」脫離了原初的「呼吸」入靜的含義,變成了「體內真氣」;體內真氣之「氣」本來只在內省的狀態下獲得意義,但許多無知之徒將之粗鄙化成物質性的「氣」;這種物質性的「氣」一旦外放,便成物質性外氣;既是物質性的「氣」,它就應該產生物理學上可以觀測到的效應。

中國哲學和中國醫學中的「氣」對於現代科學而言過於遙遠和陌生,它們本來從屬於完全不同的闡釋系統,因此用現代科學手段來檢測中醫的「氣」,就好象用天平稱「美」的重量一樣,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這十幾年來,儘管有許多科技界的氣功愛好者以各種各樣的名義做氣功實驗,但多是一種個人行為,幾乎沒有權威的科學機構從事這項研究並發布它們的研究成果。只是在社會反應越來越強烈的時候,科學界才不得不參與其事。但那些嚴肅的科學家們一看就明白了,所謂的氣功檢測實驗是多麼的不牢靠,而有關的報導又是多麼的不負責任、多麼的冒天下之大不韙。於是,科學界憤怒了,科學家們感到科學的尊嚴受到了侮辱,科學受到了那些江湖騙子們的耍弄。

據說第一個報導檢測出外氣的物理效應的,是上海人氏顧涵森,她在1979年的《自然雜誌》(上海)上連續發表了幾篇文章,說氣功師發出的所謂外氣,能被物理儀器檢測出來。此後,有一些科學家繼續與氣功師合作做實驗,以證實存在物理外氣。比較著名的有清華大學(工會下屬的群眾性氣功組織的)陸祖蔭與嚴新合作做的一些實驗。

相信外氣的科技工作者做的這許多實驗,今天看來,都過於粗糙而不嚴密,實際上不說明任何問題。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說存在物理外氣。事情至此,那些誠實的物理外氣的實驗者們應該冷靜了。從科學史角度看,還會有少數科學家孜孜不倦地做這類實驗(如果他能找到資助的話),但大多數不再關心這類事情,因為有待研究的科學問題很多,科研資金是有限的,必須分配給那些看起來比較有前途的研究項目上去。少數「執迷不悟」者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沒有證明「存在物理外氣」不等於證明了「不存在物理外氣」(原則上,用實驗可以證明存在什麼東西,但永遠無法徹底證明不存在什麼東西),況且,在科學史上,那些不被看好的研究綱領後來捲土重來的事情屢屢發生。他們願意繼續做實驗,就讓他們做吧。(世界各地還有數目不少的一群人在繼續製造永動機,天知道他們會不會是幾百年幾千年後某一次科學革命的先驅。)

然而,事情並不止於此。十幾年來,儘管已經證明沒有一項實驗是真正證明了存在物理外氣,但類似的實驗成果仍然不斷地向外發表,幾乎所有的氣功雜誌幾乎每期都報導一些非常驚人的實驗成果,這些成果的任何一項為真都足以贏它一項諾貝爾獎來。在最熱鬧的時候,甚至中國最大的幾家報紙如《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日報》、《中國青年報》也發表類似的報導。這樣邪乎的鬧騰,一定有它更深層的原因。為什麼證明存在「外氣」如此重要,為什麼非要讓現代科學來證明存在「外氣」?這兩個疑問,將我們帶出純粹科學的圈子,使「氣功問題」進入社會學和文化學領域。

「外氣存在嗎?」在氣功界可是一個相當犯忌的問題。何以故?因為「外氣」關係到「氣功師」的合法「地位」和合法「權益」。氣功師者,自身功法高強且能教授他人也。如果只有內氣沒有外氣,氣功師的能耐就比較有限,他可以自己達到極高的境界,但對體外塵世的俗事就不可能發揮很大的乾予作用。有了外氣,氣功師的能耐就大了:一方面,他幫人看病治病、算命預測的能力大大提高了,氣功師們藉助外氣能將許多疑難病症立馬治好、氣到病除;另一方面,他可以遠距意念致動,打翻瓶子,讓藥片穿透瓶壁,讓嚼爛的名片復原,能呼風喚雨,能在千里之外讓清華大學的水分子結構改變,能從瀋陽發功讓大興安嶺的大火滅掉。總之,有了外氣,氣功師想乾什麼就可以乾什麼,只要你能想得到,他就能給你辦得成。

最重要的還在於,內氣隻屬於自己,而「外氣」可以給予他人。在我們這個商品時代,象「外氣」這樣「貴重」的東西一旦可以給予和交換,它就不可避免地變成商品。氣功師可以出賣他們的「外氣」,而且由於外氣似乎不太遵守「守恆定律」,無論多少人只要在場就都可以分有,所以,「外氣」製造商(氣功師及其代理人)們是非常能發大財的。據說張香玉在北太莊授功6天,就獲利42萬元,而這在氣功大師們無數次的萬人授功活動中,還是數目較小的。如此暴利,難怪氣功師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難怪「物理外氣」的存在這樣一個不太複雜的自然科學問題反反覆復的糾纏不清。

那麼「外氣」究竟存在還是不存在?且按照「外氣」出現的場合分別考慮。

外氣出現的場合大致分為兩類,一是作為「氣功療法」而出現的看病治病場合,一是作為「神化氣功」而出現的遠距致動(非接觸性的意念致動)場合。在這兩種情況中,「外氣」的意義可以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我們考察,在不接觸病人的情況下給病人診斷和治病,「外氣」是否是必需的。先說看病。中醫所謂「切脈、望色、聞聲、問病」四診法,只有切脈是與病人接觸的。懂中醫的人無須直接接觸給人看病,是完全可能的,這裡並不需要外氣。當然,你把「望色、聞聲、問病」的本領稱之為「外氣」也可以。

治病又當如何?如果「內氣」能夠發揮健身強體的作用,那麼氣功醫師只要激發起病人的「內氣」就可以了。如何激發?第一種方法,你可以言傳身教,引導病人進入你所指定的精神(氣功)境界,這種方法實際上是教人學氣功,讓病人在學氣功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治好病;第二種方法,心理暗示,使病人在短時間內受到強大的心理刺激,產生強烈的心理力量,對其身體生理功能產生劇烈的改變。這兩種方法都不必有什麼「外氣」。當然同樣,你願意叫它們做「外氣」也可以。

於是,我們可以肯定,在不接觸病人的情況下看病治病,外氣不是必需的。

其次我們考慮,超越空間移動物體,外氣是否是必需的。所有人都知道在魔術中,超越空間移動物體並不需要外氣,它需要的是魔術師事先的布置和他表演時高超的技巧。當然,你也可以把這叫做魔術師的外氣。

除了魔術外還有別的辦法遠距致動嗎?氣功師們說有,那就是發外氣遠距致動。這不過是將「外氣」定義為「除魔術外的遠距致動方式」。存在這樣的「外氣」嗎?這個問題自然而然推給了魔術界。由美國的蘭迪、中國的張洪林、司馬南組成的「打假小組」已經宣布,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除魔術外的遠距致動方式」,也就是說,還沒有發現此種「外氣」。當然,還是那句老話:迄今沒有發現不等於它不存在。魔術界尚須與氣功界不斷的糾纏下去。

話說到這一步,外氣是否存在的問題應該很清楚了。迄今為止可以肯定存在的「外氣」就是對病人的「心理暗示力」,其他外氣均屬無稽之談。

然而正是在「心理暗示力」方面,有無窮的文章可做。心理暗示要求暗示者特別的權威、特別的受景仰受崇拜,要求被暗示者特別的信服、順從,越是權威的施暗示者、越是順從的被暗示者,心理暗示的效果就越好,於是,我們竟然發現,「斷定存在外氣」本身就是對「心理暗示力」的一種加強,就是一種「外氣」。因為對普通沒有什麼文化的老百姓而言,某種物質性的「外氣」的承諾,比給他們講什麼高深的理論都管用,能使他們對「氣功」更加信服。而「信服」本身又是一種「外氣」。

「斷定存在外氣」本身就是一種「外氣」(助心理暗示力)。類似的,越是名氣大的、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氣功師越能給人治病。我猜想,有些受過現代科學訓練的比較有文化的氣功師並不真的相信那些「神化氣功」,但那些「奇蹟」有助於他們樹立自己的大氣功師的形象,從而更有效的給人治病,從而又進一步助長自己的聲名,他們便有意無意地聽任自己或弟子們製造和散布這些鬼話。我估計,象張洪林這樣老老實實地告訴病人我只是在給你施行心理暗示的正統氣功師,在治病的效果方面,可能不如那些嚇唬病人自己如何成仙得道如何能妙人回春的江湖氣功師。當然,為了加強「心理暗示力」而編造謊言、混淆視聽,對社會的危害可能是更大的。

這樣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麼非要讓現代科學來證明存在外氣,因為現代科學在斷定事物的「實在」方面是最權威的。如果說「斷定存在外氣」本身就是一種「外氣」的話,那麼「由科學來斷定存在外氣」就是最強的「外氣」了。氣功師紛紛打著生命「科學」的旗號,向科學界蜂湧,想借一把科學之強大的「外氣」,去治病或行騙(在心理暗示方面,治病和行騙是一回事)。科學的威力在這裡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氣功的理論依託是中國哲學,它所開闢的生命體驗的維度確實有它的哲學根據。西方近代科學採取的對象化方式,是一種獲取外在化知識的方式,它重視生命遺體的解剖,而不重視生命的內在感覺和內在體驗。這種缺陷在今天變得越來越明顯和不可容忍,因此,挖掘我國傳統文化中有利於克服這一缺陷的思想精華,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我猜想,這也是許多人文學界的學者,雖然知道許多氣功師不過是江湖騙子,但依然沒有象許多自然科學家那樣義憤填膺的站出來批判的原因。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市面上十分活躍的所謂氣功界和氣功師們,不走中國思想固有的內省的路線,卻步西方外在化的後塵,玩弄什麼「外氣」,這與它所依託的中國哲學精神是相背離的。

我傾向於相信,當代中國的氣功運動,很大程度上是東方神秘主義寄生在現代工業文明母體上的一個怪胎。它之所以在當代中國長盛不衰,不象其他群眾性的保健運動(如甩手療法、雞血療法等)那樣芸花一現,是因為它一開始就與現代科學接軌,一開始就走上了產業化的路線。它以「外氣」作為商品,以「組場發功」的方式經銷,氣功師自任董事長兼總工程師。它們也搞科技投入,那就是不惜重金讓科學家證明存在物理外氣,因為這項成果確實可以轉化為生產力──可以吸引更多的信徒—用戶。不料它天生的怪模樣登不了現代科學的大雅之堂,它鬼鬼崇崇的活動更是觸怒了科技界的正人君子。

氣功的產業化是因為它確實有市場。8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越來越走向老齡化。老人總是身體不太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而現代醫學又不能包治百病,所以不花錢不費事的氣功療法對他們十分合適。另一方面,工作了一輩子的老年人一下子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精神上有失落感,特別是那些曾位居長官崗位的乾部,感覺更是強烈。氣功部分填補了他們精神上的空虛,這也是為什麼氣功師出版書時總能很容易地找到一群昔日的高級乾部為他們提詩作序的原因。

真正的氣功涉及的是生命中最黑暗的深處,它處在存在與虛無的邊界,永遠不可能被照亮。因此,氣功永遠是個人的修行而不能是群眾性的產業,永遠是對生命難以言表的體悟而不能是可以傳授的知識。不能世俗化而強為世俗化,不免墮為邪教;不能知識化而強為知識化,不免淪為偽科學。

鳴呼氣功,其真相依舊在遮蔽之中,然則追求真理的歷程豈有盡乎!

【本文選自《現代化之憂思》,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取授權,並註明出處。】

▲《現代化之憂思》是吳國盛科學人文系列叢書之一,1999年1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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